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玥离开后,又独自一人施展轻功到了一座山顶,山雾浓重,他一身紫衣淡淡如同紫雾,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遍体通凉,似想起什么似的才悠悠回去。
在寻鸢那里他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等所有情绪平复后才回了西楚公馆,他以为玉惊容此次入宫肯定很早才能回来,没想到她竟然回来的挺早,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玉惊容在皇后的凤仪宫布下星罗十二宫的原因,这一次玉惊容把秦无涯平平安安的送回了东秦宫,然后她轻轻松松回了西楚公馆,推开门,夜明珠柔柔静静,将夜色隔了出去。
从寻鸢说出玉惊容确实是玉雪之后,他心中更加安定,就算他自己早已经认定了她就是自己的玉雪,可是寻鸢的肯定更让他心头酸涩百倍,这五年,她没了他的记忆,可还恨他?
一方面他希望她这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那一段过去,一方面他又希望她能够想起,心中百般复杂,可说到底不过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外室小榻上,一大一小的两人正睡得正沉,小汤圆小小的身子依偎在玉惊容身前,脑袋枕着她的胳膊,而玉惊容身子圈成一个弧度保护着他不被掉在地上,如此温馨的画面让纳兰玥看了许久许久,他不求别的,但求每天回来看到这一幅温馨的场景便已足够!
有子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纳兰玥坐在榻沿,忍了许久才拿着她的一缕头发把玩,其实玉惊容是睡觉极警觉的人,觉得没有危险才继续呼呼的睡,纳兰玥瞧着她皱了皱小鼻子,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心中对她更是怜惜万般,她是雪女,他就守着她的身份,把那些窥窃她身份的人不留痕迹的自她身边抹去,她是玉惊容,他便给她幸福平安,无忧无虑!
就算一统天下的秘密在她身上又何妨,就算得到她能得天下又如何,他和寻鸢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同样的办法让她置身事外,她一个弱女子,不该涉足山河之争!这不应该是她所承受的,不能因为她的身份就要注定让她承受那些她不愿意背负的东西。
管它什么雪国、管它什么天下,说他自私也好,无赖也罢,他只想让她平平安安。
明天,就让她离开吧,不然等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寻鸢让自己置身于千千万万的危险之中,她肯定会疯狂,一切就按寻鸢所做的去办吧,让她平安,他便足够!
夜色越来越沉了,天地皆静,夜半的更声从遥远的地方飘了过来,纳兰玥也脱了鞋子上了软榻,一家三口亲亲密密睡在一起,夜,似乎更近了。
次日一早,纳兰玥已经梳洗完毕,两母子还在睡的香甜,丝毫没有打算要起来的意思,纳兰玥掩着嘴角的笑意,揉了揉玉惊容的小脸,她的皮肤细腻,柔和,摸上去像是软玉一般,让他舍不得放手:“容容,该起来了!”
玉惊容抬手拨开他的大手,哼哼一声,翻了个身子继续睡,蚊子好吵!
纳兰玥哭笑不得:“哎呀,飞烟,你一大早就送到这么多好吃的,百轩,百晋,你们快过来尝尝,飞烟的手艺可是一流的呢,你们可得跟她好好学学!”
玉惊容正做梦吃着美食呢,面前一大桌子美食,可是眼前的鸡腿不翼而飞,又听到好象有人在说飞烟送吃的过来了,一下子睁大眼睛:“在哪儿,我要吃!”
小汤圆听到好吃的也睁开眼睛,揉了揉睡眠:“父王,我要吃飞烟姐姐做的碎玉糕!”
一对馋鬼,纳兰玥鄙视他们两个:“快起*,我们今天要离开了!”
玉惊容瞧见没吃的,瘪了瘪小嘴,扯着小汤圆继续睡:“汤圆,再陪娘亲躺一会儿!”
小汤圆傻乎乎的点了点头,反正眼睛没睁开,继续睡不成问题!
纳兰玥无语了,敢情这两个人无视他的存在了,凉悠悠的提醒了一句:“玉惊容,你昨天是怎么答应我的?”真怀疑这个女人,行走江湖是怎么生存的,没事就知道吃和睡!
玉惊容眼睛都没有睁开,迷迷糊糊的说:“今天一早起*,离开咸丰!”
“那现在呢?”纳兰玥觉得不可思议,这两人可真能睡啊!
玉惊容猛地睁开眼睛,眼神恢复清明,干干笑了笑:“兰楚美人,早啊!”说完,一只手捏了捏小汤圆的鼻头,果不其然,小汤圆很快就哼哧哼哧的开始喘气了,小胖手拍开玉惊容的大手:“娘亲,你把汤圆鼻子捏坏了,没办法呼吸了!”
玉惊容笑了,坏坏的:“没关系,娘亲医术好,再给你整一个鼻子!”二十一世纪整容可是很流行的,虽然她没有动过刀子,但是整容应该很简单的,对吧!
小汤圆胖乎乎的身子滚啊滚,差一点没有滚下去,小短腿一蹦达,就跳下了*:“娘亲,我一定不是你亲生的!”离老远了,才愤愤嘟囔了一句。
玉惊容身子腾空掠了过来,把他搂在怀里:“哎呀,汤圆生气了啦,那今天早晨娘亲帮你穿衣服好不好?乖,来笑一个,我们马上就要行走江湖了,娘亲带你去吃好的,喝好的,玩好的!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江湖!”
“真的吗?”小汤圆的眼睛腾的一下子亮了,说得像是好好玩的样子!
“那当然啦!”说着抓着小汤圆就朝他房子里掠去,纳兰玥看着两人,眼底不由自主含了笑意!这个玉惊容啊,怎么就跟小孩子一样长不大呢,真看不出来她竟然是雪国复国的引子,一统天下也需要她,真不明白这到底是谁说的啊,他真有点不太相信!
吃过早饭,喝了一杯闲茶,玉惊容一行人就准备离开咸丰了,纳兰玥早已经把路上所用之物收拾的妥妥当当,只差一声令下,就能离开咸丰。
因为离开咸丰一事早就跟东秦帝打好招呼,而寻鸢也跟东秦帝说过要让玉惊容离开,自己留在东秦宫帮他处理国事,东秦帝虽然心有无奈但也放她离开了!现在江湖只传得雪女者得天下,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雪女的作用是什么,就连玉惊容也不知道雪女的作用为何!
因为纳兰玥身份尊贵,所以东秦帝派了内阁尚书亲送于城门发示恩*,除了来尽礼的朝臣来,秦无涯和华琅公主也来了,这似乎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秦无涯还是不能行走,坐于轮椅上,毕竟玉惊容可是千叮嘱,万嘱咐,要想行走,必须再复健一个月,他方才如常人一般行走,但对于东秦帝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毕竟一个皇子*于行十年,玉惊容不过短短七日施针,便能有这等结果,他已经是千恩万谢了,他赏赐了不少东西,玉惊容也不客气,一一收下,只道是自己应得的,但其实她根本没有做什么,每天除了在那些宫人面前装装样子,说是药沐施针,其实她并没有做什么。
但既然钱财都送在了面前,她岂有不收的道理,这太不符合玉惊容的脾性了!所以收,而且收得很是痛快!一点都没有难为情的样子。
他再三对玉惊容表示感谢,作出盛情挽留的样子。
玉惊容摆了摆手:“我也想多留几日,但是楚楚的身子拖不得,我没办法,只能带她回忘忧谷一次,四皇子,您的腿可要好生照看,按我所说的一日药浴一次,免得落下病根!”
秦无涯脸色不变,只是目光掠向第二辆马车的时候稍稍一滞,他已经跟扶苏说好了,只待玉惊容一行人离开咸丰,不在东秦国境之内,他便让扶苏想法设法给楚楚解了蛊毒。
“多谢玉楼主关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个玉惊容,专门故意整自己的,他的腿本来就没有毛病,她也知道,她却故意告诉东秦帝说让他天天泡药澡!
玉惊容欣慰的点了点头,作出满意状:“那就好,只要四皇子身子无碍我就放心了!”
再者就是华琅,她突然出现,一身宫装,降紫色的,显得身形益发苗条,纤细,堪比人比花娇,人比妖媚,似乎世间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出来她的美。
玉惊容看到她的时候目光微微一滞,拿着胳膊肘儿微微顶了纳兰玥一下:“兰楚美人,你前未婚妻来了,不过去跟她话别一番!”
还不成想,纳兰玥果然走了过去,对着华琅公主一拱手,十足*倜傥!玉惊容牙根咬得发痒,该死的纳兰玥,让你过去你还真过去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客套啊!我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说说而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跟吃胶豆子一样!
小汤圆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心翼翼且天真无邪开口的说道:“娘亲,父王只是跟华琅公主说几句话而已,你不要吃醋哈!吃醋的女人最不漂亮了!”
玉惊容清咳两声,小汤圆你这是在找死!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你哪只两眼看到我吃醋了,我们先上车,我困了,睡觉去!”说完,一把抱着小汤圆上车了!
“还有含烟,飞烟,你们也上来,不用骑马!”然后,一闪身就进了帘子。
含烟飞烟两人面面相觑,主子,你这是不吃醋吗,怎么空气中这么酸啊!嗯啊,真酸!
两人也从容上了马车,因为回忘忧谷,玉惊容带的人并不多,身边只有飞烟含烟两姐妹,两姐妹上了马车,坐定,玉惊容已经滚到一旁的软榻上休息了,闭着眼睛,什么都不说。
“主子,您吩咐的事情我们已经交待好了!”半晌后,含烟轻声说了一句。
玉惊容抬了抬眼眼:“那就好!”夜萧留在重花楼里主持大局,其一可以继续追踪秦无涯的过去,这个藏的太深太深,其二就是扶苏的身份,这个南昭丞相,不过几年间,便将南昭的国力增加了不少,长久下去,南昭日后也必是一个劲敌,再者他的表现太意外的了,四国来使到咸丰贺寿,或多或少都有折损,唯有南昭国置身事处,要么就说扶苏有一个神奇的体质,可以把自己隔离所有的事情之外,要么就是布局之人,才能置身事外!
再者,他三番两次跟自己提出合作,但因为意外都被迫终止,如此一想,他对雪女一事或许真的知者甚详,天下人那么多,他为何让自己假扮雪女,而不是旁人!
玉惊容没道理不怀疑扶苏,这个性狡如狐,飘乎不定,更重要的是他最近一直在暗中调查南昭大皇子的下落,玉惊容没有办法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看待!
这一边,纳兰玥来到华琅公主面前,上前来施了一礼:“见过华琅公主!”其实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无需与华琅行此大礼,如此一礼不过是撇清两人关系。
“阿玥,你这就要回去了吗?”华琅还了一礼,清冷的面容因为他的接近有所变动!
“是的,我已经在咸丰逗留了不长时间,再加上楚楚身体有恙,还是早点送她去师父那里医治的好!”纳兰玥不咸不淡的解释。
“那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我这么多年的心意,你都不知道吗?”华琅咬了咬唇,语气似期似盼,一双水眸直直的看着纳兰玥,似乎想看穿他的心事。
本来想借着父王大寿,她金笔点附马,但熟料想太子突然出事,她的美梦成空,这一次是否又预示着两人有缘无份,从此相隔两涯,再也不见!她是一国的公主,不能随意出宫,可是纳兰玥远在西楚,她以后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她怎能不急呢?
纳兰玥,自我们少年相识,我便对你深种情根,可你一直视而不见,就连我们两个成为未婚夫妻,你都冷冷淡淡,将我置身于外,当真我入不了你的眼吗?
纳兰玥心底微微一叹,就轻避重的说了句:“倘若有缘,日后定会相见!公主,玥先行一步了!”他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倘若与华琅继续纠缠,于两人日后也不好!
华琅公主见他转身欲走,不顾礼仪的上前一步,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玥哥哥,你当真连几句话都不愿意与我说吗,我就这般惹你讨厌吗?”她眼神露出哀伤,脆弱的跟个孩子一样!看着纳兰玥的时候心里酸涩难当。
“华琅,在我心中,你是我的妹妹,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纳兰玥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睛漂亮的跟珍珠一样,只要一眨,水一般的眼泪就要流泻出来!
华琅身子一软,往后踉一步,纳兰玥怕她摔倒慌忙去扶,她双手抓住他的胳膊:“玥哥哥,你明知道,我从来不想当你的妹妹,我从来……”
眼睛一闭,眼泪簌簌而落,跟珍珠一样,让人疼到了心尖上,这么漂亮的美人,她合该身处琼楼玉宇,不该落泪,像是只要她一哭,山河碎,男儿疼惜万千。
纳兰玥的身子与她贴的极近,可以闻到她身上幽幽清香,近在咫尺的小脸泪染睫毛,轻轻一颤,宛若蝴蝶在飞一般:“玥哥哥,我不要当你妹妹,我不要……”
似乎这一辈子,她只有此时此刻这般大胆了!可是,她能怎么样呢,她心心念念偷偷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从前一个玉雪,让他无暇顾及旁人,哪怕是她,他也不会多给一分目光,如今一个玉惊容,他带着她离开,他护卫她周全,那玉雪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华琅,你失仪了!”纳兰玥从怀里取出一方丝帕,盈盈递到她面前:“如果是我从小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举动,我现在跟你道歉,我对你从来只有兄妹之情!”
他拒绝的如此明显,华琅小脸染了泪,可仍是美人啊,她凄凄楚楚的靠在他肩上:“玥哥哥,你从前喜欢玉雪,我不管不闻,任你胡闹,可是玉雪已经没了,你还要执着多久?”
纳兰玥推她不得,总不能把她推在地上,这么多人看着,华琅显然已经顾及不了自己的清誉了,只想问他要一个答案,他吐了一口气,沉沉说道:“好了,华琅,别闹了!你身为一国公主,不能作出如此失仪的事情,你向来稳重,端庄,不是吗?”
华琅趴在他肩头哽咽两声,眼泪落在他肩上,潮湿一片,她哽咽道:“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是不是我没有她生得漂亮,是不是我如她,你才会选她,玥哥哥!”
她自幼对他一见倾心,等了十年,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他的妃,他六年前喜欢玉雪,她视而不见,百般努力和他喜结姻缘,却抵不过他一句,我不喜欢!
他和玉雪在一起海誓山盟,她却青灯古烛泪眼相伴,她曾经想,娘亲让她大席,说女子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他是一个王爷,将来或许坐拥天下,她忍,默默的等着他有一天回心转意,好不容易玉雪死了,他也消沉了一段时间,父王大寿,她便想着趁着他来咸丰的时候,她金笔点附马,到时候他也会在场,只要金笔已落,他就会成为自己的附马,可是没有想到他在咸丰竟然先认识了玉惊容,她知道玉惊容是女子,心中危机,她主动以舞相邀,可他竟然说自己心有所属,不可能做她的附马。
她也是心高气傲,自小到大,登门求亲的人数不胜数,可她偏偏喜欢上了他……
爱情啊,它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怎么会如此磨人,如此难受,如此痛苦呢?
纳兰玥心里长叹一声,要数容貌华琅肯定当世无双,谁都不能跟她比拟,要说琴棋书画,也没有人能跟她相比,这个女子,生来尊贵无比,就算嫁人也必定会嫁当世英雄豪杰,她已经够完美,如果玉惊容跟她摆在一起,恐怕没有人不会选择她,但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并非因为她的身世,容貌,能力而去喜欢她,玉惊容行事放荡不羁,狂妄不驯,什么事情想做就做,一点不受世俗礼仪所束缚,她要的东西她会努力得到,她不会哭哭啼啼,危险一刻她能面不改色与旁人谈笑风声,身受重伤之时她亦能不动声色安慰你担忧的心思,她贪财,她爱玩,她不受束缚,她就是杀人放火你也不会觉得她可恶,就是这样一个人,慢慢的住进了自己的心底,再也不能与她分离,纳兰玥目光掠向马车,却见玉惊容支着下巴在那里看好戏,可眼底却没有以往的兴致勃勃,对上他的目光,哼了一声,扭身又进了马车。
他心底苦笑,这人恐怕又要吃醋了吧!这样也好,让她吃吃醋,不要以为他没人喜欢!
他眸色一沉,看着趴在肩头哭得不能自己的华琅,对秦无涯歉意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华琅,不要哭了,你跟她不能比的!”
华琅眼睛一瞪:“玥哥哥,难道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吗?”她真伤心了,眼泪又掉下来!
纳兰玥心里感叹,这都什么破事儿啊,忙安抚道:“不是,我是说容容她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你温柔贤惠,她惹事生非,你知书懂礼,她却视礼仪为玩物,你才高八斗,她才疏学浅,所以这一切看来她比不上你!”
华琅公主这才满意。
纳兰玥继续说道:“但是,喜欢一个人,你不会因为她的容貌,她的才能,而去喜欢她,你看到她第一眼你就知道她是你找的那个人,你想跟她在一起,永不分离!华琅,你是一个好女孩,你一定会遇到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把你捧在手心里,*爱你,所以不要因我而哭,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祝你幸福!”
华琅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心却一阵涩痛。
纳兰玥又拍了拍她的肩,继续说道:“我要走了,华琅,希望下次见到你,你已经有自己的幸福!”说完,不待华琅反应,他已经不步不慢的朝马车行走,他知道,他心爱的女子,他心爱的儿子,都在那里,等着他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