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深并不喜欢来这里。
昨晚她收到一个信息,今早就特意赶来,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阴沉,昏暗的老房子,周围的旧楼都已经拆迁完了,唯独留着这零星几个院子。
眼前的中年女人似乎比去年更为苍老。
她应该才五十多岁吧。
同样的年纪,与那个在傅宅的无比光鲜的女人却完全不同。
命运有的时候是不是太残忍了。
聂云深垂眸,将一本日记和一张支票放在了桌子上。
中年女人没看日记,只是接过支票看了看,哑哑地笑了声,“你后悔了?你爱上了裴之晟?”
“是。”
“因为这种情,让你忘记了那些恨?你可知道,感情是最不牢靠的,我以为你经历过那些会比较清醒。”
“我没有忘记。”
“那就将傅家整个……整个夺过来!”沈颖致的声音有些提高,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立即转了话题,“罢了,既然你和阿宁喜欢那个人,你就陪着他吧,算是实现她的心愿。谢谢你今天能够来…我有点累了,先进屋休息了。”
聂云深惊讶沈颖致的反应,心口处有些压抑,站起,她走到了客厅的那面墙。
那面满是照片的墙,有沈颖致年轻的时候,还有白中恒,以及零星几张他们一家三个人的。
她盯着那些照片很久很久,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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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冗长的会议,下午是最后一场。
公司里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事情需要她去处理,并不是因为受器重,都是些杂事,琐事,连肖然也被借故支开了,这是也许就是傅云涵的方式。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位子一个挨着一个,几乎毫无空隙。
她并不喜欢今天座位的安排,因为是最后几个入座的,没的选择,她被安排在了主座人的右边。
灯被关上,会议室暗了下来,只有投影屏幕上小小的光亮。
“现在大家看到的,是【傅雅】联合【云桢】最新开发的….”那发言人对着屏幕,滔滔不绝。
聂云深盯着屏幕,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忽得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握住。
不能引起别人注意,她只能小幅度地挣扎,而那只手掌似乎并不想放弃,强势地把她的手整个捏在了手里。
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恶心,聂云深转头瞪了他一眼,身边的男人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看着屏幕,好像在桌下的小动作不是他在搞鬼一样。
她放下另一只手中的笔,轻轻地从自己的记事本里抽出一张东西,快速地移向左边。
会议室里灯光一亮,韩桢迅速将一张照片放进了文件夹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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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了,韩桢站在她的办公室里仍在看着她,唇角微微挑起,带着三分笑意,可眼底却有凉意森森。
钱和地位可谓是最有效的漂白剂,可以抹去一切的污点。
只是并不包括他眼前的照片。
韩桢冷冷地看着她,道:“聂云深,你居然做这样的事情?”
他抬起手,一张张照片从他手中掉落在了地上。
办公桌上还有更多,各种姿势,chun色满溢。那些照片当然不是出自她手,一早便在她的办公桌上了,有两份,别有用意。
韩桢现在能够自由出入【傅雅】便可得知傅云涵与他的利益捆绑之深,原本是想留到之后的,谁让他最近连连挑事。
聂云深自嘲地了扯了扯唇角,道:“彼此彼此。”
韩桢冷冷盯着她,过得片刻却是忽地笑了:“深深,那你想用这些照片要挟我什么?这些东西你以为能做什么?”
聂云深也看他,目光中一片清冷,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如果这些东西对你来说不算什么,那我当初是帮你顶罪,假如我要翻案呢。”
韩桢脸僵了一下,手紧紧地攥住聂云深的手腕,嘴边笑意无边:“好,好样的,聂云深。我其实一直很好奇,那人到底是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你弄出来…”
“我没有罪,当然会被释放。”她手腕极痛,可却仍向着他微笑,“你策划让王强去害裴之晟花了多少钱?你又承诺了什么?就像当年让我替你顶罪一样…你用多少花言巧语骗了那样的人渣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韩桢一愣,慢慢的,他的神色一点点冷静,最终恢复成最初的淡漠,他松开她,随手一挥:“我随时等着你去告发我,然后我们就生生世世纠缠下去…深深,其实到最后,我们会不会都只是别人手中的牵线木偶?”
门被关上,聂云深将视线慢慢移到办公桌上的一只黑色录音笔上,夹在了文件的边缘处,红光的小灯亮着。
她缓缓蹲下,收起那些散落一地的照片,捏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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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拐角处,还听得到大厅里的音乐流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将一个usb连同一张支票一同交到对面服务生的手上,指一指身后的大厅,“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小琴,姐都靠你了。”
女服务生点了点头,埋头端着酒水进去了。
年轻女人她站在暗处,似乎有些不安心,将帽檐又遮低了点。
韩桢当然是今晚绝对的主角,包围的中心,裴家有意的栽培,傅家的女婿,现在的他可谓事业婚姻双得意,人群中的他谈笑风生。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里面的宾客进进出出,却没发什么异常,甚至有不断的鼓掌声。
年轻女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她匆匆走到大厅门口,迅速地看了一眼里面。
里面的大屏幕上只是公司的logo并无其他。
她的手指收紧,站在那边挪不开脚步,拿出手机就拨给小琴,第一个电话被切断,第二次再被切断。她压着怒气再打,对方已经关机。
她暗自咬着唇,将手机死拽在手中。路过的宾客不断有看着她的,甚至连维持秩序的服务生都在走过来。
她吓得狼狈逃离,正要走进洗手间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陆小姐。”
陆絮絮一愣,转过头一脸惊恐,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很高的女人。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略略飞扬的桃花眼,妖娆的眼中波澜不惊。
“你….”陆絮絮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是你动的手脚,难道不恨他?你难道不恨他们!”
“同归于尽,你这样的报复方式很愚蠢,就你现在的处境,难道真的以为那个服务员会帮你?她一转身就会把你的计划告诉了那个人。”聂云深语气很是平淡,陆絮絮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一个上级在对下属分析利害。
“呵呵,果真都是这么现实…”陆絮絮缓了下神,她人瘦了很多,面色苍白憔悴,“我差点把你忘记了,当了傅家的千金小姐了,怕是他出事了,把你的事情一起拖出来吧…”
“你还活着,就能重新开始。”
陆絮絮嗤笑一声:“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
聂云深眼底掠过一丝冷嘲,“你以为你是谁?”
陆絮絮见那眼神,只觉得似曾相识,浑身陡然冰凉。
“你们姐妹俩也就仗势欺人而已,你….”
聂云深同样递了一叠照片给她,嘴角有些讽意,溢出一抹骨子里的艳色,“有些人根本不需要正面出手,足以让你身败名裂,不能翻身。”
她翻了几翻已经变了脸色,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那里半点动弹不得。都是一些混乱不堪luo/露照片,她一眼就看出是几年前她刚入行的时候,被别人骗去参加了sexparty。女人们趴在桌上,不穿衣服的男人站在桌旁,有些照片的角度非常清晰地照出了她就在其中!
“难道是你害的我?”陆絮絮想到最近的艳照绯闻和各种被打压,她在娱乐圈是不可能再翻身了,经纪人抛弃了她,房子被收掉了,连公司都直接解约了,还要赔偿一大笔钱。“不,不是你,我知道是她。可是我怀孕了…我来争取我的男人有什么错?”陆絮絮似是不甘心,压得了声音红了眼。她人瘦了很多,面色苍白憔悴,原本乌黑柔顺的长发有些凌乱,再也不是跑来让她离开的陆絮絮了。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走…他现在什么都有了啊…当年陪着韩桢的人不止你聂云深一个人!”陆絮絮的声音早就带着哭腔。
“你走吧…你斗不过她的,别等我后悔。”她眼中光芒冷静,语调依然平淡,有一种不急不缓的优雅,听在耳中只让人脊背上冒起阵阵寒意。
不过尔尔几个月,她们的角色便倒了过来。聂云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恨死了陆絮絮,所以现在她并不同情她,甚至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
聂云深转身欲走,不想陆絮絮却又在后面叫住了她。
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部旧手机递给聂云深,咬了咬唇瓣,说道:“能帮我把这个手机还给他吗?那年你在楼梯口不小心撞到我,我的手机摔地上了,把你骂得够惨,还把你的手机也给摔了。没过几天,韩桢他…就赔给我的。其实当时摔坏的手机根本不值钱,我吓唬你们的,而你们当时情况那么困难。这两年我换了好些手机,始终舍不得丢掉这个。现在我…我还给他。”
聂云深有些意外,还是接过了那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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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云深回到会场,时间差不多了,她想先行离开。
“我刚才好像看见你在跟谁说话,”傅云涵出现在了她身边,聂云深吓了一跳。傅云涵的妆容似乎与以前开始不同,从清雅变得刻意浓烈,在她看来有些森森的寒意。
“不应该出现的那一位。”傅云涵眼底泛着阴冷光芒。
聂云深没理她,与几个熟识的宾客道别,刚走出会场,却见不远处聚了挺多人喧闹。
有人从那边走过来,女人小声说道:“哎呀太可怕了,撞得满身是血,车子太不道德了,逃了,估计是追不到了…”
身边的男人继续道:“真是惨…好像是个明星呢,谁也不敢动她啊,估计是活不了了,流那么多血…”
聂云深站在那边听着不远处人群的嘈杂,心中忽地升起了不详的念头,她快速转身小跑了过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人敢上前,她冲了进去,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下,陆絮絮躺在血泊中还在微微抽搐,血源源不断里从她的身体中流出。
不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声。
聂云深蹲在陆絮絮身边,伸手却哪里都不敢碰,只得哑声道:“救护车到了,救护车马上到了,你醒醒…”
陆絮絮的神智终于清醒了些,睁开的眼睛里满是绝望与泪水,空洞地望着天空,艰难地开口:“这是不是报应?”
聂云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都没了。”陆絮絮的眼神有些空洞,喃喃自语,“你说的是对的,如果我今天不来这里,也许我还能活着,我太傻了。”
聂云深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慌,“别说话,你会活着的。”当时的车祸,她也在这样的血泊中,那种生命即将逝去的绝望,她终生都不会忘记!
蓦得,陆絮絮伸手握住聂云深的手腕,“手机…你收着,重…重要….那年…是我故意…不是他…”
陆絮絮声音急促而虚弱,口中不断地吐着血沫,最终再也喘不过那口气。
救护车已经到了,刺耳的鸣声,医护人员从车里冲出来,驱赶围观的群众和聂云深,“让开,让开,都让开。”
几个医护人员合力抬起了担架,经过人群的时候,聂云深听到这样一句话,“已经没气了,通知医院吧。”
救护车鸣着笛渐渐开远,围观的人群都散了。
聂云深还站在路对面,静静地望着对面的会场出神,韩桢和傅云涵相继走了出来,他们正在与嘉宾们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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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桢感觉有个人一直在看他,他这才缓缓抬头。
看见聂云深正缓缓地走过来,不发一言地看着他,或者说他们。
陆絮絮自私、自以为是,甚至说极其的不堪。
可是她不该这样死去。
聂云深的目光叫韩桢心口突然一窒,心口处一阵闷痛。
傅云涵回头也发现了聂云深的异常,
“啪”的一声脆响,一巴掌毫无预兆地掴在了傅云涵的脸上。
很重,聂云深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傅云涵的脸被她打得偏向了一侧,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回转过来。
其他在旁的人都惊呆了,被她们两姐妹的情形吓住了,根本不敢上前劝阻。坊间传闻傅家两姐妹表面和气其实私下斗得厉害,没想到今天就看到动真格的。
傅云涵毕竟是大家闺秀,纵然再怒,周围都还有其他人,于是只得压着怒气,并未还手,黛眉轻微地皱了皱。
她已经大概知道聂云深突然爆发是为了什么了,嘴角竟然扬起了淡淡的笑意。
聂云深抬手又一个耳光恨恨地甩了过去,被韩桢抓住了手,“别闹。”
她的手腕上还沾着血迹,沾到了韩桢的手。
韩桢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些血迹。
“她死了。”她死死地盯着傅云涵片刻,“这就是你的方式,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