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再见女神

一支近乎手臂粗的骨箭从雪落的后腰射入，又从她的前腹露出一点点箭尖，在狂风暴雨的黑夜，少女的鲜血顺着艾米的后背一直流淌，却始终未能被他发现。

可即便被他发现又能如何，此刻的艾米也只有将雪落抱在怀里，在这片被月光和绿叶荡漾成翠绿色的森林里东奔西跑。

他听到前方潺潺的流水声，幻想着那里能有一汪生命之泉，就像他在布莱尼亚岛的黑橡林里曾经遇到的一样，可以治愈各种伤病。

于是艾米拼了命般向前跑，跑啊！跑啊！跑了很久，那水声依旧在前方不远处缓缓响着。可是在艾米看来，自己似乎只是在原地打转。

艾米气喘吁吁地把雪落抱在怀里，眼睛盯着银蓝色的天空，一轮皎洁的明月又圆又大，其下则是茂密的森林，叶片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粗壮的橡木一株接着一株在林间排成排，纵形的，横形的，无边无际，而且每一株都近乎同样高大。

艾米将雪落再次放回地面，从腰间抽出冰无垢，走向最近一株橡树，将剑高高举起，对着树干狠狠地砍去，一下，接着又是一下……

“我不管你是橡树精还是橡木怪，只要你还是森林女神子民，就乖乖地告诉我，这附近有没有生命之泉，在哪里？千万别耍滑头、弄障眼法来欺骗我，否则他奶奶的，我就将你们全部砍倒！”艾米一边砍，一边气势汹汹地咒骂，同时扭着脑袋东看西看。

砍了一阵，艾米觉得这株足足需要数十人才能合围的橡树，质地异常坚韧，每一次倾注全力的劈砍也只不过再砍飞几片木屑，再添道两指深的剑痕，又看到周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嘴里虽然还在骂骂咧咧，“奶奶的，你们这些破树，还装作若无其事，你已经惹火了我艾米，我就是砍到天亮，也非把你放倒不可……”其实心里已经气馁，准备收剑终止砍树，再去看看周围，是不是另有其他发现。

忽然间，他所砍的树干发出剧烈震颤，脚下的大地也同时摇晃起来，艾米赶紧收手跳到一边，只见头顶上的树叶簌簌下落，就连月色也变得昏暗起来，整个树林里，光线呈现一片酒红，甚至还透出扑鼻的血腥味，艾米赶紧猫着腰，紧张地注视着周围，就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般异象持续了不一会，如同被石块搅乱的水池，林间渐渐又恢复了宁静，在艾米周围，又是洋溢着生命气息的青翠。在这青翠繁茂的枝叶之间，缓缓地分开出一片深蓝的天空，银色的月光穿过，径直落在地面，地面开始闪闪发亮，渐渐地波光开始荡漾，一汪泉水凭空出现在艾米眼前。

艾米简直喜不自禁，他恨不得立即跳进这充满生命力量的泉水中，他如何能忘记，就是在格洛斯特的生命泉水中，他的斗气获得空前进展，一举拥有了斗气战环，自此，实力突飞猛进，才有后面能够单挑柯里斯家族的小少爷克利弗兰和击杀波加尔翼马骑士，对战矮人队长，重创绿山城的盖斯比等事件发生，否则，他还只是无足轻重的艾米。

艾米咽了口口水，如果能再升一级，哪怕只是再升一阶，自己面对圣级恐怕也有一战之力，要是再遇到那银身尸巫，也决不会落荒而逃。

但他还是适时克制住自己，毕竟眼下还有比他更加需要生命泉水，需要得到治疗的人，雪落她还在奄奄一息生死未卜之中，于是，他咬了咬牙将雪落从地上抱起，然后走近那汪银色的泉水。

水面上雾气氤氲，银光如同跳动的音符，整片森林似乎在低吟着生命的赞歌，艾米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就在他准备抱着雪落走进泉水时，生生止住脚步。

果然，一阵沁人的芳香从空中飘过，在朦胧的水汽之上，一位半透明的少女形象渐渐清晰，少女穿着深绿色的纱裙，露出白皙明亮的手臂，半遮住美丽脸庞的长发一直垂到胸前，她嘴唇轻轻抖动，空灵的声音直抵艾米脑海，“艾米，你还记得我吗？”

艾米一愣，不曾想女神会直呼他的名字，“啊，啊，你是森林女神，不过……你比上次见面胖了一些。”艾米咧开嘴，尽量挤出几分笑容。

森林女神很明显也愣了一下，也不曾想艾米会如此回答，但很快便用银铃般的声音娇笑道，“你的运气不错，所以才能遇到我，今晚正是月圆之夜，生命的灵力最为充沛，这汪泉水可以帮你洗却疲惫，也可以帮你增加修为，当然它还可以为你解除伤痛、医治疾病。”

艾米听得双目发光，恨不得抱着雪落立即跳进泉水之中。

“可是，你还要等一等！”女神抬起了手臂，在艾米的面前竖起了一层若有如无的隔膜。

“等什么？”艾米皱眉。

“这只是一汪很小的泉水，只能容纳你，或者你抱着的那一位，其中一个进入泉水之中。”女神没有被长发遮挡住的一侧嘴角露出了笑容。

但这笑容在艾米眼中很是可恶、甚至邪魅。“否则呢？”他冷声问。

“否则，它会立即消失，起不到任何作用，要不你现在就试试？”女神的声音同样冰冷起来。

女神崇高的形象在艾米心底轰然坍塌，他转眼间默默地将女神咒骂了无数遍。

看到艾米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女神再度冷笑道，“你还是尽快做出决定，此刻是午夜，过了午夜，这泉水便会自动消失。”

艾米咬了咬牙，终于说服自己放弃这次突飞猛进的机会，“她！她进入泉水中！”

随着话音落下，隔膜消失了，女神身形从水池上方飘起，一直飘到树枝的空隙中间，月光照在她身上，在泉水上留下一层黑影。

艾米于是不再多想，弯下腰向前一步，将雪落轻轻放在池水内，水波一阵荡漾，雪落立即被推涌到泉水中央，面朝上，静静地躺卧在水面上。

艾米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地双手抱臂，抬头瞪着女神，而女神只是冷冷道，“艾米，你的运气还真不赖！”说完，便幻化成无数黑色的碎片旋转着向着空中飘去，转眼间，整片森林都笼罩着一层阴暗。

女神的话令艾米摸不着头脑，他对着暗淡的月光出了神之后，再低头去看浸泡在水池中的雪落，却差点儿跳了起来。

原本一汪闪着银波的清泉，此刻已经变得墨黑，而在池水中，无数黑色的树根如同一条条扭曲的巨蛇翻卷着、缠绕着，将雪落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一大团扭曲的疙瘩在水面上忽上忽下，沉浮不定，令人触目惊心、无法直视。

“雪落！”艾米赶紧抽出冰无垢，唤出体内斗气，准备冲进水池中将这些触手般的树根一一斩断。

而就在他要这么做时，这些树根忽然间将雪落从水内高高拱起，以一个巨大怪异的人形和艾米对视着，艾米看着这些蠕动不已的黑色树根，在它们的表面居然真的闪烁着片片黑鳞还有稠密的黏液，强忍着胃内不适，再次大喊，“雪落，雪落，你怎么样？”

“我很好！”缠绕的树根内传来雪落的声音，虽然还是雪落的声音，但已经变得暗哑、尖锐、冷漠。

艾米先是一阵惊喜，跟着心情又是猛坠，“怎么回事，这诡异的泉水到底将雪落变成怎样？”

“哈哈哈……哈哈哈……”随着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那些黑色树根瞬间缩回水池内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雪落赤着足，飘摇着站立在水面上。

“雪落！”艾米看到雪落真的还活着，又高兴起来，可是他又觉得雪落似乎与先前有所不同，只是一时间说不出不同在什么地方。

雪落依旧是婀娜的少女模样，穿着绿色长裙，白皙的皮肤，褐色的长发，娇美的面容，当她睁开双眼时，眼神依旧那么明亮。

“雪落！”艾米又喊了一声。他看到雪落虽然站了起来，可是那根骨箭依然插在她的后背上。

从少女的眼中，突然间迸发出阴冷且凌厉的目光，似乎两柄利刃，能够一下子刺入对视者的心脏。

艾米打了个哆嗦，但还是关切地问，“你还好吧？雪落！”

“我刚才说过，我很好！”雪落的语气颇显得不耐烦。悬浮在水面上的她，看了看已经变得阴暗昏黑的天空，再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水面，忽然间扭了扭脖子，几下清脆的声响后，艾米看到在她臂下腋后张开了两片碧绿的翅膀，翅膀不大，或许合拢起来刚好可以遮盖住她玲珑的身躯，边缘近乎透明，里面青翠的脉络看的很清晰，整个翅膀看上去很可爱，更加能衬托出少女的美丽。

艾米还是第一次看到雪落原来真的有着这么一双翅膀，几乎有点呆了。

可就在他发呆的片刻，雪落脚下的泉水再度翻滚起来，艾米似乎能够看到黑色的泉水顺着雪落的足尖蔓延到全身，甚至充盈翅膀内的每道经络，转眼间，泉水干涸了，露出黑色的土地，雪落原本白皙的皮肤，如同覆盖了一层淡淡地黑霜，而那青翠可爱的双翅，已经彻底变得漆黑。

雪落再次扭了扭脖子，眼神中迸发出强烈的自信，她扇了扇翅膀，风声“呼呼”作响，逼得艾米接连后退。艾米看到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一伸手，抓住后腰上依旧插着的箭柄，猛地一拔，居然没有一滴血流出。

雪落将骨箭举到眼前，歪着脑袋仔细地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艾米，你很好，居然肯将这么宝贵的泉水让给我！”说着猛地将手一挥，骨箭带着红色的火光和破空尖锐的声响向着艾米直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