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阴雨天,傍晚时分天已经完全黑了,城市的灯光闪烁耀眼,高低错落,街上人潮车流涌动,来往穿梭在雨幕中。
设计装潢简单大方的办公室,聂云深埋首于文件堆中,外面的雨和喧嚣仿佛都跟她无关。
不远处广告牌的灯光直射在了空中,她抬起头来,转动座椅望向窗外,点点雨滴轻轻滑过玻璃窗,留下了细细长长的痕迹。
又下雨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见湿漉漉的街道,雨雾中广告牌周围的射灯晃眼,她的红唇紧抿,神情变得严肃。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肖然走了进来。
“沈先生与夫人前天就到酒店了。”
她转过身,有些调侃道,“为什么我现在觉得自己的工作就是不停地去截糊别人…”
肖然笑笑,“本就是竞争,如果光凭【傅雅】就能下来的项目,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这两日傅云涵可是压得你死死的。”
“是啊,我也有点后悔这么早与她挑破了那层纸。”她原本就是个虚职,这下更是举步维艰了,傅云涵应该就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所以扔给她的case基本上都是故意刁难。可是只有那样才能逼她有下一步动作。
“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要更谨慎。”不然她这个外行人就随时可能被抓住错踢出局
“那位沈先生…”
“你认识?”肖然抬头看向聂云深,发现她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走回办公桌前看了下肖然放下的文件,“之后还有一场酒会?”
“商业酒会,去一下也好。司机晚点会去接您。”
聂云深咬了咬唇,划开手机屏幕,想了想,给裴之晟发了一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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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桢晚上有一个饭局,他的秘书也向他传达了对方想要他也携眷去的想法。
晚上,韩桢到了约定的酒店,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下去,刚才傅云涵打来电话,他只是简略地回复要加班。
他很少迟到,刚走到大堂,就看到聂云深与沈氏夫妇站在一起说话。
她穿着一袭米色职业裙,乌黑的长发挽在了脑后,整个人看上去简单知性。
他挑挑眉,走了上去。
当韩桢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聂云深正要开口要请沈氏夫妇吃饭。
“我家小乔说很想念云深呢,就怕你今天不带她来。”沈靖笑笑。
比起聂云深,沈靖身旁的白乔就随意很多,长裙,素颜,身上有股独特的气质,冰冰凉凉的,很拿人。
聂云深突然感到格外窘迫,杵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
韩桢笑得温暖无害:“是挺久没见了,抱歉,我迟到了,我们进去吧。”
聂云深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怔怔地抬头看着他。
韩桢已经到她的身边,不着痕迹地扶住她的肩:“既然来了,就进去吧。”
聂云深瞥了眼他搁在自己肩头的手,身体本能地抗拒,沈氏夫妻走在了前头,她只好任由韩桢半拥着往里走。
直到坐下,聂云深才终于明白傅云涵给她下了这个套。
明明那么不想她接近韩桢,却又这样安排,她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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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白乔想聂云深,那绝对只是沈靖的客套话。
当年韩家还在的时候,韩桢带着她与他们也只是吃过一顿饭而已,之后也并无交集。
“我们前天晚上才到桐城,小乔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才约了今天。”沈靖微微侧转过身子,伸出一只手握住白乔的腰,“自打你们离开了灵城,真是聚聚也难了。”
席间白乔的话不多,胃口似乎也不好,几个不错的菜她一口都没动。
聂云深亲自拿起酒瓶为两位客人添红酒,沈靖不着痕迹地将白乔面前的酒移开了,“刚满三个月。”
“恭喜啊…”聂云深有些惊喜,她记得沈靖和白乔是有个儿子的。
沈靖笑着:“你们什么时候也要个孩子?”
聂云深脸上的笑容一僵,握着筷子的手指有些青白。她很想找个机会将她与韩桢的关系撇开,可这种场面该怎么开口。
韩桢从旁边盯住她的侧脸,并不接话也不圆场,只是眼睛里的笑意有些高深莫测。
“他们那么年轻,两人世界多好。”白乔适时地开口,她依稀记得聂云深似乎身体不好,“云深,你这几天如果有时间陪我逛逛吧…他们男人还是得要忙生意。”
“好啊…”聂云深立即答应了,与白乔多一次接触的机会,就代表这次还有截胡还有机会不是么?她静下了心来。
韩桢侧过头多看了聂云深一眼,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沈靖转过脸,在白乔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在向我抱怨?”
“哪敢啊…”白乔嘴角微微有了些笑意,眉目变得生动柔和。
聂云深和韩桢抬了抬眼,望着他们交握在餐桌上的手。
几年前他们两个人就是如此,听说是再续前缘的故事,两个人挺不容易。
时光只是带走了一些人的感情,而真正相爱的人依旧如此亲密。
破镜重圆…并不适合所有人。
饭局结束后,沈靖夫妻先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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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桢依旧坐在位置上没动,他的脸有些淡淡的的红晕,闭着眼,手指轻揉着太阳穴,应该是刚才喝多了。
“你今天是来跟我抢生意的,还是那么巧…与我们这些旧人偶然相遇?”他加重了偶然这两个字。
餐厅的服务生端了两杯解酒茶过来。
聂云深想起身走,韩桢忽然睁开眼抬手将她压回了座位。
“喝了解酒茶再走,不然一会难受。”说着,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你刚才也喝了不少。”
聂云深顿了顿,伸手拿起了茶杯,也不说话。刚才韩桢与沈靖交谈,她根本没法插话,只得一杯一杯地喝酒。
酒有些上头,韩桢伸手拿了根烟就要翻打火机点燃,刚打了火,他停顿了下,看向一旁的女人:“可以抽烟?”
聂云深看着他夹在指间的烟点了点头。其实韩桢烟瘾很重,以前因为她身体的问题,他就算抽烟也会在外头,几乎不当着她的面。
韩桢垂眸看着她卷翘稠密的睫毛,“他对你好么?”
聂云深抬眸,回望着他,终于开口,“挺好的。”
简单的三个字,包厢内瞬间陷入沉寂。
韩桢手指间的香烟也不转了,盯着她,不说话。
喝了半杯茶,聂云深觉得她该走了。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跟他在一起。”韩桢说。
“真的没想到。”韩桢没有点着烟,夹在手里转了转,又放下了,“对不起,那天失态了。”
“以后不要轻易对别人死心塌地,独立一点…什么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他的眼神似乎因为酒意有些涣散,变得话多,“很多事情非常现实的。”
“够了。”聂云深制止了他的话,她与他碰见的次数够多了,已经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这次不是巧合…傅云涵有意安排的。你们拼命想要遮掩的事情,她早就知道呢…”
“至于现实,与你的那些年,已经教会我太多。”聂云深抓起包,就要站起来,“这单生意既然是她授意我来抢的,那我也就不会退让了。先告辞了。”
“酒已经醒了,”韩桢站起身侧眸看着她,神色淡淡的:“我们走吧。”
聂云深走在前面,速度不慢,他就静静地跟在后面。
那几年,她总是温柔地走在他身边,或者更久的曾经,小小的她总是偷偷跟在他身后。
什么时候,她早已经走在了前头,不再回头。
韩桢突然觉得自己也摸不透自己,明明曾经对她那么残忍的时候都没有后悔过,这些日子却总是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心里越来越空,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总是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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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之晟洗过澡,他躺上床闭着双眼强迫自己立刻睡觉。
以前经常日夜倒班,随时手术的日子让他早就习惯了随时入睡。
可今晚却迟迟不能睡着,甚至无半点睡意。
他打开手机,幽蓝的屏幕上没有新的信息或者来电。
刚才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几张照片还清晰地印在他脑海中。
关掉手机,他阖上双眼,心里还没有如此烦躁过。
聂云深说她今晚有应酬,要很晚回来。
他起身,下楼,出门,开车。
车上了高速,他按开车窗,点了一支烟。
车速有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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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门童似乎是认出了他,恭敬地唤了一声。
他抬手,示意门童离开。
裴之晟坐在车里抽烟,他感到胸膛里塞满了难言的情绪,赌得他有些难受,就像被一双手不停地揉捏着。
他将烟放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红色的火星迅速地燃烧着,烟在胸前闷赌着,他忘记了吐出,一阵咳嗽。
直到将车停在这里,他才明白自己并非如想象中的那么大度。
等了许久,酒店里终于陆续出来了很多人。
于是他下车,慢慢走过去。
有些他见过,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还跟他打招呼。
可惜,他没有任何心情去回应。
那个熟悉的人影出现了在了门口,一群人嬉笑着。
不知是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看不见她有没有躲开。
裴之晟笔直地站在路灯下,身影有些落寞,他突然记起了乔均宏的话,她和他想要的东西,想走的路是不是一样。
他忽然觉得是不是他错了。
裴之晟停下了脚步,将手中还剩半截的烟掐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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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云深有些累,没想到在酒会遇到了乔均宏和季淮南。
因为这两人在,一晚上是粘着她的陈家少爷总算收敛了不少。
她觉得好笑,几个月前因为白以薇,这个纨绔少爷可是说了不少难听的话,今天却变得异常殷勤热络。
乔均宏跟季淮南说了几句,又走了过来,微微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她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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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之晟突然想离开,他不知道他站在那边多久她才会回头。
活了三十年,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有些无奈。
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个方向,再睁开时,那双黑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刚转身便听到了有人叫他的名字。
“裴之晟!”
聂云深的声音不小,白皙修长的手臂在空气中挥舞,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不在意,她本就不是。
聂云深拎起裙摆,踏着高跟鞋冲了过去。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路,只是几米的距离。
她有些急切地想要走过去,因为酒会散场,一辆一辆名车从她眼前驶过,她几次都被逼退了回来,更加着急。
“别动。”他向她示意,制止了她冲动的步伐。
穿过一辆车,率先走到了她跟前。
刚才跑得太急了,聂云深微微有些喘,脸蛋红红的,看着他的眼睛清亮。
“你怎么来了?来接我?想我了?”
接连三句问话,直截了当,她有时候很坏,明知故问。
他想起了那晚的惊雷和闪电,撕开了荒芜的天际,就像人的心,早在未知的时候就遛进了些许光亮,她在他面前得意地笑着。
他想,那好,她想走什么样的路,他陪着便是。
裴之晟一把将她拉至胸前,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