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踏出私人会所的时候,天上刷地闪了个光,紧接着响起一声雷,震耳欲聋。
豆大的雨点一滴一滴地砸下来。
这家会所离市区不近,出租车少,她只好退了回来,塞了一百块钱的小费给服务生,吩咐道:麻烦帮我叫个车吧。
服务生拿了钱,暗自高兴地跑回前台去打电话了。
眨眼的功夫,雨越下越大。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跟肖然摊牌,所以今天来这里的事情也是瞒着的,没开车,出了公司直接叫了辆出租车过来。
在等的时候,又有几个人陆续也出了会所,各自乘着自己的车离开,只有一个男人跟她一样,站在一边等车。
约莫过了十分钟,一辆银色出租车停住了。
聂云深刚走出大门,还没来得及下台阶就迎面挡了去路----是那个一直站在她后面的男人!来者不善。
“你好。云深。卫迟。”男人自报家门。
卫迟?昨天裴之晟已经大概讲述了下孟鄢的事情,当然也提到了卫迟。以裴之晟的个性,能不提的人和事情绝对不提,既然他主动说了,聂云深自然明白这个卫迟绝非一般人。
卫迟留着一头干净利索的黑色短发,高,壮;不算帅气,轮廓分明,只能算五官端正,
卫迟略略扬眉:“真巧,我刚出来透个气,就看到你了。”
聂云深当然知道这绝非是巧遇。
眼前这个男人直接称她为“云深”,说的话更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可是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聂云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您好。卫先生,我现在得立即回公司。”聂云深指了指门外等候的出租车,“那改日再聊,再见。”
聂云深右手下意识地捏住了手上的公文包,绕过卫迟往外走,可没走两步,两个黑衣大块头突然出现把她的路挡得严严实实。那出租车司机一看外头的势头不对,竟然自行离开了。
聂云深只得回过身去看卫迟。
卫迟微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韩桢也在,我们三缺一,大家一起玩会牌吧。”
聂云深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着心平气和的态度:“卫先生,我就是来这里取个文件,现在要赶回公司去,一堆人等着我呢…况且我也不会玩牌的。”
不行。他的回答霸道坚定。不知是不是雨水造成的错觉,她觉得那双眼黑得发亮,而后闪过一丝邪气。
“请。”卫迟似乎也再无耐性与她多说,做了个请的姿势,便转身往门内走去。
聂云深不甘心地回过头看一眼挡在面前寸步不让的两个黑衣保镖,咬了咬牙,恨自己没按五六七八个保镖,只得跟在身后再一次进了会所。
包厢里面已经聚了不少人,小舞台上有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在表演,下面围了几个男人吆喝着。角落处的桌麻将旁围坐了七八个男女,瞧见卫迟进来纷纷扬声喊着:迟哥赶紧来啊,没你在,我们打得没劲啊~
聂云深很快看到了韩桢,他在人群里扎眼的很,穿着烟灰绒的衬衫,没了一贯在人前的虚假笑容,韩桢在看见聂云深的第一眼便僵了脸,神色冷峻。
韩桢下家是个胖男人,叼着烟,乐呵呵地说道:“来这里和迟哥玩一圈才不枉费此行啊…小乐子赶紧让位。”
卫迟也浅浅地翘了翘嘴角,走过去在那个叫小乐子的男人椅背上轻轻一拍,然后又抬眼看聂云深,吩咐道:云深,你坐这里。
位置上的小个男人一听就识相地让位,又吩咐一旁的人拿了个椅子过来,“小嫂子,你坐。”
聂云深顿了顿脚步,听闻这个称呼让她异常尴尬,数道目光落到聂云深身上,有些好奇的,随即又转向了卫迟,等他的回答。
卫迟淡淡地笑着:“小乐子别爱玩笑,这位大美女可是有男友的。”
叫小乐子的男人“噢”了一声,看看聂云深,又看卫迟,“瞧我这嘴,咱兄弟不也是想着迟哥早点找个嫂子好照顾你嘛…”
卫迟随之不置可否,瞥了聂云深一眼:云深,来坐。
聂云深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镇定地走过去坐下。
另一个位置早已经让了出来,卫迟坐了上去,随后说了一句,“云深说她不太会玩牌,你们可要让着点。”卫迟没说聂云深不会打,也没有安排人教她,这倒让聂云深松了口气,装就装下去吧。
不过一会儿功夫,几圈牌就过去了,卫迟手气一般,韩桢似乎心不在焉,聂云深果然“不太会”的样子,不小心接连点了几个炮,倒是对面的胖男人赢得合不拢嘴。他在卫迟没来之前输了挺多,这下报仇了:“今儿迟哥是在放水啊…以前只有咱们输的份啊…”
聂云深一旁坐的小乐子可谓人精,他试探性地调侃道:“肯定今天云深大美女在,大哥有点分神了呗。”
众人闻言哄笑。
卫迟闻言淡笑,待把筹码扔出去,竟接着话道:“美女在旁,看牌的心自然就很容乱了。你说是不是,韩桢?”
韩桢没应,推倒了面前的牌,聂云深点炮。
“算了,小乐子,你来替我打,我去陪她,看来我们云深‘真的’不太会打牌。”卫迟突然起身。
不只聂云深,牌桌旁的众人都是一愣,看聂云深的眼神与之前又有了不同。
卫迟换位置坐在她侧后,他坐在她侧后,一手搭在桌沿,一手撑住她的椅背,倾身贴近了她看牌,好心地问道:“要不要我帮帮你?”
聂云深趁着抓牌的机会,往前挪了挪身体,不露痕迹地避开卫迟的碰触,轻轻回答:“不用不用,我可以的。”
哦?是吗?卫迟尾音轻轻上扬,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既然不需要我帮,那我们赌一把。如果你连赢五局,我就放你回去,再帮你搞定蒋老头的股份。怎么样?”
聂云深睁大了眼睛,她有点不敢置信。【傅雅】的股东之一蒋世凯的儿子海外投资项目惨败,老蒋为了填补儿子的亏空,准备低于市价卖掉手中2%的股份套现。他第一个找的人就是乔清妍,乔清妍嘴上说考虑考虑,又顺带将这个信息给了裴之晟。聂云深原本想的简单,以为是乔清妍顺水推舟,结果来了这里才发现蒋世凯并不情愿做这笔交易。
卫迟居然知道!
卫迟满意地扯了扯唇角,手从后搭上她的肩,指尖轻轻划过她肌肤:这个赌注,你应该有兴趣。
聂云深紧张的鸡皮疙瘩都起了,她深压住内心的紧张,强自淡定抬手脱掉了身上的外套,也借机轻轻扫掉了卫迟的手,抬眼看了看众人面前的刚出的牌,开始认真看牌。
韩桢感觉不舒服,特别是看到卫迟的手摆在聂云深肩膀上的时候,心里一阵烦躁。他放下裴家的事情,特地回到灵城,一来为了试探卫迟关于陆絮絮的事情,二来没想到刚到就见到了……他捏紧了手中的牌。
韩桢知道聂云深记性极好,之前因为陪韩老太太她们打牌,不但能记牌更是会算牌,他都不是对手。刚才卫迟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让她突然认真了起来,可越是想知道,却越是集中不了精神看牌。
很快,牌桌上的其他两位就意识到了聂云深牌技,等她一连做到第四庄的时候,原本在不远处看表演的几个男人也都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对家的胖男人已经忍不住大呼:“迟哥,你这个也太诈了,刚刚这位美女明明不太会大牌,你一不打了,她就火力全开了啊…”
小乐子闻言安分了,低头更加专注地看牌,跟这个桌上的人玩,他可得悠着点他的钱袋子了。
卫迟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眯了眼去看聂云深。
聂云深面色平静,异常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牌,只有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透露了一丝暗藏的兴奋。
的确是一副极大的牌。
卫迟面色变得有些严肃,他似乎要重新估量眼前的女人。
韩桢和小乐子已经相继点炮,连看牌的几个人也都快忍不住要叫出来,聂云深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摸牌。
终于,又轮到她抓牌,轻翻,看清,往牌桌上轻轻一拍,整个动作连贯、稳而不急躁。
“自摸。”
小乐子嗷得叫了一声,忍不住仔细看她推倒的牌面,看清后便直接装作晕倒的样子,“输惨了输惨了…这回输惨了…”
聂云深内心显然也是激动的,她的心脏狂跳,后背已是被冷汗浸湿。因为紧张,连空气也似乎变得稀薄,让她体会到了以前喘不过气的时候。但是她只是轻轻地站起身,拿起刚脱下的外套和包,向着卫迟说道:卫先生,我今天还有事,那改日联系了。
卫迟没说话,也没有出声拦她。
在众人震惊地注视中,她慢慢地走出了包厢,关上门,便加快脚步,一路急走,甚至抢了别人的出租车,只留得那人在车后骂骂咧咧。
可她什么都顾不上想,她真的后怕急了。
卫迟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也不是什么纨绔公子,他是….聂云深的手握成了拳头。
出租车开出去很远,直到进入了回城的高速,她的心跳才渐渐平稳下来。
聂云深回到公司,发现办公室的灯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