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贤侄, 这一路可太平?”凶溟真君还是曾经的模样,一身干练的玄黑短打,外头披着一件以金线绣制了一头张牙舞爪的睚眦披风,眉目粗狂, 难掩沧桑。
秋意泊等人站在秋怀黎身后, 秋怀黎拱手而笑,是恰到好处的亲切:“多谢凶溟师叔, 这一路上还算是顺风顺水。”
“好!”凶溟真君笑道:“那就好!门中早已备好了酒水, 且随我回去痛饮一番!”
“故我所愿,不敢请耳。”秋怀黎道。
凶溟真君也不与秋怀黎客气, 一手一撑,斗篷在空中翻出了一个干净利落到了极点的弧度, 就落在了凌霄宗的船上, 他吩咐凶溟宗的弟子道:“你们在前头带路!”
“是!掌门真君!”凶溟宗弟子齐齐一喝,那威势也有些骇人。
别说, 虽然凌云道界正魔两道并非势不两立, 可到底有些隔阂, 凌霄宗弟子也是第一次一口气看见这么多正儿八经的魔道修士, 不过到底书院里教得好, 就算是心里再有什么想法, 是被骇住、被惊讶、被惊艳了……那面上还是一派正道第一大派的弟子风度,各个长身玉立,目不斜视,还是很能唬人的。
凶溟真君目光一扫就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他打量着他们五人,摇头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眨眼, 长生都是大乘真君了?这都快赶上我了!其他几位贤侄也是不逞多让!凌霄宗的气运当真是叫人艳羡!”
秋怀黎坐于另一侧,笑道:“凶溟师叔谬赞了,我们几个晚辈,不过是境界上略比其他人快了一些,万万不能与师叔相提并论。”
凶溟真君一哂:“怀黎师侄,也不必太过客气了,你师叔我已经是客气了的说法了!”
几人皆是一笑,秋怀黎道:“那师叔咱们算是客气过了,接下来就不与师叔客气了。”
“那是应该的!”凶溟真君道:“方才我听你说还算是平顺,怎么,谁拦着你们道了?”
凶溟真君早已得了凌霄道君的嘱托,几个晚辈的第一次主事,生怕路上出些什么事儿,请他关照几分——就算凌霄道君不曾嘱托,凶溟真君也会多多关照他们,当年若不是孤舟道君一剑斩了忘川那狗贼,他儿子的血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报。
秋怀黎不动如初,浅笑道:“不过是遇上了个不大懂事的门派罢了,其他倒没什么。”
“哦,这样啊。”凶溟真君颔首,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哪个门派这么不长眼睛?凌霄宗的船也敢拦?”
“御神宗的。”秋怀黎答道。
“御神宗?”凌霄道君自然与凶溟真君提过御神宗,毕竟是一个外界来的宗门,又想在凌云道界扎根立足,门中还有五位大乘四位渡劫共九位真君,早已引起了四方关注。凶溟真君心头一跳:“你们遇见了?如何了?”
秋怀黎轻描淡写地道:“撞过去了。”
“那就好……”凶溟真君忽地回过神来:“什么?撞过去了?!怎么撞的?”
“就那么撞过去了。”秋怀黎斯斯文文地说:“飞舟速度太快,停下来也是要撞的,他们一无拜帖,二无书信,我们几个初出茅庐,还当是什么邪魔歪道来截杀,干脆就没有减速。”
凶溟真君没有问接下来的事情,五个人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呢,飞舟上一点划痕破损也无,想来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就算有,那凌霄宗这一头也是大胜的那一方——想也知道,御神宗也不敢真的动手。
“撞得好!”凶溟真君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就该撞!这事儿师叔知道了!你们只管安心玩儿,师叔我在这片地上,说话还是管用的!”
秋怀黎再度拱手:“多谢师叔。”
凶溟真君一挥手:“客气什么!”
言语之间,一片巨大的阴影陡然笼罩了整座飞舟,众人不禁抬头望去,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进入了一片寂静之地,黄沙褪去,露出了下方玄黑色的嶙峋怪石,再看远方,有一座巍峨庞大的仙山悬浮于半空之中,整座仙山亦是一片玄黑,宫宇在上,如同一条蛰伏的巨龙,再往下,便是一道不见底的深渊,深渊之中似乎有无数黑气漫延而出。
深渊与仙山之间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的亮紫宝珠,宝珠光辉几乎包裹了整座仙山,或许就是以宝珠之力,才叫仙山得以悬浮于深渊之上。
凌霄宗弟子皆是为之震撼,连秋意泊都不禁赞一声鬼斧神工,他比其他人看得更深远——这深渊是魔气的出口,这魔气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与灵气类似的东西,其中蕴含着无数凶戾血煞之气,要是用这玩意儿修行,百分百修出来个杀人不眨眼的邪修。
那宝珠则是用来镇压提纯这一方魔气的,将大部分凶戾血煞从魔气中剔除出去,只留下小部分精华,这一小部分则是被引导包裹整座仙山,或许就是凶溟派修行必须之物。
秋意泊是没什么反感的,人家魔道也不一定就是把这玩意儿拿来塞自己身体里,说不定就是拿来淬炼心境磨砺己身的呢?一概而论,太过莽撞。
凶溟真君看着凶溟派,颔首道:“如何?”
“威武雄壮。”秋怀黎赞道:“凶溟派前辈心怀天下,怀黎实难比肩。”
世上没有人不爱听好话,真君也不例外。凶溟真君被秋怀黎捧得心情大好,笑着说:“这几月你们便住在这儿了,只当是自家宗门就是!门中除却有一用来镇压魔气的禁地外,其他地方随你们爱去哪就去哪!”
“多谢师叔!”
不一会儿,凌霄宗飞舟就被引入了一片山腰上的宫殿群,这里就是他们未来几个月要住的地方了。这里足够宽敞,凌霄宗来了不少弟子,全部安排完还能有剩余的空房间,什么炼丹房、练武场、地火室更是一应俱全,甚至凶溟宗还特意在一处宫殿中安排了弟子,主管内务,凌霄宗这边有什么需要的,当即和那些弟子说就是了,不必再绕一个大弯子。
这边凌霄宗安顿好,弟子们也有些按耐不住,好奇地四处打量。翠衍与张雪休低声说:“外头看着恐怖,我还想着进来后怎么修炼呢,结果里面一片清华,我白担心了。”
张雪休则是嗤笑了一声,他敲了敲翠衍的脑袋,解释道:“别管是修什么道,大家都是殊途同归,只要不是必须,谁耐烦家里头到处是血煞啊?”
饶是血来宫这样正儿八经的邪道门派,道统诡秘邪祟,吸食修士精血、精魄用以修行,那也没把血来宫弄得到处都是骷髅头,照样风清水秀,更何况凌云道界魔道并非邪道?
翠衍嘟哝了一声,也觉得是,正想说什么,忽地看见一道飘逸的身影,高兴地唤了一声:“师傅……师兄!”
翠衍下意识喊‘师傅’,转而又想起来他已经被春明真君收入门下,如今该喊秋意泊一声‘师兄’。
秋意泊闻声侧目望来,便见翠衍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张雪休在十步外抱臂而看,他随手在翠衍头上薅了一把,随即挑眉而笑:“雪休?”
张雪休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拱了拱手:“见过师兄。”
秋意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含笑问道:“都收拾好了?”
翠衍点头,他还不知道秋意泊已经叩问炼虚合道——或者说大部分普通弟子都不知道那天渡劫的到底是谁,甚至都看不出来那是个代表有人叩问炼虚合道的劫雷。
“都收拾好了。”张雪休走上前来,道:“这凶溟派怪有意思的……安全吗?”
“还算安全。”秋意泊将凶溟派与凌霄宗的交情由来说给了他们听,张雪休满不在乎地说:“哦,原来是投靠我们的。”
秋意泊扬了扬眉:“张雪休,说人话。”
张雪休这才闭口不言。
张雪休修为已经到了化神,甚至比起往昔更进一步,已经是化神巅峰了,再有半步就是真君。秋意泊对他阴阳怪气也不以为奇,毕竟谁到了这种‘半步’的境界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改变。
是夜,凶溟宗举办大宴,邀凌霄宗弟子痛饮,凶溟真君看这凌霄宗这一届弟子还当是被教成了样板,没想到喝起酒来一个比一个厉害,都是一些痛快人,与凶溟宗弟子也算是相谈甚欢,他看到这里才放下心去。
他倒是对秋怀黎更感兴趣,他记得这秋怀黎是秋长生的堂兄,第一届天榜早早就下了台,也不见什么厉害之处,听说灵根本就很一般,第二届天榜来没来他不记得了,哪怕是来了,恐怕也没什么值得他记住的亮眼表现。这些年间,他也不曾听过这位真君的声名——也不算彻底没听过,也就是凌霄宗一口气进阶了十来位真君,这怀黎真君也是其中之一……这种声名。
凌霄宗上有天灵根的秋长生,温夷光这等光耀四域的绝顶天骄,下有地灵根秋霜怀,林霜吟这样的出类拔萃之辈,对比起这几人而言,这位秋怀黎的光芒实在是太过微小了。
可这一回再见,温夷光、秋长生、秋霜怀、林霜吟皆随其后,为其副手,修为也一跃到了合体巅峰,半步渡劫,可见其必有厉害之处——地灵根的秋霜怀和林霜吟可都还在合体后期呢!
听说秋怀黎是凌霄道君亲传……他若能力压这四人,下一任凌霄宗掌门就非他莫属了。
秋怀黎注意到了凶溟真君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含蓄的笑容,遥遥举杯相敬。凶溟真君自然也给了这位‘太子’一个善意的笑容,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众人尽兴而归,正在散去之际,有一合体真君入内,向凶溟真君禀报了什么,凶溟真君洒然道:“就说我凶溟宗忙着招待凌霄宗呢,实在是无暇顾及他们了,让他们另外找地方吧!”
秋意泊的目光投了过来,凶溟真君随意地道:“没什么大事,不必在意。”
此时就不必讲究什么礼仪了,秋怀黎该摆的阵仗也摆完了,秋意泊笑道:“师叔这样拒绝御神宗,不怕招惹麻烦?”
“长生啊,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凶溟真君指着他大笑道:“麻烦?什么麻烦?这御神宗以后是要在东域立足的,难道不是你们凌霄宗的麻烦?听说他们御神宗在齐云道界也是称王称霸的,到了我们这儿,就算你们有两位道君,他们难道就能歇了这份心思?”
其实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大多数人都能看得出来御神宗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凌霄宗正值新旧交替之际,大部分新真君还在合体境界,御神宗做惯了天下第一,本身实力也算是雄厚,选的新址又在凌霄宗附近,这不就想着道君无大事扯下脸来与他们计较,凌霄宗新辈不济,他们御神宗自然就得了上风,久而久之,他们御神宗也就踩着凌霄宗站稳了脚跟。
别人怎么想,凶溟真君管不着,他本就是与凌霄宗交好,凌霄宗又有恩于他,以后与御神宗如何再说,现下这个阶段,凶溟派绝不会给御神宗半点好脸色。
“自然是假意。”秋意泊悠悠地道:“那就多谢师叔替我们出气了。”
“不必客气。”凶溟真君打量着他,揶揄道:“方才在飞舟上我就想说了。长生,外头都传你江郎才尽,原来你是不声不响修炼去了?!好小子!三百年就从合体到了大乘,这天下谁敢再说你半句!”
秋意泊轻笑着说:“天榜之后,必然无人敢再提了。”
“你就得等着天榜就去吓一吓人?”凶溟真君哈哈大笑,道:“别管你是大乘还是合体,哪怕你是道君,这一声‘师叔’你还是得叫的!”
“那是自然。”秋意泊当即拱手:“师叔!”
“好小子!”凶溟真君大悦,随手就塞了一个纳戒过来:“拿着,你不是喜欢炼器吗?里头是师叔我这儿的特产,别的地方没有,你拿着玩去吧!”
“多谢师叔!”秋意泊神识一扫纳戒,果然是几十缕被特殊器皿束缚住的凶煞之气,比外界看到的更为纯粹,他眨了眨眼睛,“师叔还有吗?我还想再要个几百缕。”
凶溟真君:“……?!”
“没了!”凶溟真君笑骂道:“你当这是路边的大白菜啊!就这么点,你爱要不要!”
秋意泊笑道:“不白拿,拿了我给师叔弄一件法宝,大乘期的,绝对好用。”
凶溟真君陷入了沉思之中:“……也行?不过几百缕没有,这玩意儿难弄得很,最多再给你一百,你还想要,你自己抓去。”
秋意泊:“真的?”
“骗你作甚?”凶溟真君指了指地面:“喏,你回头自个儿往下跳就行了,别怪师叔没提醒你,我在外头给你接应接应。”
秋意泊刚来的时候就对这个无底深渊好奇了,他问道:“抽干了师叔不心疼?”
“豁,口气真大!”凶溟真君道:“这宗上下都得给磕三个头!”
“好,一言为定。”秋意泊饶有深意地道。
可惜凶溟真君没听出来。
……
一夜过后,凶溟派与凌霄宗弟子交情突飞猛进,毕竟世上最铁的关系也就是一起吃过饭,一起打过架,一起坐过牢,一起打过仗了。凌霄宗和凶溟派本就已经占了两个,如今又加了一个,两派弟子相处和谐,日常互相切磋修炼,倒也愉快。
凌霄宗弟子见识了凶溟派弟子日常用魔气磨砺肉身,凶溟派弟子也见识了凌霄宗弟子日常跳崖发疯……咳,日常文治武功样样修习,互相惊为天人。
温夷光是开心了,搁凶溟宗天天和凶溟宗真君打架,凶溟宗偏向于体修,温夷光剑气少有敌手,寻常大乘真君都不敢正面硬悍,但凶溟宗的大乘真君还真就是一个,人光靠肉身都能抗住他的剑气,可谓是酣畅淋漓。
不和渡劫真君打,主要是双方都容易打上头,万一闹出人命来就不美了。
秋露黎和林月清也是如此,秋怀黎一边管好弟子一边也腾出手来打架。
秋意泊见没什么事儿,就打算去一探凶溟宗地下了。
他都快好奇死了——当年他修补凌云道界灵气,不是没见识过魔脉,但是真没见过像凶溟宗底下这么厉害的,毕竟他有私心,填充灵脉还是以东域为主,西域虽然来过,但没东域那么仔细。
他和凶溟真君打了声招呼,凶溟真君没说假话,随便他去,扔给了他一个法宝,嘱咐道:“你实力与我一般,多的就不说了,下头不辨日月,七日内上来就行了。”
“提前上来也行,总之我七日后在墨渊边上接你,你要是不出来,我就进去捞你。”
秋意泊谢过了凶溟真君,就往墨渊去了。
他看着底下深不见底的墨渊,仿佛有什么凶兽在其中挣扎嘶吼,伺机而动,想要择人而噬。秋意泊微微一笑,却邪剑自袖中滑入他的掌心,狂风忽地吹来,也拂得剑上红绳飘摇起落,妖异诡秘。
他向后倒去,劲风霎时间自他耳边刮过,如同厉鬼狂啸。他在空中经过了那颗巨大无比的宝珠,宝珠灿烂的紫芒无声无息之间将他包裹,再有一瞬间,他仿佛进入了一潭淤泥,可周身紫光却带着他势如破竹,径自向下而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觉得踩到了地面。
大概是地面,但大概率不是,而是一种气。这里的魔气太过浓郁,形成了一层近乎凝实的壳,宝珠也无法再带他入内,只能停留在了这里。
秋意泊环顾四周,这才明白为什么凶溟真君说此处难辨日月,这哪里有什么日月,这里根本就是黑漆漆的一片,他仿佛站在了一片虚空之中,自地下涌出来的魔气正在消磨宝珠光辉,大概七日,宝珠的威力就会被魔气彻底泯灭。
所以七日内必须要上去。
秋意泊心念一动,周身那层朦胧紫意忽地被破开了一个小口子,魔气毫无阻碍地触碰到了秋意泊的指尖。他仔细分析着这一缕魔气的组成——唔……挺精纯的,其实要比凶溟真君给他的还要精纯,只不过凶溟真君给他的是剔除大量凶戾血煞后的魔气……非要比喻的话,凶溟真君给他的石油,而这里是原油。
对他倒是造不成什么伤害,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秋意泊感受着那一缕魔气钻入了他的经脉,试图附着在体内运转的灵气上,不过很可惜,进来的魔气太少,不过是一个眨眼之间就被太上忘情给泯灭了去。
秋意泊也得出了结论,他大概能在没有宝珠庇佑的情况下在这儿待上十年左右,十年后就有入魔的风险了,但有风险不代表必然入魔,也不代表必死无疑。
那就无所谓了。
饶是如此,秋意泊也暗中感叹了一声天地玄妙——他都是道君了,凌云道界中居然还有能这等挟制他的地方。
不要看十年很长,实则十年很短,比如秋意泊如果强行突破脚下这一层壳往下走,他不敢保证十年内他能出的来。
铜钱清响,一点光亮忽地出现在了秋意泊的面前,无依无凭,在这一片漆黑下白得诡异至极,秋意泊注视着那点光亮,静静地等待着。
他这种浑身灵气的修士,放在这魔脉面前,那就约等于死对头打上门来了……总要出来点什么东西攻击他吧?
一双苍白的手出现在了秋意泊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向他靠近。
秋意泊恍若未觉,那双手幽幽地张了开来,五指纤长,毫无血色,它一寸一寸的靠近秋意泊,秋意泊却动也未动,近了……又近了……
忽地,这双手搭在了秋意泊的肩上,十指紧缩,握住了他的肩头。
一张美得妖异的脸悄然无声地放在了秋意泊的肩膀上,似乎得到了什么,满足得轻轻叹息了一声。
秋意泊突然说:“虽然,我知道你喜欢和我贴贴……”
“但是,却邪,你能不能看看场合?”秋意泊抓住对方的手臂,把人拉到了正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人吓人,是真的会吓死人的……我差点一剑把你削了。”
却邪鲜红的瞳孔定定地看着秋意泊,若能揭破那一层疯癫痴狂的表象,就能看出他的茫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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