幽光惨淡,晦明晦暗,再没了此前刚刚踏进寒潭时的梦幻感,转而成了恐怖阴暗中仿佛鬼火般的存在。
潭水冰寒彻骨,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只觉胸口以下几乎都被冻的僵了,脚下更是虚无飘渺,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
天罗伞缓缓转动,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寒冷阴森带来的不适和恐惧,举目四顾,只见周遭尽成了幽绿的死水,身后一行人双目无神懵懵懂懂,脸色惨绿惨绿的,森然可怖。
更远的地方,虽有幽光闪烁,然而更多的却是黑暗,哪还能看的清楚事物。如此一来,竟有一种前无去处,后无退路的感觉。
正当无所适从时,一个气泡咕嘟嘟从脚下冒了上来,‘噗’的一声轻响,在我胸口处炸将开来。
我微感诧异,低头看去,又一个气泡飘飘悠悠冒了上来,然后裂开,激起一圈微微的涟漪,却在下一刻,被我的身体撞碎。
“这...”
我沉吟不解,借着惨淡的幽光,我看的越发仔细。片刻,才惊讶的发现,我竟然在缓缓破水前行。
可是,看着周围如一潭死水般的水面,却又不像是随水飘流,更何况我没有遇水不沉的能力。
思来想去,百思不解。片刻后,伴随着哗啦啦一阵水声,我竟然开始渐渐浮上水面。影影绰绰间,我只觉脚下有点怪异。
原本冻的麻了的双脚好似被什么东西死死抓住,我低头看去,只见一颗湿淋淋的球状物出现在我的两脚之间。
见状,我不由的一声惊呼,本来僵直的双腿一颤便再也无法站立,猛地朝后仰倒重重摔回水里,天罗伞盖住头脸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只是,即便如此,抓住我双脚的东西依旧没有松开,拽着我以更快的速度前行。于是,我整个人便在冰冷的水里载浮载沉,短短片刻,便已不知喝了多少水。
一时间,我只恨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否则非把那抓着我的玩意大卸八块。又过了片刻,我只觉又脚离开了水面,只是还不等我几乎成了一团浆糊的大脑有所反应,便已然倒悬水中。
我努力的睁大双眼,下意识里只当命不久矣,只想瞧一眼生命尽头是何所在。可是,紧捉在手的天罗伞扣在水面上,漆黑一片。
我想喊,于是便喊了出来,‘啊’的一声,伴随着哗哗的水声而起。下一刻,一股股水流冲破喉咙,化作道道水箭从我大张的嘴里喷了出去。
于是,那一声大吼便生生呛在喉间,化作了剧烈的咳嗽和紧随而至的呕吐。天地倒转,我微微睁开的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星星点点暗淡的幽光不断变大连作一片,然后越渐暗淡。
突然间,我只觉脚踝一松,‘啪嗒’一声,重重坠落在地,震的我五脏六腑都晃荡起来,随即喉头发紧,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坐将起来伏地便吐。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回归头脑渐复清明,才听见周围尽是喘息与干呕的声音。我努力睁大双眼,周遭尽是黑暗。
我喘了几息,探手入怀摸出手电却只是淅淅沥沥直往下淌水,我摁下开关,手电闪了几闪,终于不负所望亮起一团昏黄的光来。
我举起手电朝周围照了一圏,只见众人尽如落汤鸡一般,双眼茫然无措,脸色苍白不见半点血色,嘴角挂着水渍和呕吐后留下的残渣。
我一一数了过去,包括我在内十二人,一个不少,就连先前昏迷不醒的陈拿西竟也没有落下,而且不知何时醒转过来正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虚无的黑暗。
然而,还来不及庆幸,就见陈拿西双眼猛然大睁,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下一刻,就听他撕心裂肺惨叫一声,然后手脚并用匍匐着好似一条猎狗般飞快的蹿了出去。
我不由大惊,来不及呼喊,起身便要追去。然后,才将将站起便觉双腿一软,又重重摔回地上。
与此同时,一条黑影从我身边掠过,直直扑向陈拿西。我举着手电看去,原来是大海。只是,他也终究是慢了一步,差之一线反被陈拿西一脚踢中了鼻梁,直痛的他闷哼一声捂着鼻子颓然瘫倒在地。
此时,再瞧陈拿西,只见他根本就不曾回头,依旧惊恐无比的大叫着,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我咬着牙,暗骂一声,狠狠一拳砸在身边的地上,触手之间,竟是一片柔软的沙子。而直至此时,才听见陈教授苍老无力的声音。
“怎么回事,啊,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暗叹一声,苦涩了看向陈教授,只怕他还不知道将将就是他的侄子孤身一人闯进了眼前无边的黑暗。
大海揉着鼻梁起身走到我的身前,伸出一只手,说:“怎么样,还能不能站起来。”
我朝他咧嘴一笑,抓住他递来的手,说:“当然。”
借着大海的力量,我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左右一看,只见少女绯嫣衣裙飘飘赤足站在沙滩上,两条巨蛇一左一右把她护在中间。冰凉的水将将没过她的脚面,而她却仿若不觉,静静看着陈拿西消失的方向。
我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的再瞧瞧其余人,尽都衣衫湿透,狼狈不堪。只有她,浑身上下不见半点水渍。
“这...”我疑惑不解重新看着她。
少女好似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只瞥了我一眼,指了指身边的巨蛇,淡淡的说道:“我想,是它们带我过来,至于你们嘛......”
说话间,只见她又指向那群同样浑身湿淋淋的搬山猿,说:“如果没有它们,怕是活不到现在。”
我愣愣的看向那群搬山猿,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暗叹一声原来如此。一时间,我不由的心生感激,若非有这群通灵的搬山猿,只怕我们早就淹死在寒潭里了。
大海喘了粗气,焦急的说:“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再不去追那小子,只怕凶多吉少了。”
直到此时,陈教授一行人才似乎反应过来,相互瞧瞧,然后大惊失色,火烧屁股般纷纷跳将起来,嘴里喊着陈拿西的名字,脚步踉跄着就要去追。
然而,一行人才奔出几步,又一个接一个摔倒在地,出气多进气少的大喘气,却是不管如何挣扎都再也站不起来。
见状,我看着大海无言以对。与此同时,只见如来蠕动着肥大的身躯坐了起来,抬手抹了一把唇边的秽物,然后唉声叹气的说:“追个屁啊,也不看看咱们走了多久,又饿又累的,就这样追下去,人没找到,咱们不累死也得饿死。”
我一听,心头微惊,下意识低头抬腕一瞧手表,表针指向九时三刻。如来抬头看着我,有气无力的说:“别看了,我下水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
大海皱了皱眉,说:“那至少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
如来一听,顿时大其头,摸着肚子,一脸伤感的说:“我对自己的肚子太了解了,能饿成这样,定然不止十二个小时。”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如来,那肚子依旧鼓鼓囊囊像是快要临盆的孕妇,丝毫看不出与之前有何不同。
只是,转眼再看陈教授一行此时的模样,然后摸摸我自己的肚皮,想想方才手脚俱软的样子,只怕还真就不止过了半日时光。
“哎呀,两位小兄弟,快想想办法吧。如果拿西出了什么事,叫我回去如何向他爹妈交代呀。”陈教授捶胸呼喊,脸上尽是急色。
路白杨随之附和,“没错,没错,两位小兄弟,你们可是咱们的顾问。如今出了问题,得想办法才行。”
我一听,心中颇觉不快。此行凶险,我和大海早已说的明白,况且当时陈拿西受伤昏迷,可没见他们有半点着急。如今出了事,到好似是我和大海的不是了。
然而,还没等我想好该如何回答时,如来便已抢先说了起来,“嘿,除了吃饱喝足了,休息好了,咱们能跑能跳了,再去找拉稀公子,还能有什么办法。”
陈教授一听,默然无语脸色难看,路白杨张口结舌,指着如来恨恨不知说什么才好。反到是欧阳娜娜急声辩驳,“胖子,你说的是什么话,等咱们休息够了,只怕...只怕...”
如来一见是欧阳娜娜驳了他的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垂头低声咕哝道:“那...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我...”欧阳娜娜登时无言以对。
大海叹息一声,看向少女,说:“姑娘,给我些吃的,你们且先在这里歇着,我去找他。”
我一听,急忙拉住大海,说:“不行,你不能去。”
大海摇摇头,说:“欧阳姑娘说的对,如果等我们休整好了,才一起去找人,只怕已经晚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这地方诡异莫测,刚才陈拿西是什么模样你也看见了,你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
“可是,我们都走了,谁来看顾他们。”大海一指陈教授等人,面有难色。
“如来,还有柱子所长,只要他们不乱动,当不会有事,况且还有那群通灵的猿猴。”我一一看过去,最后看着少女绯嫣,不知该不该把她算进去。
大海怔了怔,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料少女已然从一只搬山猿身上取下背包,一手拎了就朝我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你放心去,我会等你回来。”
我一听,心头一颤,随即摇摇头,说:“你们...等十二个小时,如果我和大海还没回来,你们就想办法回去,以后都别再下来。”
少女呵呵一笑,点点头说:“好。”
如来一梗脖子,豁然起身,说:“不行,要去,咱哥三一起去。”
大海走过去朝他轻轻一推,笑着说:“你还能站稳?”
如来哎哟一声,颓然坐倒,满脸苦色抬头看向大海,咬咬牙,说:“那...那,要是你们没回去,我就去找你们。”
柱子摇摇晃晃走过来,从腰间拔出配枪递给大海,说:“兄弟,我相信你,此去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