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屠龙伯爵

黄昏时分，阳光从雪山斜斜的的坡面照射在斯纳格堡的金色大厅内，满眼都是令人炫目的金碧辉煌。

格鲁姆大师坐在纯金打造的高背座椅上，目光穿过山坡上杂乱无章的波加尔人帐篷区，越过早早陷入阴暗、亮起盏盏灯火却变得热闹非凡的人类聚集区，最终在广袤无垠的大森林上巡游，那里每一棵树的树顶都被染成美妙的金色。

这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光，虽然转瞬即逝，但格里姆从来不放弃这般像君王一样俯瞰天下，并拥有无数财富的机会。

矮人对金属拥有敏锐的直觉和无比的亲和力，特别是那些贵重和稀有的金属，格鲁姆能够真切地感受到热烈的生命在它们冷冰冰的外表下方涌动。

这种能力无比珍贵，可以为他赢得无尽的声望和源源不断的财富，但这还不够，他需要的是地位，是权力，是部族两千年来不变的梦想，恢复伟大的格林希尔王国，而他则将是复国后的首任国王，并以此永远载入史册。

一大堆紫金币直接堆放在面前的地板上，那是索兰人的赎金，他还以为高傲的贝利萨留将军不会出钱赎人，那样龙骑士和那头黄金龙反倒会成为烫手的山芋，愚蠢的波加尔人万一撕了票，那就等着帝国大将军和那头传奇巨龙爆发出来的无人可抵的怒火吧。

绿山城的波加尔人都是跟波加尔王国脱离了干系，他们大多只是佣兵，不会与索兰帝国公然为敌，然而这两个胆大妄为的波加尔佣兵居然直接把自己扯了进来，这将影响到帝国特别是帝国大将军对自己的态度。于是他皱起浓重的眉头，目中爆发出精光，对站在两旁的侍卫吼道，“去，赶快把波加尔人的盖茨伯爵给我带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四五个穿着厚重铠甲，扛着双手斧的矮人战士向着门口冲去，这些迈着小短腿的侍卫冲得过猛，差点在门口撞成一团，格鲁姆看着眼前乱哄哄的场景，胡须抖个不停，最后还是压住火气，沉声道，“记住，是把他请过来！”

格鲁姆大师心底不得不一声长叹。

很多时候，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又无比骨感。

五十多年前，现任伯爵兄弟的父亲老盖茨逃离波加尔王国时，四下流浪却又无处可以安身而最终被自己收留。那时候他的父亲也不过十五六岁乳臭未干，之所以要逃离波加尔王国，却是因为该家族所在的部落相当骁勇善战，在东方神炽战场上和既往的波加尔战士不同，率领近卫军波加尔军团尽忠职守长达十余年，始终没有擅离防区，更别说发动叛乱，因此深得索兰皇帝托莱一世的欢心，在他们完成使命凯旋而归途径利伯维尔时，破天荒地邀请入城并赐予家族族长可以世袭的伯爵头衔，这是波加尔人从索兰帝国那里所获得的最高爵位。同时因为这首任盖茨伯爵曾经击杀过多位神炽龙骑士以及坐骑龙，还被赐予屠龙将军称号。结果这位屠龙将军在回到波加尔王国后不久，就因为内乱遭到数个部落的围攻，族长和大多族人战死，只有少数人保护着族长之子逃了出来。

当时格鲁姆大师愿意收留年轻的盖茨伯爵，出于以下几点原因，首先是对索兰帝国示好，在索兰这般庞大的帝国旁若想长久安身立命，姿态很重要，毕竟这个伯爵是索兰皇帝亲自册封的伯爵，虽然他们先是逃亡到索兰帝国境内，却被对波加尔人拥有偏见的帝国民众百般嫌弃厌恶。其次绿山城虽然已经居住了不少波加尔人，但是他们乱哄哄的没有统一的领导，因此希望这个年轻的盖茨伯爵能够一方面依附自己，一方面有效地管理起波加尔人。再有就是，绿山城想要累积财富，商道就必须保持通畅，可是山北古道实在太长，途径很多人迹罕至之处，如若用有限的矮人战士去分散守卫，势必会削弱绿山城的防守，因此格鲁姆也需要新的助力。

第二代盖茨伯爵很好地实现了大师的愿望。

走投无路的他，毫不犹豫地对矮人首领起誓效忠。刚开始他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可是很快便成长为一位强壮的战士，他很好地守护了父辈留下的称号，二十出头就前往龙牙山屠龙，他以勇武震慑了绿山城来历各异的波加尔人，成了他们的领袖，而他自己的族人也跟着渐渐壮大，成为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对于寿命悠长的矮人族来说，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似乎只是在一瞬间，也就是十年时间，二代盖茨伯爵已经成长为一位神圣级强者，多么令人恐怖的速度，整个绿山城无人可敌。

就在格鲁姆开始为自己的统治担忧时，东方传来了好消息，屠龙英雄在龙牙山南山遭到群龙围攻，尸骨无存。

比他的父辈还惨，第三代盖茨伯爵在父亲意外离世之时，还在襁褓之中，刚开始呀呀学语，而且是一位双胞胎。

多了个心眼的格鲁姆再次站了出来，表达出作为小伯爵的守护者是他义不容辞的职责，只是兄弟俩究竟谁做伯爵一时还不好定夺，放到孩子稍微长大一点再做决定，群龙无首却又寄人篱下的波加尔人也只能由得矮人族长的安排。

十年后，两位男孩都初成模样，一位粗大强壮，另一位则似乎没有能继承到家族的强大战斗血脉，外貌苍白纤细，在性格上也不像另一位勇敢果决，而是唯唯诺诺、优柔寡断。毫无疑问，后者正是格鲁姆眼中合格的伯爵继承人，也就是格鲁姆刚才派人去邀请的盖茨伯爵，第三代盖茨伯爵，斗气不过区区九阶，而他的同胞弟弟盖得如今已是一位斗气十二阶的战士，虽然也曾前往东方屠过龙，但凭这个年纪和实力，已经不足以令矮人族长寝食难安了。

没过多久，盖茨伯爵边在一群矮人斧战士的簇拥下，来到了斯纳格堡的金色大厅。

大师闭目半躺在座椅内养神，森林上的光线也正由近及远地一点点消失，直到全都被黑夜所吞噬。

格鲁姆觉得自己舒适了许多，金色的阳光虽然象征财富那璀璨的颜色，但或许黑夜般的深沉才是他发自内心的热爱，有利于他精神力的恢复，没日没夜的铸造消耗最多的便是精神力。

他将伯爵站在自己座前台阶下晾了好一会。

然后才悠悠睁开双眼，逼视着身穿白色长袍，儒雅有若一位贤者学士的伯爵，“你干的好事！”

法师的突发冷哼令伯爵吓了一跳，他慌忙避开矮人族长的炯炯目光，嗫嚅道，“什……什么事？”

“这些紫金币，你知道它们的来历吗？”灯光已经亮起，紫金币在火光下发出华贵的色泽。

“索兰人带来的？”

“除了索兰人，谁还用这种金币？”

伯爵低着头不吭声。

“还记得那位两条胳膊被龙焰烧成焦炭的佣兵吗？他们就拿这个来还欠我的二十万金币，还说多出来的一万紫金币，是用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他担保！真是言而有信，有恩必报的波加尔人啊！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这个？我的确还有些印象……”伯爵吞吞吐吐道，“我和他们并非熟悉，倒是我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可能跟他们关系不浅。”

“盖得？”大师满脸严肃，“他人呢？让他过来！”

“他带着盖斯比，不知道在那里乱逛呢？很久我都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大师面色更加阴沉，他清了清嗓子冷声道，“管好你的弟弟，更是要看好你的继承人，免得哪天被他带坏了令你后悔莫及！”

伯爵再度低下头没有应答。

“好吧，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大师忽然站起身气呼呼道，即便站在台阶上也只是和伯爵同等高度，“他们居然用某种手段俘获了贝利萨留将军的唯一亲传弟子罗切斯特以及那头黄金龙伯比克！”

大师看到伯爵脸上露出惊愕表情，于是接着道，“这便是索兰人带来的赎金，用紫金币结算的三十万金币，由欧根亲王亲自送来，护送他的是维罗斯公国的伯莱利，贝利萨留还有伯莱利，恰恰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强者，还有那帮虎视眈眈的龙骑士，你这个屠龙伯爵，到底想给我惹出什么祸事来？”

“我可从来没有屠过什么龙……”伯爵低头自言自语。

“索兰人留下话来，赎金已经按照要求一个金币不少地送了过来，但是他们没有见到骑士也没见到龙，他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三天内他们还见不到罗切斯特和他的坐骑，绿山城便可能和波加尔王国一样成为帝国征讨的对象！”

“这么说……我们被拉下水了？”

“但愿是我多虑，但你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找到那两个莽撞的佣兵，督促他们务必完成和索兰人之间的协议，还有这件事必须守密，要保全贝利萨留将军的面子！”

“我懂！我懂！我这就去办！”伯爵频频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大厅外又传来矮人战士的吵嚷声，“族长，族长！这几个索兰人，喝醉酒后在酒馆里闹事，不仅砸烂了桌子，还打伤了我们好几位弟兄……”

很快，就有两位索兰佣兵被五花大绑地推了上来，另有几位矮人战士哼哧哼哧地抬着一位半大少年，走到大厅中央就地往紫金币旁一扔。大师低头看过去，发现少年留着黑色短发，满脸潮红，被重重摔在地上滚了两下依然未醒，脸上洋溢着笑容，嘴角还拖着口水。

“你们居然敢在我们绿山城打人？谁干的？”格鲁姆沉着脸冷声问道。

几位矮人斧战士以及两位被绑着的佣兵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躺在地上的那位少年，异口同声道，“没错！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