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 李云已经和秋意泊住了半个月了,在第N次听到秋意泊说他中了毒菌子的招后, 他向秋意泊发出了一个请求:“师傅, 不如让徒儿来掌厨吧!”
秋意泊:“……?”
“休要胡闹。”他顿了顿说道:“云儿你平日应以学业为重,虽不提什么君子远庖厨,但日常午时下课, 其中不过一个时辰午歇,你又要下厨做饭, 又要洗碗筷,怎么吃得消?”
李云仰着那张已经被秋意泊养出一点气色的脸来,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秋意泊:“师傅,我可以的!不如让我试两天吧?”
天天让师傅下厨,他天天吃毒菌子,这半个月都救回来了也就算了, 万一哪天连师傅一道中招了, 那可怎生是好?
他甚至对师傅能独自一人在山上生活五六年都没被菌子毒死而感到诧异——正常人按照这么个中毒的频率,不管这毒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这人不认菌子是肯定的了!他师傅还尤其爱吃菌子,有新鲜的就吃新鲜的, 没有就是干货, 厨房里天天都泡着第二天要炒的菌子……这都没被毒死?
难道他师傅真的是个妖怪吗?!
仔细一想也确实很像啊!不管是日常从二楼还是三楼往下跳毫发无伤, 随便吃毒菌子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 甚至宅子内外都不见山上最常见的蛇虫鼠蚁……这么一想还有时不时会‘吃毒菌子’看见的碗碟凭空飞舞、窗帘无风自动、甚至都很少看见师傅他老人家睡觉!只要今天月色好,抬头仔细看看绝对能看见师傅在露台上看书饮酒作乐的身影,有时候白天来上课身上还带着酒气——他都不用睡觉的吗?!
还有从来没在院子里见过旁人, 但每天都会准时出现的热腾腾地饭菜, 每天洗好摆在门外的衣物, 院子里花木永远保持在被人精心侍弄过的状态,乃至院子里的落叶都会在第二日不翼而飞!
真的很可疑哎!
要知道他们这片山头最出名的就是过山峰和五步蛇还有竹叶青!村落里时不时都要进几条,闹得人心惶惶,他师傅这宅子是真的修在了山顶,左右无邻,也不见什么防虫防兽的陷阱,区区篱笆形同虚设,以他的身量都能随便翻出去,也不曾闻到驱赶毒物的草药气味,但就是连只蜘蛛和小飞虫都没见过!
邪门!
李云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了,师傅就是师傅,哪里会是妖怪呢?就算是妖怪那也是他师傅……呃!打住!不能再想了!
秋意泊微微皱眉,问道:“可是嫌弃饭菜不能入口?”
不至于吧?他这徒弟的嘴这么叼?他这法宝可是当年在凡间就做的,逮着御膳房的几位大师傅硬是要了人家的手札录入,除了这些外,这些年还不断录入一些食谱,有修真界的也有凡间的,早已经不是当年只会自动烤肉的初号机了!
别说什么法宝料理机做出来的没有灵魂,反正秋意泊觉得他这法宝做的比他好吃多了。
“不是,很好吃。”李云感觉秋意泊这儿的饭食味道和他以前吃过的告老还乡的御厨可以媲美,但吃了会中毒这儿问题就很大,不是饭菜足够好吃就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听说死囚要杀头之前牢里会给一碗断头饭,都是好料,香得不得了,但谁想吃那个?
“就是……就是……”李云深吸了一口气,破釜沉舟地道:“是……徒儿喜欢下厨!师傅你就让我试试吧!”
秋意泊见他坚持,也就算了,毕竟人有个兴趣爱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今天不许,改天李云也会想方设法去做,还不如他今天答应了。至于做出来的饭好不好吃……没关系,反正他们两是分开吃饭的,不好吃就让李云一个人吃。
或许这小家伙自己做两天饭就被恶心吐了,乖乖地放弃呢?人嘛,总要撞了南墙才会死心的。
第二天清晨,秋意泊就吃到了李云送上来的早点,油饼酥脆,外焦里嫩,粥熬出了一层厚厚的米油,粒粒开花,比他想象中好多了,已经很让他惊喜了。李云见秋意泊吃得香甜,也不禁笑了起来,年纪小什么心事都藏不住,秋意泊见他眼角眉梢的得色,也很配合他:“没想到云儿你居然还有这一份手艺,几时起身的?”
李云立刻解释道:“师傅,我还是老时间起来的,这米是我昨天晚上就放进锅子小火温着,今天早上醒来再加一碗水,煮开了就好了,不怎么废时间的!锅子我也洗好了,绝不会耽误功课的!”
秋意泊颔首,赞了一句:“还算是聪慧。”
李云更是眉开眼笑,等秋意泊吃完就将碗筷收走放到了外面的水盆里先泡着,自己则是快步走了回来听课,秋意泊无奈地想着还真是麻利,收了收心神开始讲课。
等到中午放学的时候,他就看见李云一溜烟的冲去了厨房,那热情堪比有老虎在后面追他……哦,确实,咪咪也追着他一道进厨房了。
那只老虎,最后取名叫做咪咪。
只要是猫科动物,它们的大名永远有‘咪咪’一席之地。
欢快地笑声从厨房传来,还伴随着一两声猫叫,听得秋意泊也不禁笑了起来,人生短短百年,开心就好。
结果他这份心态保持到了晚上就被打破了,秋意泊给李云准备了一个测试灵根的法宝——其实他自己也能大概看得出来,在他用神识探入对方体内的情况下。
但看得出和法宝检测还是有一些准确数值间的区别的,比如一个小孩儿他就是实打实的天灵根,那么就很明显,但如果这小孩儿的天灵根是只比地灵根高那么一丝,亦或者是有其他的隐患而导致他的天灵根看起来和地灵根似地,那么秋意泊可能会直接认为对方是地灵根。
为表郑重,还是做个检测灵根的法宝出来比较好,这玩意儿不难,而且是有明确的制作手册的,秋意泊以前不做是因为犯不上,现在他自己境界也高了,以后也要为弟子奔波,索性现在做了,免得以后真要用却没有就很尴尬。
然后他还打算为李云做个护身法宝,也不必太强,总之不能死在真君以下手里就行,反正这地方就他和李郎中两个真君,再来个真君李郎中也不会不管。这法宝毕竟是给凡人用的,他往日准备的那些能抵御大乘一击的至少也得是练气期才能使法宝保持一个灵敏度,以前给家里准备的那些又太低端,毕竟能挡普通刀子和修士一击那是不同的层次——这地方,也是会出现修士的。
秋意泊是打算好好养李云一百年的,可不想半途来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哪想到这两样法宝炼制的时候可能是走了点运气,引来了天雷,他想着李云在家里,他就将禁制开了,带着法宝去山里渡劫。这两样材料虽不算珍贵,但工序尤为繁琐,秋意泊一门心思都扑在上头,没关注其他。
哪里想到又被这小孩儿撞了个正着!
好家伙,这小破孩就不在家里!他大半夜的搁林子里骑老虎!
他想干嘛?享受风一样的感觉是吧?!
李云目瞪狗呆地看着这一幕,他看着天雷烁烁,雷光涌动,再看凭空而立衣袂翻飞的秋意泊,不必秋意泊说,他自己先说:“我今天没吃……”
秋意泊已经自暴自弃地打断道:“我就是妖怪。”
李云呆愣当场,许久才道:“……不不不,一定是我今天又吃了什么,要不然就是被长虫咬了,再再不然就是刚刚被什么毒木给划了……师傅你赶紧带我去李郎中那儿看看吧!”
秋意泊笑盈盈地说:“不必找他看了,他也是妖怪。”
李云:“……???”
“乖徒儿,你该不会以为世上当真有神医,能叫人伤势瞬间恢复如初吧?”秋意泊轻笑上前,以手将李云的眼睛蒙住:“这里落雷,你还敢过来,也不怕眼睛瞎了”
李云结结巴巴地说:“师傅、师傅真是妖怪吗?师傅难道不是仙人吗?”
“这不是都差不多吗?”秋意泊反问道。
李云实在是没忍住,说道:“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秋意泊想了想道:“随你,反正都不算普通人。”
修士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就是人老成精。妖怪是动物草木修炼成的,仙人是人修炼成的,并不分高低贵贱,只不过他们是人,所以才觉得妖怪恐怖。若换了个道界,是由妖修主导,说不定普罗大众还觉得人修恐怖呢。
又会吃妖肉又会拿皮毛骨头爪子炼器,恐怖死了好吗!
——这和人类在看见手托什么人类骷髅头披着人皮袄子的妖怪应该是一样的感觉。
就是,瞒什么瞒,还是坦白了更爽快一些,他就是妖怪!所以他以后都可以光明正大在家里上蹿下跳了!也可以在家里炼器闭关了!还可以在家里随手招东西放烟花了!
转瞬之间,雷劫已经过去,秋意泊招了招手将两件法宝招了下来,现在也不必隐瞒了,带着李云上了霞影,还贴心的开了个防风屏障,见李云还闭着眼睛,笑道:“可以睁开了,看看眼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云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见到自己在天上,下意识一把抱住了秋意泊的手臂:“师、师傅……”
秋意泊调侃道:“再这样下去我就得找李郎中给你治一治结巴了。”
李云脸色爆红,怒道:“师傅!”
“哎,在呢。”秋意泊捉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看了看他的眼睛,见眼睛没问题这才放下心来:“还好眼睛没坏,要是眼睛坏了,可就没那么好吃了!”
李云一愣,看着秋意泊,随即一脸视死如归地道:“……师傅想吃就吃吧!”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好,这就将你带去与李郎中分享!”
李云被唬得半死,可是他还是依偎在了秋意泊的怀里,秋意泊也没有推开他的意思,他看着自他身边飞过的云烟,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试探了一下,却没有捉到什么,他看见下方村落急速的进入他的视野,又急速的消失了去,转过一个弯后,一道美到了极致的湛蓝光柱连接天地,让他震撼地难以言喻。
许久才他问道:“师傅,那是什么?好美。”
秋意泊笑道:“哦,那是用来炖小孩儿的。”
李云抬头看向秋意泊,认真地问道:“吃小孩还要这么大的阵仗吗?”
秋意泊想也不想就胡扯:“当然,小孩儿可是最美味的食材,一会儿要叫你沐浴更衣,斋戒祈福,随后饲喂药汤,令你透骨生香,再进入这大阵中,你的皮肉骨都会在瞬间化为一壶琼浆,待七七四十九日后,琼浆再化玉液,你一身精粹都在那两盏玉液中。”
李云:“……啊?那疼不疼?”
“不疼的。”秋意泊笑道:“在你感觉到疼之前,你就已经化作琼浆了,哪里还会感觉到疼?”
李云长舒了一口气,一脸视死如归,秋意泊见状只觉得有趣,接着逗他:“其实玉液还不是人间珍馐,你可知道你这般的小孩儿,拿来酿酒才是最好的,待你炼成玉液后,将你置入酒坛中,配上上好的米粮,药材,待九九八十一后,便是宫廷玉液酒。”
李云还是没忍住又惊叹了一声:“……啊?”
“在我们那儿有句老话,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秋意泊咬了咬唇,唇瓣被他咬得殷红,他吃吃地笑了起来,俊美无双的脸上便染上了森森鬼气:“这酒怎么样,听我……”
“住嘴。”忽然有声音淡淡地道。
李云霎时闻声望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松山李郎中的家门前,两扇略显破旧的大门敞开着,李郎中站在中央,正皱眉望着他们,警告道:“秋长生,你在胡说什么?”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我还当你能忍住不出来!”
李郎中看着他的眼神就宛若在看一个智障。
秋意泊却浑然不在意,拉着李云往里头走:“来,看看这孩子眼睛出问题没有,方才我给法宝渡劫呢,叫他看了去,伤是没伤到他,但到底直面了雷光,总有些不好。”
李郎中反问道:“你大半夜的炼器?”
“啧。”秋意泊将李云按在了座椅上:“这不是替他炼的?到底也是我徒弟,我堂堂一个炼器宗师,难道还差这一点?你当我跟你一样?穷得一斗米还得卖五十个大钱?”
这是在拿李郎中当货郎的事情嘲讽他呢。
李郎中不可否置,只当是没听见,上前给李云看眼睛,边道:“所以你就不瞒着他了?”
“这有什么好瞒的?”秋意泊道:“他生怕自己菌子毒中多了都不敢吃我弄的饭了。”
李郎中:“……”有所耳闻。
毕竟李云每七日是有两日休息的,这时候李云就会下山回村子找玩伴们玩耍,他在山上三天至少中两回毒菌子的招早就传遍了。
李云乖巧地仰着头让李郎中翻他的眼睛,秋意泊在旁边看得有趣,笑问道:“现在不怕师傅将你吃了?”
“不怕。”李云小声道:“师傅就喜欢唬着我玩儿。”
“况且人肉都说是酸的,师傅这么好美食的人,哪里会吃人?怕是听见人肉是酸的,看都不想看一眼。”
秋意泊拍案大笑,与李云道:“你看,他果然与我有师徒缘分,不过才半月,便知我甚!”
李郎中淡淡地横了他一眼,道:“眼睛没事。”
不想此时他忽然觉得衣袖被人扯了一下,他低头看向李云,就见李云问道:“先生也和师傅一样是仙人吗?”
李郎中看了他许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似乎很艰难地说:“是。”
李云听得此言便笑了起来:“果然!像先生这般厉害的人果然是仙人!”
秋意泊在一旁摇头叹道:“那我就不像了?好你个云儿,胳膊肘往外拐?”
李云看向了秋意泊,小声道:“不是的,我看师傅第一眼就觉得师傅应该是仙人,您长得就是仙人的模样,哪有凡人能长得这么好看的?若师傅打马游街,怕是要花果盈车。”
秋意泊悠然地道:“还真是如此,当年你师傅我高中状元,打马游街,确实差点就回不来了。”
不过不是那种被鲜花素果砸死的回不来,而是被天花害得回不来——愣是在庙里被关了好几天才放出来。
“师傅还高中状元?”
“自然,我可是当过首辅的人。”秋意泊笑眯眯地说:“若你现在去外面,或许还能见到我的庙宇。”
“还有庙宇?”李云更是一脸惊叹,一手紧握:“我以后一定会努力用功的!我也要像师傅一样高中状元!”
秋意泊算是知道为什么老人都爱说古了,年轻时候装逼如风的事情不趁着没死赶紧炫耀炫耀,看看晚辈们一脸惊叹的表情,难道还要带进棺材里吗?那多可惜啊!
李郎中已经不理会他们了,走到一旁去配置一点膏药,虽说没有真正伤着,但多少有些刺激到了李云的眼睛,还是敷一点膏药会比较好。他听着师徒二人一问一答,手中的药杵也莫名变得轻巧了许多,等秋意泊伸手来讨膏药的时候,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膏药做完了——还听了满脑子秋意泊年轻的时候风流事迹。
秋意泊得了膏药,笑道:“反正话已经说开了,以后没事常来玩,别老是躲在上头——每次你来,我知道是你,却又不能不看,烦死我了。”
李郎中:“……”他怎么知道?
秋意泊挑眉道:“你忘了我拿手的是什么了?”
秋长生此人虽然善于炼器,可他本身并不弱,甚至很强,尤其是对天道法则方面堪称是神乎其技。
秋意泊也不在意,拉着李云的手道:“来,和李先生告辞。”
李云用一种仰慕的眼光看着李郎中,随即躬身道:“今日多谢李先生,云儿告辞。”
秋意泊摆了摆手,悠哉悠哉地带李云回去了。
李云坐在霞影上还是有点怕,怕掉下去。他还是忍不住抱着秋意泊一条胳膊,又怕又蠢蠢欲动地往下看:“师傅,我们不会掉下去吗?”
秋意泊:“会啊,你往下跳就会掉下去。”
“这真的是云吗?为什么别的云摸不到?”李云抱得越发紧了。
秋意泊笑眯眯地解释道:“这虽然看着是云,实则是我炼制的法宝,自然与其他云不同。”
“原来如此,师傅你好厉害!”李云赞叹了一句,兴奋地四下看着,他不敢往旁边走,却不妨碍他一边抱着秋意泊的手臂,一边用脚踩霞影玩儿。秋意泊笑道:“小心霞影把你扔下去。”
李云当即就不敢再踩了,他尴尬地问道:“师傅?”
秋意泊揽着他,一手虚虚一点,云朵上便生长出了一枝修长的花枝,刹那间开出一朵泛着七彩霞光的牡丹来,他摘了牡丹,放入了李云手中:“霞影是我炼制的法宝,其中已经生出了灵智……简单来说,它与你一般,知道痛楚,知道饥饱,你与它说话,它也能听得明白。”
李云捧着那朵硕大的牡丹,喜欢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师傅,它不能说话吗?”
“与你不行。”秋意泊笑道:“与我却是可以的。”
秋意泊心念一动,身遭便有一只偌大白鹤展翅而飞,鹤唳云霄,相伴霞影左右,李云看着那白鹤久久不能言语,秋意泊指点道:“此乃我的佩剑所化,名为疏狂。”
疏狂剑侧脸看了一眼秋意泊和李云,把头扬的更高了,脖子上两片如星云的纱在空中炫舞成惊艳的光弧,李云赞叹道:“原来它们都是师傅的法宝所化呀……”
李云又问道:“那咪咪也是吗?它的原形是什么?”
秋意泊:“不是。”
“……啊?”
“它就是只普通的老虎。”
“……???”
……
又过了一日,秋意泊替李云测试灵根,果然测出了天灵根,秋意泊眨了眨眼,赞扬了一句:“不错。”
李云不知道灵根好坏,见秋意泊并无喜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傅,这是什么?”
“这是你是否可以成为修士的条件。”秋意泊叫他过来,指着法宝显示出来的字迹慢慢地说与他听:“灵根分为天地玄黄凡物品,你是天灵根,已经算是千万里挑一的资质了。”
“我是天灵根?”李云惊喜地说:“那岂不是最好的资质?”
秋意泊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来,颔首道:“是。”
“还有……修士?”李云道:“是成为神仙吗?”
秋意泊笑着解释道:“也不能算是神仙,修行不过是入门,往上还有慢慢道途,至少也要到炼神还虚才能称呼勉强算是陆地神仙,须得入造化之境才算是真正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李云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瞬时脸色惨白:“那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有……”
秋意泊含笑颔首,李云吓得瑟瑟发抖,秋意泊随即便道:“所以可要与我修行?只要你踏入道门,寻常鬼怪也奈何不得你。”
李云想也没想,点头如捣蒜。
秋意泊不由轻笑出声,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妙不可言的。
李云是天灵根,有一说一放在修真界也是绝对的天才,毕竟天灵根十根手指头都能数的完,本身悟性又好,秋意泊一曲渡真诀便将他引入了道途。他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在秋意泊这里再如何也不过待了半个月,体内杂质很多,秋意泊守了他近十日才等到他清醒。
李云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迷茫,他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么了,眼睛好像看得更清楚了,耳朵也听得更清楚了,鼻子好像也更灵敏了,但……为什么这么臭?
秋意泊都没说什么,他自己先吐了,他这次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了毒菌子,恍恍惚惚之间掉入了粪坑,不然怎么能这么臭?!
秋意泊笑道:“自己回房梳洗去吧,一应东西都放在你的屋子里了,去吧。”
再不去他也受不了了。
虽然他可以封闭呼吸,但有一说一,看着李云身上一层层冒出黑褐色的如同淤泥一样的物质的体感也不怎么好,尤其是那玩意儿还是流质的、粘稠的,是会淌下来的,然后这倒霉孩子自己还吐了,因为十天没喝水吃饭,肚子里早就消化完了,吐出来是绿色的苦胆水。
……啧。
李云现在已经是练气一层的修士了,秋意泊很确定一个浴桶至少不能在五分钟内淹死他,他自己也很放心地上去洗漱了。
此时已经有了初冬的凉意,可秋意泊泡了回热水澡却觉得这些凉意对他而言聊胜于无,反正山上也没有妇人,就披了一件轻薄的浴衣出来了,在露台上吹了一阵风,才又觉得有些凉,随意披上了一件长衫,松松地搭在肩头。
又过了许久,才见到李云撘拢着脑袋从屋子里出来了,仰头喊他:“师傅——!”
秋意泊心念一动,一道灵气便轻柔地托着李云飞了起来,落到了露台上:“怎么了?”
李云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秋意泊知道他关节所在,笑道:“不必多思,入门总有这么一遭。”
不光是入门,以后每提升一个境界都得来一趟,一直得到了进入化神境界后才算完——毕竟化神雷劫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将肉身给劈成灰,用灵气重塑一个,从那之后身体就不存在杂质这一说了。
李云一听更是愁眉苦脸了——师傅的意思是,以后每晋升一个境界,就得掉一次粪坑?
秋意泊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坏心眼地说:“这些杂质本就在你体内。”
李云:“……”
哦,所以不是每提升一个境界就掉一次粪坑,而是每提升一次,就把身体里的粪给掏出来一次?
那他其实是个粪坑喽?
李云脸都绿了。
秋意泊都想笑出声来了,但这也太过分了,他到底还是有点为人师表的自知之明,虽然不多,还时隐时现,但这时候他知道他是不该笑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日尚早,先教你一套剑法,明日起,早课换成日挥万剑,绕山跑两圈。”
李云人傻了,感觉自己听错了:“……师傅?”
秋意泊风轻云淡地说:“往日叫你课后再活动,是怕你活动后没精力上课,现下你也算是踏入道门,这些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就是一开始的时候认知还没扭转过来的时候会比较痛苦(痛不欲生)。因为人已经知道自己的极限是多少运动量,也习惯了这些,哪怕身体变强了,大脑也会在达到这个认知中的极限的时候开始报警,并且出现酸痛、呼吸困难之类的迹象,实则熬过去就行了,死不了人。
当年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李云弱小可怜无助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想了想:“这样,我让咪咪追着你跑好了。”
“反正你也是修士了,被咬两口死不了,就是断了手脚,李郎中在呢,及时替你接上去就好了。”秋意泊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还提醒了李云一句:“虽然你是修士了,但只有练气一级,想要对抗咪咪还是有点困难的。”
李云:“……!!!”
等李郎中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一幕,秋意泊衣衫不整敞胸露乳地倚门而立,笑看一只至少是练气五层的大虫追着李云跑,李云已经跑得上气接不了下气了,刚慢了一步就被那大虫重重地咬了一口屁股,他又加快速度。
李云已经是练气一层的修士了。
李郎中不禁皱眉:“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是秋意泊叫他来的,不然他都被秋意泊叫破了,近期哪有脸过来偷窥?
秋意泊拢了拢长衫,扬眉道:“不错吧?”
“天灵根,很有天赋。”
李郎中皱眉道:“我知道,你又何必……”
你又何必教他修仙?
百年后,不论李云到不到寿数,他都会恢复成那个六岁的孩童,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叫李云平平安安地做个凡人,待五六十年后寿终正寝。
他们都是修士,自然明白那种寿元未尽却陡然死亡时的不甘与愤恨,哪怕只有一瞬,亦是叫人悔不当初。
秋意泊笑道:“我乐意。”
“我一身道统,总要找个传人……是找许多个传人,此前没有认真带过弟子,也怕毁人一生,多少有些畏首畏尾,如今云儿在,我也放心大胆的试一试。”
李郎中道:“李云与他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秋意泊笑道:“他除却不是个活的以外,还有什么不同吗?不说这个了,你总是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虽然只有百年,以他灵根破金丹乃至元婴也不难,我已经替他择了些材料,你与云儿相熟,你且替我看一看。”
秋意泊挥了挥手,便有数十种奇珍异宝横空而出,无一不是珍贵至极,李郎中面无表情地说:“你拿这些赠予一个死人,当真是奢侈。”
“死人又如何?”秋意泊笑道:“这一关你不过去了是吧?今日李云为我徒,我替他打造本命剑理所当然,待百年后,我自会将这柄剑葬于此处,亦或者送入剑冢,这柄剑旁边永远都会写着,此剑乃我长生真君首徒李云所佩之剑。”
前面那几个撑死了算个记名弟子,这一个才算是亲传,说是首徒真没错。
哪怕他早已死了不知道多久,哪怕只是一个存活在秘境中虚幻之人,但今日他在,他教过,他记得,他便是个真人,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都想好了,就送入剑冢好了,留在这里可惜了。
留在剑冢,他也能时不时去看一看。
李郎中看了他许久,才吐出了几个字:“你就是个疯子。”
秋意泊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谁才是疯子?也罢,我才出渡劫没几日,这劲头还没过去,也能说得通……你当我是疯的,那就是疯的吧。”
“千金难买我乐意。”秋意泊搭上了李郎中的肩膀,抬眼而笑:“赤脚郎中,你那后悔药捣出来了没有?”
“滚。”李郎中拂下了秋意泊的手,难得骂了个脏字。
秋意泊笑道:“我当你是朋友,才问你这一句。”
李郎中过了许久才说道:“……人死不能复生。”
秋意泊下颚微微抬了抬,示意他看满院子飞奔的李云:“他不就在这里吗?”
“我与你不同。”李郎中轻声道:“你不过是第一次见他,见他与常人无异,自然当他是个活人,我已经见了无数次他生他死,我如何当他还活?”
所谓百年一瞬,是指里面过了百年,外面过了一瞬。这一瞬并非是没有时间,一瞬间也是有时间的,梵典的《僧只律》记载: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夜有三十须臾。①
一瞬间是半秒都不到的时间,眨一次眼睛,或许都要花费比一瞬间还要多的时间。
可李郎中说过,他入此两千五百年了,两千五百年,是多少个瞬间?是什么样的悔意,让他日日夜夜苦守在此?
秋意泊看着李云被咪咪扑倒,重重地被咬了一口肩膀,瞬间血流如注,饶是李云毅力过人,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他推了一把李郎中:“我管你当他是死是活,我徒弟受伤了,赶紧帮我去治去!”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②
笑死,他又不是李郎中,他管李郎中捣药给谁吃?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