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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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且去取剑。”

燕赤霞开口说道，却见叶烨微微一笑，右手一翻，明晃晃的赤羽刀倏然闪现掌中。

“不用，剑就在此！”

“壶中日月，须弥芥子？”燕赤霞颇为讶异，他倒真没想到叶烨会这一手，不过打量了一眼赤羽刀，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刀口轻薄锋锐，刀身钢口上佳，但这明明是刀，如何说是剑？”

“呃！”叶烨脸色一滞，砸吧了一下嘴巴干笑道：“口误口误，小弟曾游历东瀛扶桑，那里将这种兵刃称之为剑，将刀法称为剑道，因此耳濡目染之下一时错称。”

说实话，对野路子的叶烨来说这刀跟剑还真没区别，反正都是拿着砍人的，但很显然对于身为剑侠的燕赤霞来说两者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岂有此理，蕞尔小邦刀剑不分，剑走青，刀走黑，如何能混为一谈。”燕赤霞心中有些失望，连最基本的概念都没搞清楚，叶烨所谓的学过几手剑术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咳咳，不要管这些了，燕兄，你的剑呢？莫非准备用这柄小剑跟我交手？”叶烨尴尬地转移话题。

“没错。”

燕赤霞手上那柄比“绿虹”还小上几号的小剑忽地迎风一晃，迅速涨大到了普通剑器大小，光华完全内敛，只留下朴实无华的古铜色剑身，就如一柄随处可见的铜剑，丝毫看不出之前的神异通灵。

这种剑侠的飞剑已经不是世俗凡兵，而是类似于法宝一流，自然能随心变化，平日往往缩成寸许大小放置于剑囊之内蕴养，等用时尽展神威，有些剑侠甚至喜欢将自家飞剑练成一枚剑丸藏于舌下，遇敌时张口一吐化作一道流鸿讲之斩杀。

“指教了！”

叶烨眼帘微阖，刀身下垂锋尖指地，周身气息沉寂如同深渊，精神牢牢锁定目标，就像火山爆发前的宁静。

感觉到隐隐的压力，燕赤霞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打消了心中轻视念头，剑身微扬，同样蓄势待发。

咤！

蓦地叶烨双目一睁精光爆射，石破天惊！

身形由极静瞬间转为极动，只一闪影就已出现在燕赤霞身前，简简单单的一式力劈华山，迅猛长刀带起一道晴天霹雳，森森寒意挟带无涛气劲当头砍下，高速带起的风浪、长刀疾挥的破空声犹未抵达，刀芒已如幻影般逼临。

燕赤霞心中凛然，猛地斜斜一跃已迈步七八米外，手中长剑隐而不发，森罗剑意却已笼罩叶烨周身各处。

兹！

叶烨手腕一转，裂帛般的撕空之声响起，看似用力过猛去势已尽的一记挥砍在达人级别的强大体能下硬生生地陡然一转，带起连绵刀光朝着避至一边的燕赤霞卷去，浩浩荡荡绵延不绝，犹如摧毁一切的江潮般席卷不断。

面对声威赫赫的刀浪，燕赤霞皱起了眉头，并非是感到危险，而是在他眼中，这种看似强大的攻击简直乱七八糟得破绽处处，随意进步一剑直刺，寒芒闪现正中刀光的空当之处，逼得犹如长河大江般的凛凛刀势一滞。

深吸一口气，叶烨手中赤羽刀挥洒万象，纵横开阖，恢弘刀光惊若游龙般回旋院中，锐不可当的清亮刀芒如电光生灭交织不断，直砍、横斩、斜挥、上撩……狂风暴雨般的道道刀影化作密不透风的罗网，无数空气撕裂的声音急促叠加着，灿烂炫目的刀浪恍如一朵怒放的鲜花般朝着四面八方尽情舒展。

任凭风吹雨打，我自闲庭信步。

燕赤霞足下腾挪，身形矫若猿猴随意纵越，在漫天刀光之中几乎化作幻影般来回穿梭，丝毫不见支绌之色，反而一派游刃有余的姿态。当初他在入道前便是名震二十六省的辣手判官，一身武艺江湖上罕逢敌手，后来又机缘巧合下习得传承自赵处女的剑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赵处女即是春秋战国时那位大名鼎鼎的越女，授剑法于士兵助越王勾践灭吴，一身剑法得天独授出神入化，最有名的就是她与白猿技击三招败之的事迹。燕赤霞如今所用的，正是传说中越女自白猿所化的袁公身法，在叶烨迅猛疾烈的刀光之下进退自若。

身形闪动间燕赤霞或随意递出一剑，或反手刺出一剑，手中的剑招虽不如叶烨这般大开大合威势赫赫，剑势却千变万化随心灵动，剑芒吞吐自如动静得宜，每每于不可能之处破开刀势直逼叶烨要害，只是轻轻一剑就封住了狂涛骇浪般的攻势。

一时间刀光纵横剑影闪烁，但却只有疾刀裂空之声而无刀剑交击铿锵之音，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僵持局面。

燕赤霞此时心中很是疑惑，一番交手下来他已经确定了叶烨根本没有学过任何上乘刀法，刀式凌乱完全不成体系，但刀招迅疾无伦，刀势刚猛无涛，无论力量、速度或是刀劲全都是他平生仅见，而且凭着敏锐的反射能力与强大的战斗本能进行战斗，气机交感之下往往直指破绽，仿佛不会武功招式的人直接跳转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对上一般的武林高手，叶烨全方位的压制足以一瞬间就击败对方，但燕赤霞却并不在一般高手之例。

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布形候气，与神俱往。燕赤霞深得剑法之妙，气定神闲，身形腾挪如山中老猿自在惬意，掌中剑光吞吐不定刚柔并济，一一破开浪潮般汹涌而来的刀势，却让叶烨憋屈不已。

哈！

低喝一声，叶烨火力全开，周身浩瀚气劲凭空爆发，顿时狂风飙起热浪滚滚，随即一道赤红刀光如经天长虹陡然罩落燕赤霞头顶，突然比之前更疾更猛的一刀让他也一时躲避不及。

燕赤霞脸色一肃，手中剑光一涨，古铜长剑开战以来首次发出了璀璨剑辉，急刺而出剑尖直点刀刃，第一次发出了刀剑交击之声。

嘣！

如同拉到了极限的弓弦不堪重负爆裂开来的回响，却比那要清脆得多，宛如玉杯破裂，却又更加尖锐。

一式交击，只见叶烨手中千锤百炼的赤羽刀陡然崩裂，一小截刀尖激射而出击破墙壁钻出一个小洞来，只留下大半刀声嗡鸣不止。

燕赤霞身如御风往后退了一小段卸去强大的反作用力，手中古铜长剑完好无损。

“看来打不下去了。”

叶烨愕然地看着刀尖断裂的赤羽刀，半晌苦笑一声。

赤羽刀是名匠精心打造的千锤百炼之兵，虽然比起燕赤霞手中已非凡俗的通灵飞剑远远不如，但更多的是差距在灵性与威能而非材质上，在飞剑尽敛锋芒之后照理来说不应该一触即断，但自作孽不可活，叶烨在吸收了太阳神性后气劲中就染上了一层炽烈炎劲，在平常时倒也还好，但一旦气劲灌注过多，赤羽刀便无法承受气劲之中潜藏的太阳之力，虽然外表无碍，内中却变得脆弱不堪，因此与燕赤霞的飞剑交击便成了如今的下场。

“不得不说，你还真是让燕某惊讶到了。”燕赤霞不知该怎么评价叶烨的刀法，无语地摇了摇头，掌中长剑再次缩成了二寸的晶莹小剑，掏出绸丝将之一层层包裹起来收回了破裂的箧盒之中。

“虽然动不成手，但还能口谈，燕兄是一代剑术大家，想必对我多有指教，来来来，我们进房继续饮酒，正要请益燕兄。”

叶烨转眼就将赤羽刀损坏的沮丧抛诸脑后，热情地向着燕赤霞招呼。

接下来的谈话自然围绕着刚刚的短暂交手，燕赤霞目光如炬兼且一身剑术通玄，指点叶烨是绰绰有余，一言一语全都落到了紧要之处，让野路子半途出家的他如有茅塞顿开之感。而叶烨也并非毫无干货，他学自史上最强世界的武术理念与燕赤霞传统的剑术路子大有不同，但却同样有着优越之处，尤其是在没有真气这种力超凡力量下发展起来的武术，对肌肉、发劲、锻体等肉体的深入研究完全不是这个世界所能比拟，让燕赤霞大加赞叹。

只是对于一味构筑于肉体力量之上的气劲，燕赤霞并不赞同：“如此修炼确有精要之处，但却未免过于偏激，需知人之力有限而天地之力无穷，练体不练气，终究只是旁门左道，不但于养生无益，即使是追求力量也是舍近求远。而且这种练法，只怕唯有贤弟这般天赋异禀之人才能达到如此境地，一般人费时费力也就是勉勉强强达到三流好手的水准就到顶了，未免太过不值。”

燕赤霞的话确实有理，但却是从他自己的见识出发，他并不知道史上世界与这个世界规则不同，那个世界的人类在肉体上能达到的上限要比这个世界的人类高得多，但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在体内生出内力真气，唯有叶烨这样能自由通行于世界之间的时空旅者方能兼具两者之长。

心知肚明的叶烨笑笑不言，转而请教起了他这段时间在《灵空摄元术》这门道门吐纳之法上遇到的问题来。作为道行不下于卫七娘的剑侠，燕赤霞虽然修行法门不同，但这些基础问题却是触类旁通毫无困难，让叶烨颇有醍醐灌顶之感。

月落星沉，朝阳东升，谈兴高昂的两人竟不知不觉中谈了一个通宵，这次兴尽分手，各自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