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洒下来,一块块火烧云层次分明,颜色由西向东逐渐变淡,那些支离破碎的云朵还在天上流浪。已是日薄西山的辰光了,沉默的寒鸦负着艳丽的霓裳云装,迎着鲜红灿烂的夕阳,凌空飞过。
男人顿了步子,螣蛇不由也停了,目送着晚霞的消逝。
天空的霞光渐渐暗了下去了,深红的颜色变成了绯红,绯红又变成浅红。最后,当这一切红光都消失了的时候,那突然显得高而远了的天空,则呈现出一片肃穆的神色。
不知不觉夕阳已下山,天边仍然堆满了绚烂的晚霞,几株瘦瘦长长的树,黑色剪影般耸立着,衬着背后红色的天空。
极致的繁华和极致的落寞,在这一刻无差异地融合了,竟一点也不显矛盾。
螣蛇从此就跟着这个男人了,他们几乎一直在走路,要休息就在野地里坐一宿。
跟野人没什么区别。
有一天,螣蛇不可置信地盯着水中自己的脸,他之前还羡慕过那男人长得好看,现在他分明还要漂亮。
虽然用漂亮这个词形容一个男的是有点不对劲,但是对他却分毫不差。
他的脸是小时候在火堆边睡觉的时候,被一群玩闹的大孩子打着踢进了火里,那烧在身上的感觉撕心裂肺的,虽然没死,却留下了无数的瘤泡。
没有钱治,伤口就自己化脓,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又疼又恶心。
这样的脏,他本来就习惯了。
长大了,他也想不起来自己应该能长成什么样,也没想过脸会好。
神仙下凡都救不回来吧。
后来他知道了一个道理,如果神不行,魔鬼可以。
大约是三天前他开始蜕皮了,死掉的皮肤组织纷纷落下来,新生的肌肤迅速生长,到现在,完完全全恢复过来了。
水面中是一张从未想象过的俊俏风流的脸,性感微张的红唇激动地在颤抖,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只需一个眼神,足够迷倒万千少女了。
“这是我?”螣蛇激动地指着男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你变的吗?”
“不是。”男人每天看着他的变化一丝一毫的吃惊都没有,淡然地说了两个字。
“我本来不会说话,碰到你我就会说话了,还有我的脸是好不了的,”螣蛇一点点吐露着积藏的疑惑。
男人面上仍旧是淡淡地,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
“为什么呢?你……究竟是不是人?还是鬼?”
因为每一天都没见过他吃东西喝水,而跟着他的螣蛇意外地也没有饥饿口渴的感觉。
“是不是鬼我不知道,不是人倒是对的。”男人笑了,笑的是无奈的,“你也不属于人,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作伴了。”
螣蛇听到他的话没有一点点惊慌恐惧,反而觉得理所当然的。
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死活,没有人想要救过他,他每天过得猪狗不如,也没人会多看他一眼,只有面前这个男人。
不是人又如何呢?人类根本就不会同情他,他干嘛要向着人类呢?
他自己也不是人类这不是很好吗?和所有践踏他的人划清了界限。
那时候真是畅快啊,想要谁死就要谁死,他看见每一个人都会从他们的脸上想象到曾经那种麻木嫌恶地表情,便绝不会有半点手软。
弱肉强食,应该的,不是吗?
他比别人弱的时候,他被别人踩踏,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就要他们死。
他问那男人叫什么,男人回答了他。
“陵晨。”
杀人的本事不是陵晨教的,而是随着他的力量一点点被唤醒,自己一点点学会了。
他已经习惯了仰望陵晨,他习惯了追随陵晨,从未想过会有分别。
报复的队伍开始壮大,因为他们捡到了他们的同类,一个个越来越多,所有人追陵晨为首领,而陵晨却走了,走得很突兀,一声招呼都没打。
那时螣蛇有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明明是他带给了他们希望,却这么一声不吭地就走,到底是为什么?在他的眼里,他们算什么?
玩吗?
所以螣蛇暗暗下了决心,他一定要好好做,等他把这天下搅得天翻地覆,看陵晨还出不出来。他要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曾经他被踩在天下的脚底,今天他就要踩掉天下。
不过在他达到最后的目的之前,陵晨就先出现了。
这一出现,却是封印了他救过的所有的怪物,包括螣蛇,最早追随他的人。
不知道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才醒来,醒来看到世界已经完完全全变化了。
而他苏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过去的部属,重新再组成当年的军队,只不过沧海桑田,四处分散,想再组回来怕是很难吧。
他以为他是恨,其实他是想再次把陵晨引出来吧。
后来,他真的找到了陵晨,可惜陵晨已经认不出他是谁了。
他找到的陵晨,好像还喜欢上了一个人类女孩吧。
陵晨不会回来了,如果他想跟人类生活,肯定就要和怪物分道扬镳。
真可笑,螣蛇自心底深深地嘲笑陵晨,凭什么觉得怪物一样的自己披着一张人皮就能跟人类在一起了。
他找到了那女孩,他要提醒她,你喜欢的男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啊。
他想好好看看那女孩的反应,他对这个比较有兴趣。
然而那女孩即便是看他变作了兽形也没有生出一点惊恐甚至连意外都没有。
就如同她第一眼看他的目光一样。
螣蛇见过很多的女人,当他面目全非的时候,女人见了她掩着帕子就走,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当他脱胎换骨之后,什么女人见了他都会多看两眼,舍不得挪开眼睛,轻而易举地就能俘获一片芳心。
不过他不喜欢女人,甚至是厌恶,严格来说,他不喜欢人。
而那女孩见他的目光是清澈的,就像见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一样,没有一点多余的,又带着一点温和,因为他说他是陵晨的朋友,所以和路人还有一点区别。
“阿晨好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她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征询道,“他好像也不喜欢以前的记忆,所以希望你不要刺激他,好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