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R,地下第三层。
如果说冲进学校暴杀的男人很可怕,但是起码还属于人类。而现在被铁链牢牢捆在椅子上一刻不停地嘶咬狂吼的他已经不能称作为人了。
他身上的毛发正在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变长,狰狞地盖住了原本的人,一双赤红的眸子瞪着这个房间所有的人,发出哼哧哼哧的低吼声。
一旁穿着白大褂像是医生一样的人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插了几针。那个怪物痛苦地抖动了一下,渐渐不能动了。空气中有一种奇异的香味弥漫开来,除了这个怪物,所有人都戴着特制的面罩来避开这香味。
当香味散到了整个房间的时候,一直坐在正桌上的人开始问道:“你昨天晚上在家吗?”
“……不在。”低哑的两个男声,都如同梦呓一般,第一个的声音沙沙地像带着什么魔力,吸引着第二个费力跟着。
S-MR的办事效率高得吓人,短短几个小时就调清了这个男人所有的事情。看起来他最近的确是走了霉运,丢了工作回家,撞见老婆偷情,紧接着唯一的儿子因为他们两个都不在,饿坏了自己去做饭的时候触电身亡。
男人的呼吸声一下子变得异常沉重,就像是一个怪物巨大的肺叶在一张一收,一吞一吐,有什么东西压抑着一突一突得要跳出来。他又回到了那个黑夜,他听见风在树叶里哀鸣,只敢蜷缩在黑暗里.
儿子没有了,他的人生真的什么都不剩了。游荡在黑暗里,犹如一只孤魂野鬼。
黑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挡在他的前面,似乎是在等他。
“你去了哪里。”
“我在巷子里……西街那里的小巷子里。”
“之后呢?”
“有一个人问我……想不想让我儿子活过来。”男人骤然激动起来,在椅子上挣扎起来,一阵镇静剂下又恢复了平静。
那个人说他的儿子可以活过来,只要他杀了足够多的人。
“你说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没......没看清。”
“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不,男的。”
似乎这就是一个突破口了,于是他继续问道:“男的还是女的。”
身形,像是一个小姑娘,瘦瘦的,也不高。“说话的声音是男的。”
“是天太黑你没看清吗?”
“不,月亮很亮......他戴着兜帽,站在角落里,看不见脸。
“一点都没看到吗?”
男人怪物一样模糊的脸痛苦地拧成了一团......那人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清秀的眉毛,小巧的嘴巴,尖尖的下巴……对呀,明明应该是个女的啊。
他想不起来了,他真的想不起来了,他只知道自己第二天就魔怔了一样地冲到学校里杀人,一切都凭着身体的本能,就像有某种无形的东西在牵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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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到极限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离琛坐在一面玻璃外,看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最后说道。
他伸手敲了敲玻璃,示意他们可以停止了,但是问话的人偏偏不肯放弃,追着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在梦貘香的影响下,男人被迫一次次回到自己的噩梦里,强制着去面对那些他作为人类的本能想忘记的东西。他的手指张成了鹰爪一样可怖的样子,似乎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血水开始从眼睛里渗出来。离琛突然走进去,盖住了桌子上放的小缸。
香气,正是从里面飘出来的。里面浸了一层薄薄的骨头片。
“离琛!”催眠被打断了,那人暴怒不已:“这里还轮不到你管,你只有过来听的权利。”
“呵。”离琛不屑地笑了,“你是怕你把人问死了也问不到什么,反而浪费了东西。你当梦貘香是你身上喷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买就买得到?”
那人气得涨红,却也不敢反驳他。
这是从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一个人身上取的骨头,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都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逮到一只梦貘了。
在传说中,梦貘会在每一个天空被洒满朦胧月色的夜晚,从曲折幽深的森林里启程,来到人们居住的地方,吸食人们的噩梦。在吸食这些噩梦的时候,它们会发出如同摇篮曲般的轻声鸣叫,让人类在这种声音的相伴先甜睡,之后将人们的噩梦慢慢地、一个接着一个地吸入囊中。在吃完人们的噩梦之后梦貘便又悄悄地返回到从林中,继续神秘的生活。它们以梦为食,吞噬梦境,也可以使被吞噬的梦境重现。
二十年前他们抓捕到了一个半度化到梦貘的人,从提出的骨头里可以制造出一种特别的香味,成为催眠的最高辅助品。所以这个东西无疑是很珍贵的,它的催眠效果霸道无比,可惜二十年来都没能再找到一个。
毕竟在传说里,梦貘就是一种很稀少的异兽。
“沈医生不必生气。”白思宁在一旁淡淡道,“离专员是好意,这个人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就不必浪费东西了。”
话音刚落,一直用镇静剂制着男人的人突然报告道:“已经没气了。”
白思宁的口气好像带着一点惋惜,“看吧,已经没用了,交给化验部的人吧。”
沈越狐疑地问道:“警察那边怎么说?”
“我们和厅长有合作,犯人交给我们了本来就不用还回去了。”离琛盯着椅子上死去的男人,说道:“再说以他做的事,本来就要枪毙。哪种死法都一样。”
“对啊对啊。”沈越一想觉得也是,就不担心了。
男人的尸体被草草抬了出去,沈越看着没他什么事情了收拾东西也走了—他的确是不敢得罪离琛,即使上面处处监视他,但也是极其倚重他,虽然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其实有一句话错了。”白思宁道。
“什么?”离琛皱眉问道。
““那个已经不是人了。”
“嗯。”离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应了一声。
“对了,离专员。你救的那个小姑娘还托我带你上医院看看,不过我觉得,你现在不需要了吧。”
“对,不需要。”
离琛扶了扶胳膊—被划伤的血还没有干,而伤口已经消失了。一丝稀薄的笑浮到了脸上,他松了松筋骨,转身离开。
他讨厌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来过各种各样的“怪物”,在各种各样的仪器下反复被测试—也包括他自己。
白思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比较好奇,你不是不在意别人的死活吗,怎么要救一个不认识的人?明知道这样做又会给上面的人留下把柄,还是说,他们压根就不值得离专员放在心上呢?”
离琛的脚步顿了一会,接着冷冷地回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