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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丧那日,李氏没正经请人,李二舅和钟氏还是歇了半天过来了,而朱家那头只有朱桂达一个来了。简单进行了仪式,最后烧了几件他们的素色衣裳,这么一家子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朱桂达倒了杯清酒放在一旁,随后又举杯对着李氏等人道:“过了今日,你们就好好过日子,让桂棠走得安安心心的。终究是去了的人,事情也过去三年了,也不必你们时刻记挂着,你们要是想得多了还没心思放眼前,倒不好。以后要是若遇着高兴的事再跟他说一声,若有什么难过的、不好的,也不必跟他说,来找我就是了。”
李氏点点头,轻声应了一声,举起杯来饮了一口。
朱桂达又去敬李二舅,“这阵子也多赖你看顾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做事过日子都不方便,也亏得有你们。”他叹一口,“我这做人大伯的,许多事还比不及你们,一想我也是心中有愧。”他说着便有些伤心起来,“我也对不住桂棠。”
李氏眼睛泛红,低低地喊了声:“大哥……”
李二舅却摇摇头,过去跟他碰了一杯:“他大伯,你这话也过了些,我们自家亲戚,谁帮谁也算不得那么清。你跟我们不同,上有老下有小的,家累大,错个眼就看不来了,哪儿顾得来这么多。不怪你,真不怪你。”
李氏便也说:“大哥,我心里是极感激你的。若没人让我们回朱家,我们母子三人这几年还不知如何呢。”
红珠见他们说话间又难过起来,赶紧岔开去道:“方才还说过了这一日就都是好日子,不兴再哭的,怎么转个头个个都哭上了。”红珠脸上带着些嫌弃,“文涵还看着呢,还羞不羞呢。”
朱桂达闻言不由笑了笑,他这一笑,李氏便也缓了过来。
待李二舅他们走了,李氏收拾着屋里,到底没忍住又哭了一场。一旁程文涵受了她感染,禁不住无声地落泪,又上前去抱了李氏的手臂。红珠本还耐得住。可一见他们母子儿子相依着抱头痛哭,心里也是颤颤着,终究也跟着哭了。
过了好一会儿,红珠才抹了泪去劝他们,“娘,文涵,莫哭了,今后我们三人好好的。”
李氏和程文涵含着泪笑着应了。
办完了她爹的事,红珠就准备程文涵跟朱伯修到西山书院的事。先前也去过一回了,左右路程都是熟悉的,只因这回说好了能见先生,红珠寻思着还是带上程文涵写的字帖、做的旧文,若遇上了先生问起,正好可以看。
程文涵心里有些没底,扭捏了下才问:“姐,真要把这些带上?若先生觉得不好,岂不是不高兴,不愿意收我了。”
红珠将一叠纸张包好放到小包袱里,皱了下眉,只说:“我挑了你近来写得最用心的几张,我看着就很好。这挑学生也不是只挑那十全十美的,真有那样的人,也不必去拜师读书了。”转过头她又叮嘱道:“见了先生,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态度端正认真些,便是不会的答不上来也没什么,你只别慌张就是了。”
程文涵默默点头。
红珠怕打击了他,又笑说:“行了,担忧什么,我弟弟最聪明了,哪个先生见了都会乐意的。”
程文涵这才笑了笑,但脸色依旧有些闷闷的。
李氏却满脸忧色,生怕程文涵再生出上回那样落水那样的事,再有一回,她可真要吓坏了。斟酌良久才开口道:“红珠,莫不如你跟着一道去?”她担心地看着儿子,“你弟弟到底还小,这又是雇马车走一次远路,又要上山,伯修那儿还不太方便,也不知他如何安排的。你去了还多个人帮把手。”
李氏这么一开口,程文涵心思却一下都活了,他怕红珠不答应,立时就上前抓了红珠的手,可怜兮兮地说:“姐,你最会说话了,要是见先生时你也在,那就更好了。”
红珠见他这般,神色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她横他一眼,“说什么胡话呢?先生问话那也是问你,便是我在,也不好替你答话。若我真抢着给你答话,那可像什么话。”话虽如此说,实则她也挺能理解程文涵的心情的,谁人小时候不怕先生呢,就是大了,应聘还心慌呢。程文涵也算个独立的了,素日里让他做些什么他也能够。
这么一想,若是她跟着去了能让他安心些,那也可行,就当她是去陪考吧。
程文涵细看她神色,见她也没有十分否定的模样,心里不由一喜,赶紧又讨好道:“姐,你就跟我一道去吧,就是你不开口,我晓得你在,我就自在些。先前我在你面前默书,也比在学堂里好。”
李氏也跟着道:“你去了,我也好放心。”顿了顿又道:“食铺那儿有我呢,明日我直接去就成了。”
红珠听她说得坚决,便晓得她真真是不放心的,想了想她也就应下了。
那日去朱家时,红珠也趁机跟朱伯修定好日子行程,怕临时生出变故来,红珠又往说往朱家那头问了一回。
红珠到时见朱伯修正好收拾着行李,因着他这回脚伤,待在家里整整养了一个多月,比往年放年假的时间是多多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朱伯修拄着拐是能走了,但若依着朱老太太和姜氏的意思,他不养到十分也该有个八、九分才愿意让他走的。
可偏偏朱伯修自个在家自学,越看书就越不得劲儿。他上回跟程文涵说的那些话也不是胡说的,他自己也觉出来自学的弊端来。若真让他养伤三四个月,回头学业都怕丢了七八分了。
因此这回朱伯修上山,那就是径直住下,再回来怕是要到端午时候了。
姜氏到底是担忧他,左思右想不得法,竟给他寻了个七八岁的童子,说是让他跟着上山去侍候朱伯修。
西山书院的学生不拘贫富,只论天赋品格、才智学识,富家子弟自小有名师启蒙,到底比贫寒人家的孩子便宜些,因此书院上头多半也是家有资财的学子。这等人样,自小就入有丫鬟,出有小厮,许多活计根本就没做过,若真把几十上百个穿衣吃饭都不太利索的孩子扔在山上,那折腾生活小事就费了好大功夫,不仅学生学不好,先生也得分心看顾。因此,书院也是允许学子带个书童的。
朱伯修刚上山那一年,也是雇了个小子做书童的。实则他从小也没书童照顾,不过是眼见旁人都有,姜氏又不愿自家儿子被人看轻,便急急找了一个。后来朱伯修得了蒋先生看重,因着蒋先生虽出身世家,却是个奉行凡事亲力亲为的,姜氏想朱伯修年岁也大了,又为了讨先生欢喜,也就将那书童遣走了。
如今情态,朱伯修只能另雇一个,想着他是无可奈何之计,蒋先生那儿应当不会苛责。
因着这回寻中人雇书童,姜氏还趁机给家里找了个小丫头。
朱家不过是城南商家小户,即便在通安这儿几辈子的人了,但这点根基实在浅薄得很。朱老太太的父辈那时倒还能看,丫鬟厨娘也有两个。再后来,就是朱妍梅婚事不顺,朱老太太心里着急想要给女儿长长脸面,寻了个小丫头来侍候着,就是自家女儿是个自小小姐娇养着的意思。待朱妍梅一嫁,夫家不过是名声好听些的破落户,那丫头也没法跟过去,回过头也就紧着打发了。
如今就他们这个家底,实也不是使唤丫头的时候。只因眼下家中无人,碧云李氏红珠几个都不在,朱紫兰就算回来了也是个光说不做的,不几日朱家家里的活计就一团乱麻了。
朱老太太一看不成样子,还想逼着姜氏一个,只说前头杂货铺不必她折腾,好好理着家里就是。听姜氏说要请人,朱老太太还骂道没那个命就别想着享那样的福,这是娶了个大家小姐回来,还等着她来侍候呢。
这么一压,姜氏有些气弱了。可偏偏这时朱老太太一个没留神,叫朱三宝夜里着凉生了病。这下朱家上下又闹起来,姜氏心疼儿子不由埋怨起朱老太太,而为着照顾朱三宝,家里活计更是没法做了。
这一来,请人的事就定下来。又因着请个仆妇来家做活月月结钱,倒费事,最后就去买个小丫头回来。
红珠来时,便遇上姜氏带着那小丫头在收拾朱伯修的东西,正经也收拾了两大包袱一箱子。
那小丫头不过八、九岁模样,长得瘦瘦小小的,听朱紫兰说是山里的人家,家里穷,却生了六七个孩子,前四个都是女儿,她就排第四,名字就叫盼儿。
姜氏也不是个怜贫惜弱的,就是以前李氏红珠她也认真使唤,莫说现在这盼儿不过是家里买来的小丫头。红珠看那盼儿来来回回折腾,又搬箱子又抬水桶,看那分量好歹没把人给压坏。
红珠叹一口气,回身找了朱伯修说妥了明日一早她跟程文涵一道过来。因朱伯修这回东西多,明日也要朱桂达去送他,便说好了雇两辆马车。有朱桂达拿主意,红珠应了也就是了。
第二日一早,红珠姐弟就过来了。
临出发时,朱伯修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找了程文涵问:“上回送你回来的那个赵公子,后来就没消息了?”他顿了顿,又道:“你搬了家,他也没去寻你?”
程文涵心里奇怪,嘴上却平淡道:“没有啊。我们也不过萍水相逢的,说不得回头都忘了大半了。别人哪儿就有那空闲来找我。”
朱伯修一想也觉是这个道理,便没继续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