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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太太这模样是默许了,至少是没有断然否定了让红珠代嫁的可能,还多有认可。
朱桂达是真的没料想过这景况,看着他娘只是发愣,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话。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只姜氏半垂着头避着旁人眼神,唇边带着丝丝笑容,低声喃喃一句,“……多谢娘。”
朱桂达跟姜氏离得近,自然听得了她这么一声,他一惊,涨红着脸直直看着他娘,喊道:“娘,这是不成的……”
朱老太太却不看他,只冷着脸干脆地打断道:“成不成的如今说不准!”又道:“行了,说这么久都累了,都歇了吧。”说罢,就要起身回去。朱妍梅顿了顿,也跟着过去扶她,偏又转着脸深深看了朱桂达和姜氏夫妻一眼,神色很是复杂。
朱桂达有些颓然地看着两人出去,紧紧闭着嘴不说话,好一会儿脸上显出些羞惭之色。
姜氏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便唤他:“老爷?”
朱桂达闻言转过去看她,姜氏被他眼神一惊,呐呐不敢言。朱桂达便也不理她了,满脸郁气地转身出去。
“老爷!”姜氏忍不住哭喊一声,却也没得个回应。她心里忽然就慌了,急急追了几步。可她又怕闹起来满院子的人都晓得,那真真不成个样子,想着便还是停下了,只揪着手帕怔怔地抹着眼泪。
先前留下来的朱紫兰原本心中还有几分得意,可一见爹娘这般模样,却不敢声张,立在屋角不说话。此时见姜氏默默哭泣,到底没忍住过去握了姜氏的手,劝她道:“娘,你别哭了。”又安慰她道:“这事不是有法子了么?”她想起方才朱桂达经过时的冷漠样子,忽而也有些后怕起来,略显得茫然地说:“爹……他也是心疼姐姐的。”也是,心疼她的。
姜氏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可眼见丈夫生气埋怨,到底是觉得委屈。她发愣了好一会儿,半响才回过神来,盯着朱紫兰认真道:“紫兰……”
朱紫兰见她直直盯着自己,心里一跳,晓得约莫她娘是要教训她了,不禁又觉得难过,也不说话。
姜氏却不让她躲过去,抓了她的手,认真严肃地说:“谁给你出了这么个主意?”
朱紫兰扁了嘴,正想回答是自个想到的,没成想姜氏又打断了,很是气愤模样,厉声道:“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哪儿想得到这样的主意?教别人晓得了,你还活不活了?”
朱紫兰被她吓住,“我……”
姜氏若有深意地反问道:“是别个撺掇你的是不是?你给别人当了枪使了。”又正色问:“是哪个?”
朱紫兰初时觉得莫名其妙,但她不傻,略略琢磨她娘的神色表情,心里就有些明白过来了。她娘是教她推脱开去。
她眼珠转了转,一时却也想不及该如何回话,脸上有些急色,忽而猛然想起一事,便断断续续地说:“……秋上时,我听得姑姑跟奶奶说起赵家的亲事,又说若是姐姐没定亲,就好了……姑姑又说,姐姐嫁到赵家能享福,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帮衬着,嗯……红珠也是姐妹不是,是姑姑……”
姜氏见她见机明白,乖巧地撇清,心里本是欢喜的,可越听到后头,竟发现里头还有朱妍梅的事,不由就气恨了。她顿时就醒悟了,原来如此!她的女儿她还是了解的,要不是有朱妍梅那搅事精在处处下套子引着紫兰,紫兰今天哪儿能说出那番话来。好个朱妍梅,明明是她挑事,方才还在这屋里看她笑话来着!
“好啊,真真是个贱、货!就一点也见不得我好,一个出嫁女还往家里生事!看我往后不收拾你!”姜氏大怒,忍了半天没忍住,到底是狠狠骂了起来。
朱紫兰被她娘这般模样吓住了,她情知不是那么回事,但对着姜氏是不敢说什么了。
姜氏低低骂了一阵,又对女儿道:“这件事不许让旁人晓得。”顿了顿,语气又添了些严厉,道:“今儿这事就罢了,往后你绝不能掺和这些事。”
朱紫兰见她还骂自己,小脸一僵,不以为意地应道:“知道了!”说罢又说回房。
姜氏也没留她,朱紫兰心口憋了口气,急急转身出去。她从堂屋出去,刚伸手推开那半掩的门,却似乎看见了一片衫影匆匆闪过。
朱紫兰被吓了一跳,心口怦怦跳起来,脚步一顿,狐疑地往外走去。院子里很是安静,一时也没见着人,她又往左右张望一下,这才记起今儿李氏和程文涵都留在家中……朱紫兰急急走向院子东边,喊了一声:“三婶?”
她往厨房里瞧了没个回应,又往旁边程家那厢房看,隐隐见着里头程文涵躺着睡觉,不像出来过的模样。
朱紫兰神色烦躁起来,再走向前院,这才瞧见了正在杂货铺里头擦着窗棂的李氏。有李氏和朱碧云一通收拾,如今铺子也成个样子了,就是角落处还余下些浮尘细土,李氏得了空,便过来忙着。
朱紫兰盯着李氏忙碌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只喊道:“三婶,晚饭做了么?”
李氏答应一声,抚了抚衣裳灰尘就匆匆出来了,“很快就好了。”
“我爹娘都回来了,累了半天都饿着呢。”朱紫兰不动声色地说,见李氏毫无异样地往厨房去,心里安定了些。暗想,莫非是自个心里慌乱这才看错了眼么?左右也不明白,便也不管了,径直回了房。
晚上红珠从新铺那儿回来,先进去厨房里找李氏,问:“娘,家里没什么事吧?”
李氏头也没抬,正预备着做最后一道青菜,便只道:“也没什么,你大伯和大伯娘回来了,说是碧云退亲的事说妥了。”
红珠闻言一喜,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真的?邓家人这般好说话么?”
李氏也笑道,“可不是么,先前还忧心说不拢呢。想来那邓锦成上门来闹是他自作主张的,邓老头俩夫妻还是记着两家的老交情,今儿你大伯大伯娘一去求情,就应下了。”
红珠不晓得其中内情,也不知邓家还扣着个庚帖的事,当下一听李氏这般说,略一想也觉合理。依她看来,做亲的事还是得两厢情愿的,邓家即便不喜,也没别的法子,总不能真上门来抢了人去。她便笑了笑说:“这就好了,不然过个年也没个好心情。”
李氏却还是叹气说:“就怕往后旁人会说闲话。”
红珠却不以为意,只说:“娘,没几日就过年,忙起来也就没个人理会。实则再大的事不过也是开头几日热闹,谁家不过日子尽想着旁人家的事?过个三月半年的,就都淡了,然后大伯娘悄悄再给她寻个好的亲事,就妥当了。”又正色对李氏道:“娘,那名声不名声的,你说要紧,可也没真真谁凭着名声过活,不能吃不能穿的,你就是想得多了些。”
李氏一听也觉有理,道:“嗯,你说的对。”
红珠暗道,要是她娘真听了她的话,不理会什么规矩名声的,她可就真欢喜死了。李氏这还不到三十岁呢……胡乱一想,竟想得那么远,红珠也觉好笑,只上前去帮忙。
忽而回头一看,却见一旁两个小炉子上还煲着汤药,红珠想起姜氏因着头上伤口还吐了一回,她还念叨着是不是脑震荡呢……便问了一声:“奶奶和大伯娘怎样了?”想起还有个一直不见人的朱伯修,便加一句:“伯修大哥呢?”
正这么问着,就见着朱碧云从外头进来,立在门边有些发愣地看着人。
“碧云姐?”红珠看见了喊,见她也没个回应,就很是不明所以地瞅着她好一会儿。瞧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莫非因着这亲事退成了,朱碧云心里难过。
“红珠,我,我……”朱碧云嗫嚅着,定定地看向红珠。
红珠回看她,琢磨着她那眼神,似是恳求又似为难的,真真好生可怜。红珠心中只觉无奈,对着朱碧云这么个少女情怀,她最多只是心里惋惜一下,却也不会想什么法子去帮她。
朱碧云忽而伸了手过来拉她,红珠吃了一惊,下意识就撇开了头,左右只当不晓得朱碧云那复杂的心思,只问她:“碧云姐,是奶奶的药好了么?”
朱碧云闻言一愣,那眼神忽而就黯淡下来,摇摇头,缩手低头道:“大哥的……”说着就绕过她去拿陶碗装汤药。
红珠一顿,只觉哪儿有些怪异,看着朱碧云正想说些什么,那边李氏却开口叫住了她,“红珠端菜到堂屋里去,摆桌吃晚饭了。”
红珠应了一声,便过去帮李氏。
到堂屋时一看,只有朱老太太和朱妍梅两母女在。朱妍梅心情倒好,正低低笑着跟朱老太太说话。朱老太太本是肃然着脸的,听了一会儿却也笑起来,只低声笑骂她一句什么。
待饭菜都上了桌,西间里姜氏说伤口疼不便出来,朱紫兰便给她送了饭进去,母女俩一同吃。朱伯修那头依旧是朱碧云过去。而朱桂达却是还未回来。
红珠见朱老太太和朱妍梅均没提起,她心里一动,觉得有些蹊跷,便问了出来。
朱老太太脸色一僵,却没回答,只道:“吃饭时候还多说什么,食不言的道理不知道吗?”
红珠一怔,倒是更诧异了,这朱家饭桌上哪儿讲究过什么规矩。情知朱老太太是不愿回答了,也不晓得这朱老太太母子俩还闹什么玩意。
一旁朱妍梅却故作气恼,不经意地道:“大哥也真是的,我回娘家一回,他还跟人喝酒去。娘,他回来你可要说说他!”
有朱妍梅这么一搭话,朱老太太才缓了脸色,也跟着骂一声:“这么大个人了,行事还没点儿分寸,该骂。”
红珠左右瞧了瞧,虽觉奇怪,但到底没听出什么异样来。暗道,回头该问问程文涵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