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到了山上,渊飞真君很利落地把自家气死人的东西往屋子里头一扔,又看向了温夷光,温夷光闻弦音而知雅意,颔首道:“多谢。”
渊飞真君便带着他到了另一处宫宇,温夷光将秋意泊同样扔上了床,随手套了两个禁制就跟着渊飞真君走了。渊飞真君见状对温夷光好感大增——虽说这小少爷纨绔是真的纨绔,麻烦也是真的麻烦,但对夷光真君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夷光真君就这么轻易地将小少爷扔在他家里,这是信他磊落啊!
渊飞真君陡然就生出了一丝倾盖如故之感,当即道:“夷光道友,前面备了些水酒,请!”
“好。”
温夷光缓缓出了一口长气,有一说一,他其实不太想和这位渊飞真君去喝酒,他现在只想静一静,但既然想摆脱秋意泊,那总得付出一点代价——相较而言,和渊飞真君喝点酒也不算什么太难接受的事情。
……
***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在床上翻了个身,抱紧枕头舒舒服服地入了梦乡。他本是闭目小憩,但别说,温夷光脚步稳健,这一摇一晃地真给他弄出来点睡意,装昏也成了真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意泊被一丝动静给惊醒了,他的意识也懒洋洋的,差点顺手就把不请自来者叉出去,转瞬间他的理智又回来了,这才想起来他和温夷光在十方道界的白岐山做客呢,来人是那个白毛山鸡,总不好把人从人家家里扔出去,这客人当得就未免有些过分了。
秋意泊抱着枕头,带着一丝倦怠道:“擅闯本少爷寝居,小鸡崽子,你想做什么?”
白衣少年那跟做贼似地脚步顿时一僵,随即怒道:“这是我家!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你管得着么你!”
秋意泊翻身坐起,习惯性的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下,自然是捞了个空,他从纳戒中取了一枝烟杆出来,侧脸抽了一口薄荷,薄薄的烟雾自他唇中溢出,在这殿内渲染出了几分朦胧之色,他目光微抬,有些沙哑地道:“这话你敢对着你爹说么?”
白衣少年呼吸一滞,他确实不敢将这话对着他爹说,他爹非打死他不可,不管他同不同意,这两人就是在他家做客,待客之礼是怎么样的他还是懂的。可他这一瞬间的愣怔,却是因为眼前人的姿仪。
不得不说,这个人说话又讨厌,做事又招人烦,可论起容貌仪态确实是无可挑剔,可称得上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①。
话又说回来,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长了那么一张嘴呢!简直是叫人感慨不已!
白衣少年轻哼了一声:“我是不敢对我爹说,那又怎么样?”
秋意泊悠悠地道:“可是我敢对我家侍卫说啊……你说,我要是告诉他趁着我睡觉的时候你偷偷溜进我的寝居欲行不轨之事,你猜结果如何?”
“啧。”白衣少年冷嗤了一声:“反正我又没做过喽,你尽管去说,我爹又不是土捏的,谁来都能踩一脚,他可是大乘真君好吗!”
“我家侍卫也是大乘真君。”秋意泊侧首又含了一口烟,让冰凉酷爽的薄荷醒醒他的脑子,别脾气上来了把人家小孩打出个好歹就不好了——就不说打,但凡剑意漏出来一丝,这小孩儿都得成秃毛鸡。
白衣少年强调道:“我爹是大乘巅峰!”
秋意泊:“我家侍卫能打大乘巅峰。”
“我爹会很多厉害的法诀!”
“我家侍卫有一剑就够了!”秋意泊神色淡淡地,忍不住说起了真话。
“啧,我爹能浴火重生你家侍卫能吗?!”白衣少年跟被人踩了痛脚一样道。
秋意泊则是有点惊奇地挑眉:“只要不死,为什么要浴火重生?”
白衣少年:“……我爹不会输!”
“我家侍卫也不会输。”
白衣少年气急败坏地道:“我爹能以一当十!”
“我家侍卫也能以一当十,还能以一当百。”秋意泊抬眼笑道:“你爹能吗?”
“我爹能以一当千!”白衣少年想也不想道:“我爹还能打道君!”
“我家侍卫也能打道君。”刚刚夷光真君还给了道君一记闷棍,并且让道君摄于他的淫威闭目装昏倒。白衣少年气得半死,脑子里一片空白,随意想了个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指着秋意泊张口就来:“我爹敢吃屎!你家侍卫敢吗?”
“我家侍卫……”秋意泊顿了顿:“他不敢。”
他诚心诚意地道:“你爹赢了。”
白衣少爷这一口气才顺了下去,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点啥,就见到了门口一脸冷凝的老父亲,和同样一脸冷凝的夷光真君。
渊飞真君与温夷光本来是一起喝着酒,顺道一起琢磨一下他许久之前偶尔所获得的剑诀残谱,这一来一去之间温夷光都快把剑谱补完了,忽地渊飞真君就察觉到自己家那个蠢儿子跑去了小少爷的寝殿,自家那个蠢儿子什么事干不出来?
渊飞真君想着夷光真君这一腔信任他总不好辜负了,这才连忙带着夷光真君一道回来,哪里想到两人一到,就听见自己家的蠢儿子蛮横的说‘我爹敢吃屎!’。
渊飞真君冷然地道:“我不敢。”
——打一顿吧?
——不,打一顿好像都不足以教训这个小畜生,必须关他禁闭,让他读书明礼,让他知道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的!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渊飞真君,渊飞真君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看他眉宇间的神情真的恨不得原地晕过去。秋意泊双足悬于床沿,微微抬起了下巴:“温侍卫,你的酒吃好了?”
“嗯。”温夷光心平气和地走了过去,期间与渊飞真君对视了一眼,渊飞真君如蒙大赦,说了一声抱歉拎着自家鸡崽子就走,走的可谓是迅疾如风,活似身后又八头老虎在追他一样。秋意泊闷笑了一声,一足随意地踢了踢温夷光:“怎么样?温侍卫,你是不是该谢一谢你家少爷?”
温夷光面不改色,那确实是很感谢秋意泊没随口说他敢吃屎,他很自然的俯身捡了鞋子挂在了秋意泊的脚上,突然之间又想到一件事——秋意泊没说他敢吃屎他为什么要谢秋意泊?谢他没造谣?
温夷光不吭声了,秋意泊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反应过来了,不由大笑了起来。他起身,烟杆子随手在温夷光臂上敲了敲,走到了桌边倒茶喝,他喝的是自己带来的果茶,又随口问道:“要不要吃一点?”
但凡是秋意泊出门都是那一套老规矩,与秋意泊玩的好都知道——吃穿用住,他一应准备妥当。当时秋露黎还笑骂过就算秋意泊是个凡人,只要他还能用纳戒,哪怕把他扔到那等什么都没有的沙漠荒野里,他都能靠着纳戒里的东西吃穿不愁到入土为安,说不定连棺材他都备好了。
温夷光方才在席上只顾着看剑谱了,确实没有吃几口,他方才与那渊飞真君战过一场,确实是需要一些补充。秋意泊颔首,目光一扫,便寻了个宽敞的露台与温夷光一道出去了。
这露台三面临着悬崖,难得的是风却不是很大,反而轻柔舒缓,带着清爽的凉气,秋意泊道:“懒得弄了,吃个锅子吧……温侍卫?”
温夷光吃人嘴短,很自觉地过去把露台本有的桌椅调整到了秋意泊最喜欢的角度。等锅子摆好,秋意泊用极光金焰来热汤,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吟吟地问道:“温侍卫,百多年前少爷我赏下的那朵琉璃焰你用的可好?”
不提这一茬还好,提了温夷光就横了一眼过来,目光冷锐冰冷,不熟悉的人见了恐怕要当下一刻温夷光就要出剑了。
也确实如此。
秋意泊两指叩桌,笑得十分含蓄——他叩桌的意思是不太好笑得太大声,用叩桌代替他在狂笑,温夷光能理解就行了。
温夷光白了他一眼,夹着肉闷头苦吃,秋意泊随意用了两口,喝了一碗热汤,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他捏着一根筷子,道:“方才见你用随形剑诀,形到了,意思就差得太远了。”
“何解?”温夷光这才抬头来看。
“不是说了?随形剑诀无招,只有意,师祖应当也是这么教你的……他估计是把玉简扔给你让你自行领悟了吧?”秋意泊轻笑着说,边松开了手指,那根筷子却未曾落地,反而在低空以一种极为随性的轨迹飞舞了起来,如同孩童嬉戏。与温夷光白日里展现出的随形剑诀相较失之凌锐,却多了一份悠游自在之感。
秋意泊想了想,微微侧脸道:“非要我说,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这么说,你就当你喝醉了,剑意四溢,然后你一拍桌子反应过来‘哎对!杀的就是你!’……这味儿就对了。”
随着他的话语,那根筷子轨迹忽变,以一种极其不合理的角度与方向刺向了火锅里的肉块,只听得噗的一声,肉被筷子扎了个通透。
这一剑或许不是威力最大的,也不是最好的角度,伤的更不是什么命门,却在那一瞬间展露出了凌厉之态,更有一往无前之感。
温夷光:“……”
明明是他的威力更大!但为什么就觉得秋意泊这样才是对的?!
秋意泊伸手把筷子提了起来,见肉没有被带上来,连忙道:“哎,肉熟透了!快吃快吃!”
温夷光跟着一道夹肉吃,没有自取其辱追根究底问下去这份真意到底如何领悟,他懂的,再问下去秋意泊的答案就是‘这还有为什么吗?不都是这么学的吗?’或者‘看的时候自然而然不就懂了吗?还要特意领悟吗?’。
秋意泊吃了一块熟烂的肉,浓郁的肉香让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忽地,他叼着筷子看向了悬崖下方。
“温侍卫,少爷既然指点了你,刚好你也练一练手。”秋意泊笑道:“喏,好像有个阳神杀来了,想是与那渊飞真君有仇,你既然承了人家的情,就帮他一回……想必渊飞真君此时此刻也脱不出身来,你去试试。”
温夷光:“……?”
秋意泊扬眉:“怎么的,不听话了?有本少爷兜底,你怕什么?”
末了还补了一句:“丢人!”
温夷光:“……”
他认命的放下了筷子。
在这一瞬间,星光大盛,天地之间有无数银色轨道随着温夷光的心意变化,他却只取一条,他也只需要一条。:,..,.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