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这是要往哪里去,怎么也不和我这主人说一声。”紫微穿着一袭紫色长衣,身披墨色大衫,站在杨戟的必经之路。
杨戟一声叹息,似是要讲那好不容易积攒的那口活气给消磨掉,:“见过帝君,杨某已在此叨扰多日,不敢再多做停留。”
紫微似笑非笑,道:“你打伤了我太虚宫的女仙,现今还不告而别,我如何能让你走。”
“帝君真会说笑,咳。”杨戟刚一笑,便咳了一声,显露出几分孱弱。
看着杨戟那憋气的模样,紫微摇摇头,道:“就算要走,你也不该这样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帝君何必为难杨某。”杨戟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
当日在华山脚下,杨戟本就心存死志,紫微暗中出手,收了杨戟受损的元神,又重塑其肉身,这才使杨戟得以重生。
紫微似无所觉,直道:“也是,就你如今这副模样,出去遇上熟人,想也不会有人相信,你会是那威风凛凛,威震四方的司法天神。”
杨戟苦笑一声,叹息道:“我早已不是司法天神。”
“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当得起那司法天神的位置。”紫微如是道。
杨戟眉间一动,问道:“可是沉香出了什么事?”在杨戟看来,这紫微大帝绝不会无的放矢。
紫微双眼中,多了三分笑意,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杨戟下意识地躲闪,“当日还要多谢帝君搭救。”
“现在说这些,似乎晚了一些。”紫微不饶人地道:“你既知道我的性子,那日来找我,就该知道我会救下你。我最见不得人,用自己性命做赌注。”
杨戟嘴角苦涩,“烦请帝君告知,我那不成器外甥,现今到底如何?”
“有个不成器的舅舅,这做外甥的又如何能成器。”紫微含着怒意道。
杨戟终是退了一步,“帝君……”
“不就是你那外甥。”杨戟一弱,紫微话语间,不由得柔和起来,这到底是她的晚辈,“今日我从凌霄宝殿回来,见你那外甥,一点儿小事都处理不好,还需我和兄长出面,又请来元始天尊做中人,这才让事情平息。”
“师祖他……”听到与阐教有关的人和事,杨戟竟比刚才还要失态。
若说杨戟有对不起谁,除了那灌江口的一众兄弟,就只有昆仑仙境中一干同门。
“在凌霄宝殿上,玉鼎真人手执斩仙剑,将那南天门劈了。”紫微嗤笑一声。
杨戟似是受了重创,“师父他……”
紫微自顾自的道:“合该让你离开,若是让玉鼎真人知道,你这么个大活人在我这儿,说不定我这玉虚宫也得变成一片废墟。”
就在杨戟恍惚之间,紫微大袖一卷,掠了杨戟飞下界,往苏州城的方向飞去。
当日在华山下,杨戟被刘沉香手中神斧击中,道身销毁,元神受创,如今全然不是是紫微的对手。而且,就算是在杨戟的全盛时期,也不一定能敌过如今的紫微大帝。
“帝君不是说,让杨某离开。”换了一身儒衫的杨戟,更添了几分病弱气息。
紫微褪去帝王常服,换了一身绛紫色纱裙,立时少了几分陈年积攒的威严。
“我是说让你离开,但没说让你一个人离开。若是让你一人离开,我怎么能放心。”紫微和蔼地看向杨戟。
杨戟:“……”
两人用了障眼法,隐身在西湖边,四目之中行人来来往往。
少时,有西湖府君前来拜谒。
“见过帝君。”一须发皆白,手执一根红珊瑚杖的老叟行礼道。
杨戟看向紫微,只见紫微朝他微微一笑,已知这位紫微大帝在他身上施了法术。
“呵……”杨戟不由自嘲,没想到如今他,连这点微末法术,也无法察觉。
紫微向西湖府君吩咐道:“你自去吧,我此次下界,不过是闲来无事,四处走走罢了。”
老叟奉上一白玉般的贝壳,道:“这是小仙水域所产明珠,帝君若是不嫌弃,还请收下。”
“有心了你。”紫微接过贝壳,等那府君一入水,就将贝壳给了杨戟。
杨戟接过贝壳,问道:“帝君?”
“这里头的东西,你正合用。”紫微道。
这些贝珠,无外乎是有些驻颜美容,温养神魂的功效,紫微早已用不上,倒是如今的杨戟,需要佩戴些在身上,以期早日痊愈。
“多谢帝君。”杨戟欣然接受。
“你该多谢这西湖府君才是。”紫微看向一片头顶那万里晴空,很是突兀地道:“这天像是要下雨,咱们再站在这里,怕是会引人注意。”
杨戟心想,若是下雨,这空中早有雨师雷部做法,为何他一个也没看见,难道他真的虚弱至此?
疑问刚起,天上就降下一阵急雨。
有妖气!
有紫微在,杨戟这个病弱自然不会被雨淋到。
两人来到一个渡口,只见一艘乌篷船驶回岸边,接了岸边一白一青两抹倩影上船。
杨戟有天眼,就算如今法力不济,依旧看见那白素贞和小青的真身。
“帝君此番下界,可是为了这白蛇和青蛇?”杨戟猜测道。
紫微答非所问,道:“今日,我那七个弟弟大闹凌霄宝殿,你那外甥根本无力镇压,若不是我和兄长出面,将此事平息。”
剩下的不用紫微多说,杨戟已能猜个七七八八,他那舅舅最好面子,被北斗七星君从南天门一路闯到凌霄宝殿,如入无人之境,肯定不愿轻放。
如今又值新天条施行之际,那北斗七星君既然做了出头鸟,怕是凶多吉少。只是……既如此,这紫微大帝怎还有闲心,来这人间游览?
“不知此事和这两条蛇妖有何关系?”杨戟将心头疑惑敛去。
紫微望着那乌篷船边的雨后彩虹,道:“如今我那七个弟弟,已卸下一身职务,交由我兄长看管。”
“仅仅如此?”杨戟不敢置信地问道。
昔日孙悟空大闹天宫,被真镇压于五指山下五百年之久,就连沉香……他的外甥也历经厄难。
“自然不仅仅如此。”见那乌篷船远去,紫微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几个怕是要被关上一阵子,但这显然难以让玉帝与王母消气。文曲和武曲将下界转世历劫,至于另外五个,还是关着更为合适。”
杨戟突然福灵心至,问道:“帝君为何请了元始天尊中人,而不是……”
紫微指间微动,她微微侧目,双眼的瞳孔中射出的目光,似是能穿透杨戟神魂。
杨戟立刻噤声,再不敢多问一句。
“西湖风光正好,不如你多看一会儿。”紫微深深看了杨戟一眼。
杨戟眼睁睁看着紫微离去,在没有得到紫微允许的情况下,不敢随意动一下。
这雨后初歇的西湖,确实分外美丽,但与天庭的风光相比,实在是太过逊色,杨戟只看了两眼,便在没有兴致。
一想到如今的天庭,杨戟又起了忧虑,在紫微大帝的话语中,天庭法度似是已成虚设,那沉香他……
“元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徒孙,真是丢人。”
这声训斥,如炸雷一般,在杨戟耳边响起。
一抹大红身影悄然出现。
杨戟:“……”
不等杨戟行礼,来人就已道:“我可不像那些阐教众人,拘泥于这些虚礼。”
“咳。”杨戟看向紫微离开的方向,道:“帝君往那个方向去了。”
“我看见了。”来人吐露出一段优美的声线,低吟道:“她是在躲着我。”
“天尊。”杨戟甚至能感觉到,来人很期待他能问,‘为什么帝君会躲着他?’
“呵,玉鼎的徒弟真是无趣。”来人做下结论道:“她若是不问,你自不必说。”
“是。”杨戟再一抬头,来人已无踪影。
紫微站在杨戟身前的不远处,传音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杨戟心道:‘这让我说什么好,他似是没什么能说的。’
“罢了,他既然不让你说,你就别说了。”
紫微明明看着岸边垂柳,可在杨戟看来,眼前这位帝君,似乎更爱裙下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