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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太回到家后,默默地将自己锁进房间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子宴一个时辰后才从外面回来,浑身散发着一股低落的气息。
他还没有走到秦家,老远就听到自家院子里,传出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当秦子宴踏进院子时,抬眸就看到秦箬微眯着眼,手上正拿着一张用木头做成的长弓,对准了那个杂草捆成的靶子。
“嗖嗖”几声过后,削得尖尖的几根竹箭就射了出去,每一箭都正好落在靶心上。
眼前的人满脸的意气风发,举手投足之间英姿飒爽,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军。
秦子宴一时看呆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在清风居茶楼,对方手执棋子,三言两语将他彻底击溃的一幕。
他想起十几天前,那根擦着他脸颊飞过的渔叉。
秦子宴的眼睛里满是迷茫之色,还有一丝丝的恐惧和忌惮。
“阿姐,姐,你好厉害!”
“哇,哇,阿箬姐我也想试试……”
秦子牧和周二柱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围在秦箬的身边又蹦又跳。
望向秦箬的眼神,满是崇拜和向往。
秦子宴望着笑容浅浅,站在秦子牧和周二柱身边,正温声细语向两人耐心解说着射箭技巧的秦箬,他的神情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阿爹还在的时候,她对自己也曾这样笑容满面,看向他的眼神也是这样温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就越走越远的呢?
好像是自己从乡里的私塾,转到了太和县的鹿鸣书院,见识了外面的繁华之后,自己和阿姐的关系就一落千丈。
刚开始去书院时,他回来时偶尔还会和阿姐分享一下书院的生活,寻常的趣事。
慢慢的,他就不爱说了。
他不喜欢自己这个阿姐,身上那股唯唯诺诺的小家子气。
永远做不到同窗家里姐妹那样,大方得体,谈吐自如。
他嫌阿姐给他送银钱时,穿得破破烂烂像个小乞丐一样,让他在同窗面前丢尽了脸面。
在书院的门口,新结识的同窗好奇地问他,那个人是谁。
自己当时这样大声答他的:“我哪里知道是哪来的小乞丐,可能是想来讨钱的。”
自己当时看都没看她一眼,带着同窗扬长而去进了清风居。
直到他从清风居喝完茶出来,阿姐才从一个角落里冲出来,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撞了一下,将银钱塞到他的身上。
从那天开始,阿姐再也没有来过鹿鸣书院。
秦子宴脸上神色不断变幻,旧日的往事如同走马观花般,在他的脑里不停闪放。
他一直自诩聪颖,认为将来秦家能不能光宗耀祖,靠的都是自己。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这想法有多愚蠢。
“二郎,二柱你们继续练。”
秦箬回头望了一眼站在院子门口发愣的秦子宴,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弓箭塞给秦子牧,转身回了房间。
“大,大哥……”秦子牧这时候也注意到了秦子宴,他上前小声叫了一声秦子宴。
刚刚脸上挂着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秦子宴从漫长的记忆中拉回了现实。
他望着秦箬的背影,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的秦子牧,好像刚刚他在外面听到的欢声笑语,只是自己幻觉。
“你和二柱玩去吧!”秦子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冲秦子牧摆了摆手笑容苦涩。
秦子牧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又会迎来大哥的一顿斥责,没想到他只是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他悄悄地扯了扯周二柱的衣袖,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心神领会。
一个人拿着长弓和竹箭,一个人扛起那个靶子,蹬蹬地跑出了秦家的院子往屋后去了。
秦子宴本起叫住他们,但看到二人撒丫子就跑的架势,他压根来不及开口。
他回想起刚刚从村民口中了解到的,关于长合村最近发生的那一桩桩,稀奇古怪的事情,秦箬表现的种种。
他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刚刚,他从村民口中还听到了什么?
“秦家那大郎书读得好又有什么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光说不练嘴把式,就秦老太好糊弄。要不是有秦家丫头,别说秦家大郎能安安稳稳去那什么书院,估计连饭都吃不饱……”
“五十亩啊,咱就是一年不吃不喝,恐怕都挣不到。”
“那是自然,人家可是有神灵庇护的人,要不咱村那几个大毒瘤,能这么快遭天谴了?”
“要不,咱跟着秦家丫头,她种什么咱就种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跟着秦家丫头没错。”
一声声不绝于耳的讨论,传入他的耳朵。
后来众人看到他,纷纷闭了嘴一哄而散。
秦子宴才知道他给村民留下的印象,竟然如此不堪。
他熟读四书五经,自然懂得礼仪廉耻。村民那番话让他深受打击,当时被臊得差点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认为一无是处的人,轻而易举就拔掉了村里几个大毒瘤,得了谢府的青睐,破了明镜先生的棋局。
就连刚才似是随手射出去的几箭,都比自己在书院中看到的,那些富家子弟日常练习骑射时要好得多。
自己哪来的脸面,觉得秦箬一无是处?
院子外的动静,在屋子里的秦老太也听到了。
昨晚她话是说得绝情,但到底是疼了十几年的孙子。
这会,她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否则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她就不会厚着脸皮,吞吞吐吐试探秦箬,关于那五十亩荒地地契的事情。
秦老太心急如焚,好几次想要冲出去安抚秦子宴一番。
当她双手触到了门把手时,脑中闪地昨晚秦子宴发生争执的一幕。
秦老太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瓢冷水,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真是昏头了,我怎么能一错再错……”
秦老太举起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麻利地从房门口退到床边,将头埋在被子里装作什么也听不到。
“噢?这人是疯了?”
秦箬透过房间微掩的窗口,望着站在院子里一会哭一会笑的秦子宴,感觉莫名其妙。
她闪身进了空间,望着眼前突然解锁的新区域欣喜若狂。
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喜从天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