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交易

夜色深重，黑影幢幢，浓密的乌云随着山风从林稍卷过，偶尔，四月底的天空中露出几颗闪亮的星星。

艾米抱着剑，在比胖鲍比震天动地的鼾声中醒来，林间幽暗无比，一切都在熟睡，艾米忽然看到幽幽的光在不远处的黑暗中闪烁，顿时寒毛倒竖，再仔细辨别，原来是那头可怜的骡子，或许一天来赶路赶得太辛苦，正在自怜自艾。

艾米深吸两口气，平复一下胸口砰砰乱跳，这才想起来刚才做了一连串的噩梦，那位面目狰狞的老矮人再次走到自己身边，脸上挂着无法形容却又诡异无比的笑容盯着艾米看了许久，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柄细细弯弯的匕首，闪着毒蛇般的绿光，用嘶哑的声音对艾米说，“我终于忍不住要剥你的皮了，小家伙，你来选择一下，是从左边的脚趾开始呢，还是右边呢？你放心我会剥的非常慢，每天只剥巴掌大一块……”

冰凉的刀刃沿着艾米的脖子往下滑，艾米大惊，使劲地挣扎，可是全身上下被绑得紧紧，哪里挣得脱？

忽然间，那道淡蓝色近乎透明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艾米眼前，手臂轻轻一挥，老矮人丑陋的面容就飞得无影无踪。

“是你！”艾米惊喜交加，“你怎么躲起来这么久，不肯见我？”

“嘿嘿！”蓝色身影发出得意的干笑，“艾米，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什么交易？”艾米使劲扭动着身子，“神圣蓝龙使……穆格塞拉，你难道不能把我先放下来吗？”

“好啊，你居然还记得我是谁……放你下来？”蓝龙使呵呵笑了出声，“小家伙，这倒不用急，放了你就没有这么乖了！”

“什么？”艾米顿时气恼起来。“你这样是要挟我吗？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蓝龙使停止了轻笑，严肃起来，“我只是想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你不愿意，我还是将你交还给那位老矮人，他要怎么处置你，我也管不着。”

一提起老矮人，艾米立即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连摇头道，“别，别这样！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别让那个老矮人过来！”

“那就好！”蓝龙使缓缓道，“我被困在那座雕塑内时间实在太久，精力残留无几，因此吞噬掉你短剑里的剑魂，也属于饥不择食，迫不得已……”

“哼……狡辩……”艾米刚要反驳，但一想起老矮人，又强行忍了下来。

蓝龙使穆格塞拉当做没听到，接着说，“我之所以愿意从那座雕塑内脱身，也是因为发现你有一丝丝神性吸引了我，只是你的神性太过微弱，恐怕终究难成大器，而我穆格塞拉曾经是何等身份，又是何等能力，我怎么会自损身份降尊屈驾来做一柄剑的剑魂？”

艾米听了蓝龙使的慷慨激昂，没有立即反驳，只是不断冷笑，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不过是一缕残魂，剑魂不想做，那你想要干什么？”

蓝龙使双手抱臂，围着艾米快步走来走去，越走越快，快到飞起，直看得艾米眼花缭乱，突然间又停了下来，压低声音对艾米道，“小家伙，我坦率跟你讲，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存在直觉，那就是我的本尊身躯依然存在，就隐藏在某处地方，我能感受得到，这才是我坚持了这么多年，不肯放弃的原因……你永远都不会理解，没有躯体的灵魂，是多么的孤独和痛苦，你就会发现，整个世界，已经抛弃了你，不再愿意接纳你，觉得你是完全多余的存在……一柄剑，一柄连神器都算不上的剑，难道就能收留我穆格塞拉支撑三千年不消散的灵魂吗？”蓝龙使的语气，越说越低沉，直至完全消失。

艾米内心深处陡然升腾起一股同情，当即朗声道，“穆格塞拉，那就请你告诉我，你的躯体到底隐藏在什么地方，不管有多远，有多少困难，我艾米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们团聚在一起！”

蓝龙使背对着艾米目眺远方，隔了许久才沉吟道，“谢谢你，艾米，愿意帮助我……可是，我的躯体他在哪里？他究竟在哪里？”猛地转过身又看向艾米，淡蓝色的面庞上深蓝色的为眼窝，中间闪烁着夺目的蓝光，艾米还是不能看清他的脸庞，只是能从轮廓上揣测曾经的威严。

“你的实力，还远远不够！”没等艾米抗议，蓝龙使接着道，“而我只是灵魂体，能积蓄的能量也颇为有限，每次现身施法，都要消耗许多……因此，我要和你协商，达成一个交易，我暂居在这柄剑内，但你也不要整天痴心妄想收复我，但是你还是可以使用这柄剑，用得越多越好，因为我可以通过吞噬灵魂来恢复实力，等到哪一天我足够强了，我说不定就可以另觅它处，将这柄剑彻底归还与你……”

艾米听着听着愈发觉得不对劲，“嘿，嘿……听你这么说，这项交易，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噢，是这样的……”穆格塞拉想了想回答艾米，“首先，我将你从老矮人那里拯救出来，其次，今后再有什么危险，我还是可以出来帮助你，当然绝对不能再这般频繁，否则我辛苦吞噬得来的能量还不够消耗的，所以你平常也不要再尝试跟我沟通，打搅我的清净……对了，还有第三个好处，我老人家毕竟见多识广，遇到合适之处，还可以顺便帮你改造一下这柄剑，当然，这也对我自己有利，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艾米挠了挠头，诧异这是梦吗？怎么这般清晰？但无论如何，晚风习习，吹过身上颇有凉意，在睡了一觉之后，头脑已经彻底恢复了清醒。

于是，艾米将冰无垢从剑鞘内轻轻往外抽出一截，寒光如流水般，瞬间便倾泻而出。

……

冰无垢已经完全变了样。

它变得更长，更宽，自然也更重。

它变得更加光滑明亮，虽然并非寒光夺目，但已不再是既往那般暗然无光。

而且更是锐利无比。艾米先是在近处找了株碗口粗的小松树，没有使用任何斗气，只是轻轻一挥，树干便拦腰断成两截。艾米又找了块坚硬的黑石，借着几点星光，咬牙狠心剁了下去，同样是没有注入任何斗气，随着轻微的“噗嗤”声，如同切入木头，冰无垢已经陷入石块一拳之深。艾米将剑从石头缝隙内拔出时，发现和刚才松树一样，表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虽然握在掌中，还是挥舞起来这柄剑都颇为合手，艾米也无需向对待原来的冰无垢那样，需要唤醒并沟通剑魂才能获得附加的冰冻属性，而且新的冰冻属性更猛更强。然而，艾米却对它感到异常陌生，因为这柄剑内部，正借居着另外一个灵魂，对于艾米来说，冰无垢已经是没有生命的存在。

没有生命的冰无垢，它还是冰无垢吗？

艾米颇有些失落地将短剑重新插回剑鞘，准备候在两位退役战士身旁直到天明，直到他忽然发现没有完全插回鞘内的冰无垢，接连发出两次轻微的闪烁。

微弱的剑芒一闪而过，但已经足够给少年带来警觉。

艾米立即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异样，虽然山风依旧在林间呼啸，胖鲍比的鼾声还是高低起伏，就连那匹载货的骡子也眯缝了双目，正是凌晨万物孤寂，旅人深陷梦乡，星星也打起瞌睡的时分。艾米却感觉到林间的影影绰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在逼近，在不怀好意，在居心叵测，于是他迅速地趴在地上，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紧张地四下搜寻。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艾米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又爬了一段时间，连艾米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被关在绿山城矮人地牢里的三天三夜，给艾米心灵带来了难以愈合的创伤，以致于稍有风吹草动便开始胆战心惊，艾米开始自嘲，准备爬起身来。

忽然间，身后的林间再次传来动静，是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艾米小心翼翼掉转头，依旧大气也不敢出，借着微弱的星光，刚好看到一只白骨小骷髅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他奶奶的，一个小骷髅而已！”艾米暗暗嘘了口气。

如今的艾米早已经不再是一年前连气核都没形成的小毛孩，阅历也丰富了许多，在布莱尼亚岛上，他还亲手拆散了不少这种骨头架子。

骷髅是亡灵中最低级的存在，白骨小骷髅则是骷髅中最为弱小的，智力低下、动作迟缓，除了不如何怕死外，真实的战斗实力差不多和初级斗气者相仿佛，无怪乎，艾米不会将它放在眼里。

可是，那只小骷髅站在树林边晃来晃去，就是不再移动脚步，它和艾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弄得艾米继续趴着也不是，起身也不是。

就在艾米准备跳起身，冲过去赏它一阵乱剑时，小骷髅终于沿着林间小道向着艾米走近数步，接着又停了下来，咔啦咔啦地晃着脑袋，树林内这时传来更多的动静，一个接着一个灰黑色的身影摇晃着走了出来，原来这个小白骷髅只是一个探路的，在它的身后，还有十多个棕褐色骷髅。在暗夜中排成队，手中统统握着锋利的骨刀，眼窝中红光微微跳跃，确实颇为瘆人。

艾米先是倒吸口凉气，紧跟着便兴奋起来，“呵呵！这帮家伙，难道不是排着队给我祭剑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