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深走了过去,放下了手中的红酒,亲昵地搂住了傅云涵的手臂,“姐姐,这几天都不见你呢。”
顶上垂下罗马水晶吊灯的光晃眼得难受,傅云涵看见聂云深的第一眼心就像悬上了一道弦。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这个女人便阴魂不散,原本那晚想阻止她,结果却…这些日子来,她的压力岂止是因为印尼的项目!那个逃走的男人一天找不到,她一天没法安心。
傅云涵忍受着内心的厌恶,冷眼扫过那只柔白的纤臂,想要抽出手去,却不料被聂云深搂得更紧。
“还不够么,聂云深,你到底要干什么…”傅云涵压低了声音,眼底有一抹狠戾和警告之色。
“参加上流社会的宴会,看看姐姐认识的朋友,不好么?”聂云深勾唇笑得妩媚,语气轻描淡写还带着嘲讽之意,“好啦,不开玩笑了,公司里一直传着姐姐你搞不定印尼的那帮人,还说你连续三天都被人晾在了酒店大厅里,更听说昨儿你开车还发生了小车祸。真是祸不单行啊…作为妹妹我当然担心你,这不来看看你…”
“别太过分,你别以为我动不…”
“云涵有段日子没见了啊,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亢奋尖锐的女声。
宴会的主创人,印尼华侨苏太太,五十多岁,可谓是桐城最热衷于宴会的人。
自从和印尼几个官员搭上关系之后,这几天可谓是春风得意,几家财团争相接近。这不,此刻苏太太骄傲地携着乔清妍款款走了上来。
“听说你订婚了…哎呀,时间真是快啊,总感觉你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小个姑娘呢,那位幸运的韩先生来了么?”
“苏太太,韩桢他去欧洲出差了。”傅云涵正了正身子,礼貌地颔首。
苏太太的目光从眼前的几个人脸上扫过,突然眼睛一亮,“这是…你是云深吧?”
周围其他几个名门阔太都看向傅云涵,等待她介绍。
“您好,苏太太。”聂云深放开了傅云涵,温婉笑道。
“听说你回来了…”苏太太向聂云深跨了一步,执起了她的手,甚至一边拿出了手绢擦了擦眼角,声音有些哽咽,“受苦了,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聂云深有一刻的怔忪,被眼前这个女人夸张的情绪波动吓到了,也被她手上钻石戒指钻石手链的光芒闪花了眼。脑中迅速回忆着自己小时候是否跟这位苏太太有过什么渊源,结果完全没有印象。她的眼角瞥过一旁脸色僵硬的傅云涵,立刻配合地连连点头,微微低头地应了。
“聂云深。”傅云涵吝啬她的言语,除了名字不再多说。
姓聂…在场的人立即就明白这眼前的妹妹似乎并没有得到傅家大小姐的认可。实话说,原本傅云涵就是这些年来傅家继承人的不二人选,哪知道半路杀出来个妹妹,又突然拿到了那么多股份,换了谁都不会咽得下这口气。
这般公开冷淡地介绍,懂得眼色的人都会因为傅云涵不愿意去理聂云深吧。
苏太太的手也是一顿,那正在热泪盈眶的架势突然像在卡在了一半,快速缩回了手,朝着傅云涵热情地笑着,“今天的宴会准备了很多的节目,都要玩得愉快哦。”
傅云涵扯出一丝冷笑,转而看向一旁不说话的乔清妍,“好久不见,夫人。”
乔清妍一席暗紫色的晚礼服,戴着一条碧绿的翡翠挂坠项链和翡翠镯子,与一旁满身璀璨钻石的苏太太完全不同,低调华贵。
乔清妍对傅云涵的恭敬似若未闻,她将目光看向聂云深,瞧着她手上的翡翠镯子,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旁边苏太太的脸色不太好看,自己身上戴了近千万的钻饰,没有得到乔清妍一句赞赏,反而怎么总盯着那个小丫头的镯子看。难道那镯子是稀罕之物?
“苏太太今天办这场宴会真是费心了,桐城的小祖宗们倒是都到了。”乔清妍淡淡开口,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双眼看着的方向还是聂云深。
苏太太心中一喜,刚想张口说道手上名贵钻戒的来历,又听乔清妍说道。
“这个翡翠镯子,没想到傅老太太给了你。”
苏太太一听,脸色拉了下来,目光也再次看向聂云深的手腕上。
聂云深朝乔清妍看去,跟那个人有几分相似,特别是嘴角的弧度,也注意到乔清妍手上的那个镯子。
她并不懂首饰,那个父亲让她带来桐城的铁盒子里,有一个镯子和一个翡翠胸针。聂辛曾让她带着这些东西回桐城找老太太,其实她没什么印象,只是不用想也明白,这些贵重的东西必定与傅家有渊源。
“傅老太太当年与我婆婆在国外标的,傅老太太的是胸针和镯子,我婆婆是项链和镯子。最后我婆婆给了我。”
“外婆在我小时候,赠予了我,一直戴在身上。”聂云深心一横,干脆顺着乔清妍那么说下去吧。
“那晚很痛苦吧?辛苦你了,听说是你最后一直陪着老太太。”
“恩…”聂云深扫了一眼蓦然站在乔清妍和苏太太身后的华先生,再看乔清妍时,她黑瞳里眼底顿时更为哀伤。
她抿了抿嘴,眼中透着深深的遗憾,“没想到再见面,却是最后一次。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会得,好孩子。”乔清妍轻微颔首。
傅云涵站在旁边,神色未动,刚才华先生微微惊讶的眼神,加上眼前乔清妍和聂云深这两人一人一语的姿态,她刚才揪紧的心突然明白了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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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到一半,乔清妍先离场。
聂云深鼓足了勇气追了上去,晚了一步,乔清妍已经坐上了车,也没有下车的意思。
夜晚的湿气很重,她刚急急地从宴会厅出来,冷得发抖。
刚回过头去,见不远处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向着她走过来。
她朝着乔均宏点点头,就要离开。
乔均宏一个箭步冲到她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他笑:“想要问她什么?”
“请让一让。”聂云深冷冷地说了一句。
“利用完我了,见到我就要走?”乔均宏双手环胸,看向乔清妍车子开走的方向,他又看了看聂云深的脸色,笑了笑:“是要问她今晚为什么会帮你?”
“你又什么都知道了。”聂云深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干脆绕过他,往宴会厅方向走去。。
乔均宏双手插入口袋,跟在她身边,“我想今天裴傅两家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目的?”
乔均宏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姨妈身上的翡翠项链和镯子是我爷爷当年在国外标的的,包括我妈在内,乔家三位女儿每个人一套。她刚才明着撒谎,你居然也应了,配合的不错。只不过,你居然没有趁势追击,让傅云涵去接触印尼那些人,不像你。”
“我没有什么从商的经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今天,她更适合。”聂云深移开了目光,撇了撇嘴。
“你关键时候还是没有意气之争。”乔均宏用手臂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低声说:“喂,你要不要听那位冷漠华先生的故事?”
“非常重要哦。”他又多加了一句。
“你…”聂云深气不打一处来,停下了脚步,在寒冷的空气中呼吸都是白气,“你说不说…”
乔均宏正了正脸色,点燃了一根烟,开口道:“华先生的母亲曾经是灵城有名的大家闺秀,因为当年家里不同意与华老先生的婚事,两人便私奔去了印尼。哪知道那位华老先生到了印尼之后就身染疾病去世了。华先生母亲非常倔强地独立抚养她儿子长大,没有再回国。二十多年前,他们母子回国祭拜,辗转才得知她走后,家道便中落,两位老人相继病逝,唯一的弟弟也不知所踪。华老夫人回到印尼之后最终郁郁而终,而当时华先生却在国外赶不回去。所以当时得知,傅老太太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傅家其他人却选择了利益,我想也是触动了华先生内心中的遗憾,才让他突然对傅家的态度急速转变。”
“那想必乔女士她已经事先得知了这段故事,所以刚才才故意当着大家的面,让华先生清楚地明白,傅家并非那么无情无义…因为傅家还有最后一个人是陪着的。”
“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世上没有人会与利益为敌。那天那样的场合傅家裴家的选择都没有错,并非无情,只是很多时候必须以大局为重。而印尼那边是因为媒体过度的夸大这件事情,让他们必须有个台阶下,而华先生内心的结也是一个问题。”
“在来这里之前,我们想过很多办法,只是没想到居然只是这样而已。”
“金钱和权利的斗争从来都是艰难..而出乎意料的。裴老爷子那么多年那么信任我姨妈并不止因为她是乔家的女儿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你很像一个人…”
“什么?”
“没什么。”乔均宏掐灭了手中的烟,“进去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么美丽冻人容易生病…”
“哦,谢谢你啊…”
看着聂云深匆匆离去的背影,乔均宏竟然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乔清妍。那个时候的乔清妍不似如今的冷漠,有朝气、热情,机灵还有倔强…是当初那段婚姻消磨了她所有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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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刚才那位追出来小姐就是…”
“跟之晟走得很近的聂云深?”
“是的。”副驾驶上的特助继续说道:“如果不出意外,那场手术还有一刻钟开始…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乔清妍淡淡地望向车窗外划过的霓虹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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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医生,702的病人已经进手术室了。”
裴之晟看了一眼屏幕仍然能灰暗的手机屏幕,将柜子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