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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知不到冷热,可光靠摸兰山远身上的衣服,也能猜出屋里温度很高。
“是。”
看他面上倦色愈发明显,兰山远将落下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觉着困就先睡下。”
兰山远避开脆弱的关窍,拍着他的后背:“万事有我,别担心。”
问泽遗又起了打探持明宗近况的心思,眼皮却越来越沉。
他现在的精力还不如幼童,支撑不起过度思虑。
再度醒来时,兰山远依旧攥着他的手。
感觉到他的动作,兰山远的手紧了紧。
“我睡了多久。”
他的声音含糊,头阵阵钝痛。
“整一日。”
“好久。”
问泽遗懒懒仰躺,仍然不见复明的征兆。
“不算久。”
兰山远端着茶杯,轻描淡写:“喝过药再睡。”
依照他现在的身体,用碗喝都可能呛到水,只能一点点慢慢喂。
心头泛起酸涩,问泽遗抿着送到嘴边的药。
在这一日之前,兰山远已经等了他月余。
他的味觉和嗅觉只剩下一丁点,甚至尝不出药和水的区别。
他只知道药的温度,比兰山远手上的温度要高些。
清醒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问泽遗反倒变得沉默了许多。
一来静养有利于康复,二来他的心情确实好不到哪去。
比失明更让他失落的,是原本灵巧的手不听使唤,他甚至没法做些手工活打发时间。
问泽遗总是将手放在被子上,让手指试探着艰难张合,试图从中收到一分半分的知觉。
哪怕双目失明,他也偶尔会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兰山远正给他梳头:“最近几日,魔域的天很好。”
“是吗?”问泽遗打起精神,回应兰山远的话。
“我记得魔域三日有两日都天气不好,这倒是难得。”
“等到你身体好些,我们可以出去看风景。”
兰山远将他的头发用发带束起。
想要丹药发挥作用,至少需要经脉能够流通。
所以被封住关窍后,就算神仙来了也只能生熬硬抗,灵丹妙药起不了作用。
“好。”问泽遗笑道。
“到时候,我请师兄去吃饭,我也想吃西南的百花酥了。”
不擅长找话题的兰山远已经尽力了。
他只是希望他心里好过些。
哪怕心情不好,问泽遗还是尽量让自己脸上多带些笑。
“嗯。”
见他笑了,兰山远蹙起的眉头才松开些。
给虚弱的伤患打理头发要格外小心,需要的时间也格外长。问泽遗的手百无聊赖,摸索到根晃悠悠的飘带。
他把玩着飘带,慢吞吞顺着飘带往上摸,摸到了兰山远的手臂。
术修们喜欢给身上缠布绕丝,应当是兰山远身上的饰品。
问泽遗的动作很慢很慢,颤抖着弯曲手指,将飘带收拢在手心,随后紧紧攥住。
只是攥了片刻,他的手又失了力,不受控制地松开飘带,重重垂下。
连片飘带都抓不住。
他心中隐隐失落。
兰山远看出他的心思,将飘带放在他手中,哄小孩似地帮他收拢手指。
“我知道你不好受,不用强撑着。”
问泽遗勉强能做到正常呼吸,兰山远怕接吻会导致虚弱的他昏迷,握住他的指尖,小心在他颊边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这是双很好看的手。
剑修们许多都不修边幅,可问泽遗爱护的手,所以手上永远很干净。
问泽遗的手指很长,平时灵活得像阆山翻飞的灵鸟,现在却僵硬似提线木偶,被握住都没半点反应。
“我不难过。”问泽遗脸上笑容淡了些。
“只是忙惯了,这才躺不住。”
兰山远没说话,只是静静陪着他。
因为虚弱而紊乱的思绪逐渐清晰,问泽遗也歇了打探外界的心思。
左右魔域之门未开,他和兰山远被困在魔域。
去想外面的事也只是干着急,倒不如安心养病。
兰山远说着让他别急,自己却时不时抓些高阶魔修过来看病,把魔修给吓破了胆。
一来二去,他倒是让些不安分的魔歇了作妖的心思,间接帮了魔尊的忙。
离冬日越近,讼夜越忙。
他偶尔会来看看问泽遗,但都逗留不久。一般说上两句玩笑话,就会被兰山远客气地“请”出去。
问泽遗闭着眼,都能想到兰山远见到讼夜的脸色有多差。
每次讼夜离开,兰山远都要坐在他的床头不肯走。
可讼夜这回帮了他们大忙,总不能真不让他过来。
又过去七日,问泽遗才勉勉强强能动腿。可他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手臂也没力气。
早上起来,问泽遗发现自己的腿知觉恢复三成,当即开始不老实。
“我要走路。”
“再养几天。”兰山远端起药碗,搅动着还有些烫的汤药。
问泽遗小幅度地动了动被子,示意他自己的腿很有劲。
可实际上他的动作弱得像是条风干的咸鱼,在油锅里微微鼓动。
“我就试试,这不还有师兄看......”
汤勺递到嘴边,问泽遗连忙噤声喝下药,接着抗议:“我能用碗喝。”
“你昨日喝药太快,呛到后咳得晕厥。”
兰山远又舀起一勺药。
他的动作很温柔,语气透却着冷意。
“昨日只是个意外。”问泽遗安静了些,耷拉着脑袋。
可他也就晕了半分钟。
“把药喝完,我扶你下床活动。”
良久,兰山远的语调软了些:“但你务必要留心腿脚。”
“好。”问泽遗这才有点精神。
喝完药,他将手吃力地搭住兰山远的肩,脚踩在地上轻飘飘,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问泽遗已经非常小心,可起身时一个重心不稳,膝盖还是磕在了床头的木柜上。
他看不见四周,差点撞倒木柜。
“小泽!”
兰山远赶忙给他借力,拖住他的手臂,稳定问泽遗的重心。
问泽遗头脑嗡嗡作响,好一会才回过劲。
他身上关窍堵着,身上一磕碰就是片青紫。
在膝盖淤血没好之前,兰山远怕是不会允许他下床了。
他倒是没事,兰山远被吓得够呛。
他阴沉着脸,就要把手无缚鸡之力的问泽遗搬回床上。
“依我看,师弟还需要休息。”
尝试以失败告终,问泽遗也心虚地不敢动弹,任由兰山远摆弄。
“对不起。”问泽遗小声道歉。
实在是头一次当盲人,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无妨。”
兰山远语调缓和:“有些事还需从长计议。”
就在此时,窗边传来了讼夜幸灾乐祸的声音。
“呦!让我看看谁几百岁还拿勺子喝药。”
确认过问泽遗死不了且在慢慢康复,而有问泽遗拦着的兰山远像是有绳子拴住的凶兽,也还算勉强能相处,讼夜的本性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