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深被调到分公司两周多了,手头的工作越来越多,新老项目汇总,每天待在办公室的时间比在安排的公寓时间还多。
见肖然风尘仆仆地回到办公室,聂云深从文件中抬起头,“你老家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表叔的女儿,老家没什么人了,好在后事都处理好了。”
“节哀顺变。”聂云深将文件合上,“都快下班了,怎么还回公司,有消息?”
肖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好消息,也算坏消息。”
“事情有进展?”
“对方主动寄过来的,现在就看你用不用了,也许是个陷阱,也许我们的行为正好是对方想要的借刀杀人。”
聂云深将整个人陷在皮椅里,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我真是想不通了,白中恒也是到了这个年纪了,真要掌权也没必要等这么久。难道白中恒为了白宁报复傅家?…不会,不会,据我所知他对白宁那边几乎是不管不顾的。哪怕如他所说他其实恨死了傅*这些年来的作为,委曲求全地呆在傅家,可是这些证据也会害死傅云涵,把他的亲生女儿置于死地也不合常理。等等,让我想想,想想…你怎么看?”
“也许那位也有他想争取的东西吧。”肖然扶了下镜框,神情淡淡的。
“可总要有个合理的理由吧?我一定还漏掉了什么。”聂云深眯了眯修长的眼睛,蓦得见到肖然眼下的青色,“抱歉,你都那么忙,还让你做这么多事情。”
“应该的。”肖然站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老师那边还需要我走一趟桐城,我后天下午回来。”
“行,你先去忙吧,有事联络。”
忙到七点多,聂云深饥肠辘辘,整理好桌面,拎着包出了办公室,坐电梯到地下一层取车。
习惯性地在开车之前给裴之晟打个电话,本想从包里翻手机,结果手探进了侧面暗袋里触到了另外一部手机。她怔了怔,想起来这是陆絮絮交给她的,叫她交还给韩桢的手机。
那天的事情太乱,她匆匆塞进了这个包里。
手机是关着机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电。这个手机是很旧的款式,如果没电可能还要去购买充电器。
她尝试地摁下了开机键,居然还有电。
片刻后,手机屏幕滴答地亮起来。
没密码锁,按下星*和开机键就进去了。
聂云深迅速浏览了里面的记事簿和短信记录,没什么特别的。
为什么一定要交给韩桢?甚至在她死前还嘱咐着。
难道有录音?她找了又找,也没有。
会不会是照片?
手机里的确还存着很多照片,结果大多数是陆絮絮的自拍和一些无关痛痒的照片。
她翻了将近一百多张,就在她快发放弃的时候,有一张引起了她的注意。
具体说,这张是照片中的照片。
上面的小男孩四、五岁,一般人的衣服,一般人的拍照背景。
聂云深有些发怔,心底模糊地觉得这这个照片里的照片背景有些熟悉,她绝对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而且就在最近。
她闭了眼,竭力地思索,把自己曾经看到过的、记住过的影像一一过滤,突然间,就从某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闪过了。
那是她在沈颖致的家的墙壁上看到的。
在最边上的一张,白中恒、沈颖致和白宁三个人的合照。当时看没觉得怎么样,但是如果和这张照片的背景合在一起…明显就是在同一个地方。
可照片里的这个男孩是谁!?陆絮絮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得到了这张照片?
韩桢、白中恒、沈颖致、白宁…
他们会有什么关系?
她有些忍不住地紧张,咬着嘴唇思量了片刻,坐在车内一直没启动车。
不对,韩桢不会跟他们有关系。
她要交给韩桢必定是对韩桢有用的,或者说,她想要拿着这张照片当做她的底牌。
这张照片看起来是有些年代了,如果这个小男孩还在的话,得有二十多岁了吧。
她一开始得到白宁的日记来自于沈颖致,那个女人在她出院之后就找到她,并且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她对傅家的人,裴之晟的习惯和性格的了解也得益于那本日记。她与沈颖致的协议现在想起来也是匪夷所思,或许真如韩桢所说,她从一开始就是其中一个棋子。
难道这个男孩是白中恒和沈颖致…另一个孩子?
白宁和傅云涵是一年出生,之后傅*和父亲结婚后根本没有跟白中恒断掉,但是从来没人提起过还有一个孩子。
如果,假设如果成真,那么有些事情就能够串联起来了。
她必须得查,但是她要查只能通过两个人,要么肖然,要么裴之晟。
肖然虽然帮她查到了很多事情,但是毕竟范围有限;可如果要让裴之晟帮忙查,她该怎么解释她跟沈颖致之间的联系。
整个晚上,聂云深一直在思考到底如何调查白中恒,要直接找那个孩子难度太大,毕竟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如果真是策划那么久的事情,白中恒这只老狐狸可谓深藏不露了。
又或者先可以从陆絮絮这个点出发。那张照片感觉不是匆忙的偷拍,只能猜测陆絮絮当时照片的时候是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拍的。或许是在朋友家,甚至是亲属家。
先从陆絮絮这条线查起,可是她现在是□□乏力,每日成堆的工作,搞不好她早就被监控了,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
……………………………….
下午开完会的时候,聂云深的秘书通知她有人找。
裴之晟:“沈麒找到了,我们得要过去医院看一看。”
“在灵城?”聂云深立刻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裴之晟出了公司,上车时才发现乔均宏、沈麟都在车上。沈麟一直低着头肩膀不断在颤抖,她不觉微微一愣,心忽地下沉,回头轻轻问:“沈麒他出事了吧?”
裴之晟抿了抿薄唇,低声说道:“被人刺了几刀扔进了河里,人醒过来了,但是状况不大好。”
沈麒醒了过来,只是全身插满了管子,整个身体基本都已不能动弹,连话也说不出来。
病房外站满了警察,领头的警员见聂云深和沈麟就迎了过来。
“时间不多,你们两个进去,其他人留在门外。”
裴之晟止步门外,淡淡道:“我在门外等你。”
“谢谢老张。”乔均宏拍了拍那位警官的肩,“怎么样?”
“很难,话说不全,认了照片,很难取证。”
沈麟快步进去,站到床边,握住了沈麒的手,涩声道:“哥,我是阿麟,你醒醒啊…”
原本在病房的警员走过来,“聂小姐你好,刚才沈麒醒了一下,时间紧迫我们先让他认了照片,排除了您的嫌疑,请放心吧。”
“谢谢您。”
沈麒的反应极为迟钝,艰难地睁开了眼皮,呼吸变得紧蹙。
他动了动眼睛,目光划过沈麟停在了聂云深脸上,突然顿住,费力地张开了双唇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沈麒奇怪的行为让病房里的其他人都盯着聂云深。
聂云深瞧出他是有话要说,连忙走过去俯下身凑近他:“我是聂云深,那天我在邮轮上,你认得我?”
沈麒哑着声音张了张嘴,结果口舌根本不听使唤,还是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看着沈麒焦急的样子,沈麟有些看不下去,跪在床边拉着沈麒的手声音哽咽,“哥,你要说什么,别急,慢慢说。”
沈麒被握住的手轻轻地抖动。
聂云深心里也有些急,她努力平复了情绪,又俯身把嘴凑到了沈麒的耳边,用只有沈麒能听到的声音慢慢说道:“我知道是她做的,不是你,我们会保护沈麟。”
沈麒挪了挪头,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这才又艰难地张开了口,无声地重复着,重复着,直到聂云深模仿他的口型,低低地发出相近的音来,“siqi11---”
四期?死期11?4711?她忽地心中一亮,凑近了4711耳边,低声问道:“是4711,对吗?”
沈麒闭上了嘴,眼皮闭上又微微睁开,应该是默认。
聂云深脑里迅速想着这四个数字的含义,密码?哪里的密码?
她很犹豫,凑过去低声问沈麒道:“是密码么?”
沈麒说不出话来,甚至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可眼睛中却露出了失望之色。
不是密码。
沈麒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一旁的心电图还在微弱地动着,聂云深也知道问话只能到这里了。
在场的警员和医生示意她离开。
一旁红着眼睛的沈麟看了眼床上虚弱的大哥,犹豫了一下,跟着聂云深出去了。
张警官一直在等他们出来,“沈麟就由我们警方暂时保护了。请跟我们走。”
聂云深看了一眼沈麟,他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那麻烦您了。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随时联络。”
“聂小姐,我哥以前住在地方,长岭路4号楼711室。”沈麟突然抬头对着聂云深说道。
聂云深心中一动,是地址,难道那里还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沈麒之前的住处我们都查过了,没找到什么。”张警官在一旁善意地补充了一句。
这话刚说完,却听得病房里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报警声。病房外的人都愣了一愣,齐齐转身往房间里跑。
监护仪上的各项数字眼骤然往下落,在场的医生和护士正在急急地抢救,可是那条线已经变成了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