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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副恹恹的模样,强硬往兰山远嘴里塞了块。
早有心理准备,他对兰山远的过往接受良好。
对面识海的雾散了大半,看起来不消多时就会彻底消失。
箱子的最深处躺了份被特殊塑封的档案,上面染着不知何时溅上去的血,表面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问泽遗直觉这份被层层保护,压在最底下的档案不简单。
他放下齁咸的罐头,擦干净手取出档案。
随着问泽遗的动作,一片血红色的叶落在档案上。
识海之内突然起风,天色也骤然暗沉。
兰山远的情绪开始变得动荡不安,连带着影响了他的整片识海。
“师兄,我能不能看?”
问泽遗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看向兰山远。
里面肯定不是好东西,只要兰山远不乐意展示,他往后再不会提起。
兰山远接过档案,擦拭掉上面蒙的灰尘,重新递给问泽遗。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深吸一口气,问泽遗这才开始仔细看这薄薄几页纸。
比起档案,这更像是份实验报告。
兰山远不是研究员,而是被打上编号的,来路不明的实验品。
分明他有名字,可还是被喊“017”。
研究员记录的实验惨绝人寰,而写下的评语也异常恶劣,说得最多的词就是“疯子”。
记录在兰山远逃离那日戛然而止,末尾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点,像是在隐喻往后十余年里,兰山远灰暗的生活。
手指攥得苍白,问泽遗不清楚兰山远是用什么心情将其埋藏在意识深处。
这份档案里面记录的一切,让他刚明快些的心情重新下沉。
问泽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在详尽的苦难面前,说什么都不够沉重。
而兰山远恨的人全都死了,痛苦甚至没有落点,遥远到在另个世界。
他没法替兰山远报仇、无法揣测兰山远对这段过往的想法,也不能去问。
问泽遗缓缓抬起头,红着眼看向兰山远。
“小泽,你会讨厌我吗?”
兰山远说着,却跪在地上,轻轻抱住他。
他知道他不会,可他还是会怕。
因为足够好的是问泽遗,而不是疑神疑鬼的他。
“不会,我不会。”
他的语调很平静,却让问泽遗鼻子一酸。
他用力摇头,紧紧抱住兰山远,拼命眨着眼不让自己哭出来。
分明都是过去的事,哭出来就太丢人了。
“我只是觉得你太苦了,你不该这么苦。”
“我不苦。”
兰山远松开他:“别难过。”
“有你在,我现在过得很好。”
他只是履行和问泽遗的约定,不想让问泽遗因此难过。
他现在很幸福,是从前从未奢望过的幸福。
“我也是。”问泽遗勾了勾唇角,却没笑出来。
他想他们早些遇见就好了。
可再早些,身处两个世界的他们遇不到彼此。
他们正处在最正确的时间,还有最值得珍惜的未来。
“我们往后都会幸福。”
问泽遗将档案递还给他:“糟糕的过往不会重演,就让它继续尘封下去。”
兰山远接过档案,却没有将其放回箱子中。
“不必。”
不必继续尘封了。
在问泽遗看向他的一瞬,兰山远徒手撕开特制的塑封膜,将其扯得粉碎。
纷纷扬扬的纸片落下,掉在地上消失不见。
像是为过往献上一场简朴的葬礼。
红日染上层金色,从诡异的红渐渐转成夕阳的颜色。
“有小泽在,已经不需要了。”
杏眼微弯,兰山远难得露出极其自然,属于他自己的笑。
本来也不是要紧事,曾经害他的人无一生还。
只是他爱的人想知道他的过往,他就扒开再给他看一次。
履行承诺后,过往不再被需要,也没了尘封的价值。
它和那些被他亲手杀掉的人一样,应该彻底消失。
一片纸落在问泽遗手背上,刚好是串编号。
编号被他用力甩落在地,跟随其他纸屑一起消失不见。
“那我们就把它丢掉。”
远处薄雾渐渐散去,问泽遗拍了拍手:“它唯一的意义,就是让我知道你很了不起。”
同真正的天道之子不同,兰山远曾经的人生,没有造物主给的剧本。
孤身逃离梦魇,将所有残害他的人踩在脚下,在残酷环境之中生存。
这不是疯子,而是反抗命运的英雄。
他看向兰山远的眼睛,一字一句:“兰山远,相信我。”
“你一直是个很好的人,不必为任何事不安、自卑。”
“我会永远无条件爱你。”
有人选择在不懂爱的情况下将爱踩在脚底践踏,就有人会在不懂爱的时候,如履薄冰将爱小心捧起。
如果说沈摧玉是前者,兰山远就是后者。
爱是坚不可摧的壁垒,也小心收起的獠牙。爱所催生的不安,也只能依靠爱来弥补。
“好。”
缱绻的风卷起青丝,兰山远几乎没犹豫,纵容道:“小泽说是,那就是。”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
问泽遗拧眉,反驳道:“就算我不说,你也是。”
“好。”兰山远轻笑。
小泽说得都对。
金色的落日洒下余晖,披在两人的肩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被拉得很长。
杂乱的垃圾依旧存在,血红色的叶片变成青绿色,在风中簌簌作响。
罐头太咸,问泽遗又给自己灌了两瓶水,违心地夸着好吃。
识海中的黑雾还剩最后一点,可兰山远拦着不让他去,而现实中的他还因为虚弱在昏迷。
问泽遗吃完了罐头,开始找事做。
他勾上兰山远的肩:“师兄,你的异能是不是很厉害。”
他初中那会沉迷丧尸片,虽然对末世毫无向往,但多少有点好奇。
一根藤蔓从兰山远袖中钻出,像宠物蛇一般攀附上问泽遗的手腕。
滑溜溜,很凉,却没半点杀伤力。
叭。
轻轻一声,藤蔓分出枝节,在问泽遗眼皮底下长出花苞,开出几朵深紫色的小花。
问泽遗用空出来的右手点了点花瓣,小紫花非但没和拢,反倒张的更快,发出淡淡的幽香。
问泽遗奇道:“师兄会开花?”
藤蔓往他手心里钻,邀功似得将花开得更盛,给予他无声的回答。
“还会开别的花吗?”
问泽遗觉得新奇,又摸了摸淡黄色的花蕊。
“不会。”兰山远诚实道。
“只能开山菅兰。”
他抽出军刀砍断藤蔓,将花束递给问泽遗:“没毒。”
问泽遗瞪大眼,抓起断口处还在流汁液的藤蔓:“它没事吗?”
好歹是从身上伸出来的,直接砍断未免过于简单粗暴。
“没事。”
为了印证兰山远的话,藤蔓迅速愈合,还高兴地在问泽遗手腕上扭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