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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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发之前,贝尔摩德在汽车的收纳箱里翻了翻，最后翻出一条麻绳和黑布，摊开在掌心递给青年：“自己系上,或者我来。”

“这是必须的吗？”

贝尔摩德嗤笑一声：“或许你更想待在后备箱里？”

对方果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把路线透露给自己,在心中叹了口气,栗山阳向拿起那条黑布：“蒙上眼睛倒是可以,绳子就免了吧。我只是想去组织做些研究,可不想完全受制于人。”

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用布条蒙住自己眼睛,在后面打了个结。

贝尔摩德似乎也并不是真的要完全捆住他——这可能只是随手对他底线的一种测试。被拒绝后,她无所谓地又将绳子丢回了收纳箱里。

视野被强制剥夺的滋味并不是很好,不过栗山阳向很擅长忍耐。微弱的光照仍然穿过布料被眼睛所感知,同时听力变得更加敏锐。

但对青年这异于常人的听力来说，进一步增强通常并不只有好的方面。

贝尔摩德拉开车门的声音几乎称得上刺耳,汽车打火时引擎的轰鸣也令人忍不住皱眉。

不过,栗山阳向只是轻微皱了下眉头，便很快松开了。

“我希望能尽快开始研究。”他开口道，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一般来说,时间通常都很珍贵。”

贝尔摩德不知为何“嘁”了一声：“看你的本事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组织的确对有本事的研究员待遇不错，甚至愿意出资培养其中的佼佼者出国进修。

——当然，通常在完全限制人身自由的前提下。

至于这家伙究竟是否如他所说那样专业,就交给组织的研究员去判断吧。

大不了就当作耗材处理掉，这也是对方自找的。

她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栗山阳向便也安静下来，专注地听着嘈杂环境中的另一种声音——公路上其他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

贝尔摩德找上他的地方并非闹市区,但也不是人烟稀少的郊外，大体上与青年平常活动的区域相差不远，让这场刻意的钓鱼行动显得没那么可疑。

附近公路的车流量一直维持在一个均等的水平。有段时间，车流下降得很明显，但很快又重新攀升。

如果贝尔摩德足够谨慎，说不定她会再特意绕几圈路。栗山阳向用车辆自身的晃动与改变方向时轻微的失重感暗自评估路线，仍一时无法确定目的地的方位。

忽然，车子一个急刹。

身体随惯性猛地向前冲去，又被安全带拉回座位上，栗山阳向下意识拉住把手，耳边响起贝尔摩德戏谑的声音：“到了，小研究员先生。”

显然，她是故意的。

“‘小’研究员？”

“难道不是？你看起来不过一十出头，还是个小朋友呢。”

从听到的声音来分析，这个女人的情绪似乎重新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栗山阳向准确地摸到拉手打开车门：“看起来是，难道就一定是吗？就像你一样。”

话音刚落，身后的声音瞬间沉寂下来。

青年微微一顿，试图取下蒙在眼上的黑布条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当他的手触碰到布料时，耳畔响起的上膛声让他的动作停下来。

“还没到时候呢。”贝尔摩德重新将枪抵在他背心，“既然到了别人的地盘，就要乖乖听话——不想死的话就别擅自乱动。”

栗山阳向觉得这条规定肯定是刚刚新设立的，说不定就只针对他一个。

他又把这个女人惹毛了？

不过这也证明了对方的情绪仍然不够稳定，先前那种正常只是错觉。

又或者说，她的状况只是短暂稳定了一小会儿，便又在不知名影响下开始波动。

“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与对方不同，栗山阳向情绪十分稳定地回答。

他已经被人用枪口指过无数回，就算是个普通人，这会儿恐怕也该麻木了。

贝尔摩德冷哼一声，手上微微用力。通过枪械传递的力道粗暴而明确地为青年指示了方向。

他们已经进入建筑物内部，栗山阳向想，如果只是为了防止他看到周围的环境，现在也已经没有意义。

所以，果然就是在针对他吧，因为忽然又被他惹毛了？

“我只是想夸你看起来仍然年轻漂亮。”他试着补救，“没有其他意思。”

“那就把这讨好的口舌留给你的上级，看他会不会买账吧。”

补救失败了。

青年冷静地想，迎面同时传来一阵脚步声，应该两个人，脚步听起来有些沉重，大概还抬着什么东西。

但贝尔摩德并没有提醒他避障，所以栗山阳向仍然按照原先的方向向前走，接着不出所料地撞到了打头搬运工硬邦邦的肩膀。

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打量的视线落在青年身上，不过在贝尔摩德一句轻飘飘的“这里没你们的事”之后，对方又重新抬起东西离开。

“听出来了吗？”是贝尔摩德在他撞到别人的肩上拍了拍，“听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了吗？”

“声音很闷，而且不够坚硬——应该是什么动物。”栗山阳向回答。

“什么动物？”

栗山阳向平静地道：“听起来好像有一个人那么重的动物。”

贝尔摩德在他身后笑了两声。原因不言自明。

“如果你对我撒了谎……”她笑着说，“现在就可以开始祈祷了。”

青年的声音依旧很平静：“我不喜欢撒谎。现在我能看东西了吗？”

回答他的是布条的脱落，以及白炽灯刺眼的光芒。

栗山阳向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这才适应了突然亮堂过头的视野。

他正站在一条走廊当中，左手边就是一扇打开的门。房间里有几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外衣制式看起来和他在宫野志保

身上看到的相同。

“你们之中可能要来个新同事，或者……你们知道的。”

贝尔摩德收回了枪，在青年背上推了一把：“去吧，现在祈祷已经没用了。”

他们当中分出一名研究员朝栗山阳向走来，是个眉眼冷硬的男人，言简意赅地朝他伸出手：“请坐。”

对方示意的方向乱糟糟地挤着好几把下面带滚轮的办公椅，栗山阳向在最外侧随便拉出来一把，但在坐下去之前，他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皱了皱眉。

“有什么问题吗？”

闻言，对方眼睛闪了闪，随后严肃地道：“这是你的面试，你应该自己想。”

栗山阳向：“……？”

他握住椅背的手迟疑了一下，缓缓松开，接着拉过来另外一把除了颜色外都长得差不多的：“那这把呢？”

对方什么也没说，但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了。

虽然一头雾水，但栗山阳向还是顺利坐了下来，严格来说应该被称为他的面试官的男人则拉过最开始的那把办公椅。

他坐在上面，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取下卡在封皮外侧的圆珠笔，翻开本子记下什么。

栗山阳向：“……”

他忍不住转过头，贝尔摩德并没有走，而是懒散地靠在门边，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继续啊。”她明显是在看热闹，“还是说你打算现在就投降？”

这位临时面试官十分自然地无视了她：“你的研究方向是什么，之前在做什么课题？”

栗山阳向顿时好像回到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面试现场，但不是他的。虽然他是直博生，但是——

在当时，比起他自己的进修欲望，他的导师鼓动他进修的欲望更加强烈，想要把他留在学校，留在自己的课题组。

原因也很好理解，不是每个研究者都能恰好遇到与自己研究方向足够契合的研究素材，尤其是在密大。

回到面试现场来，临时面试官还在等着他的答复，而有关猎犬的研究显然也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当四足异形在这里出现，这些人肯定会第一个怀疑到他身上。

不过，这对栗山阳向来说几乎用不着思考：“我之前在研究伊斯人。”

临时面试官又皱起了眉头。

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表情里研读出他的具体想法的确有些难度，栗山阳向顿了顿，选择像最开始那样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伊斯人’。”面试官看起来十分不赞同，“你就这样称呼它们吗？”

栗山阳向忽然抓到点线索：“或者……准来说，如果采用学术界更加严谨的说法，我该称呼它们为‘伊斯之伟大种族’。”

临时面试官的眉头松开了。

“继续。”他又往上面写了什么。

“我一直对伊斯——伊斯之伟大种族那种能够超越时空的技术很感兴趣，还找到了一个很可能与它们有关的研究对象。”

栗山阳向说的全是实话，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角度与用词，“然后你们组织的人就把她带走了。”

“真抱歉。”贝尔摩德没什么诚意地插嘴，接着她想起什么，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临时面试官仍然无视了她，但这次并没有往本子上写什么。

“那之后呢？”他继续问，“之后这段时间可不算短，你还有什么其他成果吗？”

“唔。”栗山阳向思索片刻，“我想找回我的研究对象，但组织的确不是那么好调查的，所以我横向拓展了一下我的研究领域——我发现伊豆群岛中的其中一个岛上出现了外星生物的痕迹。”

他的这部分行动轨迹并不难查，根据推测，组织也曾与岛上的目标有过牵扯。

不如直接说出来，反正那个地方现在围得都是警察。

虽然临时面试官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也没有往他的笔记本上写东西，但至少他没再皱眉了。

接下来他们简单谈论了一些有关伊斯人——伊斯之伟大种族与米戈的信息，栗山阳向看起来游刃有余，但实际上还谨慎地保留了一些可能只有他知道的内容。

“能力还行，至少能找对目标，而不是对着一片没用的垃圾发疯。”这位临时面试官挑剔地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有什么持续怪癖吗？”

栗山阳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喜欢警察。”

“很好。”临时面试官终于动笔又往他的笔记本上记下什么，接着朝青年伸出一只手，“在用处这方面，我可以给你盖上通过章——我允许你加入我的项目组来帮我干活。”

栗山阳向看着那只手：“只是助手？”

“你还想奢求什么？”对方不在意地道，“我是城野行成，你可以叫我城野博士——或者，你有什么惊人的成果或是学历可以改变我的看法？”

博士延毕生栗山阳向：“……”

栗山阳向立刻握住那只手：“很荣幸能成为您的助手，城野博士。”

贝尔摩德则在他身后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