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涵回到傅宅。
门大敞着,佣人也没在,以往每日都有人修剪打理整齐的花木灌早就冒出了些许野草在那边分外扎眼。
她走进玄关之后,发现那个可恨得而男人居然在,他居然还有脸在这里!
韩桢堂而皇之地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抽着烟,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穿着皮鞋,西装笔挺,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吸着烟,只有从他冰冷的眼里才明白他见到她根本无动于衷!
偌大一个家,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极力压下情绪不让自己冲动地跑过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落井下石,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我想去接你…出来的,不过你的助理说,你已经先被人接走了。”
傅云涵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胸口中的怒意开始翻腾,她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背对着韩桢,双臂交叉在胸,脸上的表情变得紧绷,“你不用再演戏了。”
“我没有办法,你父亲他…一直控制着我。”他的声音很低很沉,语气很认真。
“他能控制你什么?你和聂云深的那些’往事’?还是你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我?不,是你们两个人合伙在算计我!而她早该去死的!为什么她不去死!”气氛如平静的镜面瞬间破裂,傅云涵最后的尾音带着一种狠戾,萦绕在室内。
“她…”韩桢眼眸闪过一丝不为察觉的细微情绪,唇抿成坚毅的线条,眉眼的冷意慢慢升起,像是凝结的霜一样,反问,“那我什么时候会收到你要求离婚的律师信?或者我们今天就谈谈…”他手上的烟灰直接落在地毯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火星。
“我为什么要离婚?韩桢,你以为没有我你会有今天?”傅云涵停顿住了脚步,克制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转过身来对着他,一字字地说:“裴海天总有一天会把裴氏交给你,只要我一天还是你的妻子,哪怕我在监狱里呆个十年二十年….我也不会离婚。”
说完,傅云涵怒极反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输。”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烟,抬头望向了她。“十年…二十年?不用,你只需要跟你母亲一样…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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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董事会除两名董事告假外,其余董事都准时出席。
傅老太太死后,董事长席位名义上一直是由傅*暂代,实际上的职权早已落到白中恒和傅云涵手中,而如今两位实际掌权的人物却都接连出了事。
比起看那些持续糟糕的各类报表,在座的董事们显然更关心的是现在的这个烂摊子到底谁来接手,有无翻盘的可能性了。
按照傅老太太的遗嘱,本是傅家母女三人联合掌权,现在只有留下初出茅庐的聂云深,虽也为傅家人,可是毕竟进入傅雅时间太短,经验不足,何况是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绝非上佳的人选。只是聂云深与裴家的关系又甚为微妙,他们不得不考虑到这点,所以也不敢提出别的人选来,怕是得罪了大股东乔清妍和背后的裴氏。
有个年长点的董事老庄并不避讳,直截了当,“云深,你和裴家小七什么时候请我们这帮老头子喝喜酒啊?”
聂云深做了一晚上的功课来准备应对今天的刁难,绝对没想到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关于她的私事,显然有些尴尬。隔着几个座位的乔清妍轻笑,“庄老,我儿子的婚事,我明明坐在这里你却跳过我,难不成您老最近是对我有意见?”
庄老被呛之后,刚想多说一句解释下就被会议室外传来的吵闹声打断。
应该是保安的声音:“对不起,韩先生,您不能进去!您别…”
随即,原本紧闭的会议室大门毫无征兆地被大力推开,门背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震响。
乔清妍回头只看了一眼,整张脸瞬间就僵了,坐在正对门边的席位上的聂云深已经站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我当然是来参加董事会议。”她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今天韩桢穿着得颇为正式,挺括硬朗的西服,一丝不苟的领带,只是硬朗坚毅的脸瘦削了许多,听说他出了车祸。
乔清妍冷冷一笑:“韩先生,这儿似乎不是你有资格来的地方。”
韩桢扫了一眼气氛紧张的会议室,笑得愈加和煦优雅,“我怎么没有资格来这里?”
门外的保安继续阻拦,当即被韩桢带来的保镖挡了出去,会议室的门随后被从外头带上。
韩桢绕过乔清妍,直接走到聂云深旁边原本是傅云涵的位置上坐下,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聂云深,“我现在已经是傅雅的第一大股东了,抱歉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云深…妹妹。”
只是一句话就在会议室里炸开了锅,在座的股东们无一不面面相觑满眼的疑惑。
“你在说什么笑话。”乔清妍提高了音量。
韩桢收敛了笑容,一字字地继续说道,“我是傅云涵女士的丈夫,也是她现在合法的代理监护人…而她原本就是傅雅的总经理…兼第一大股东…我作为裴氏现在的副总裁,我…当然有权利坐在这里与各位叔叔前辈们谈谈裴氏收购傅雅之后的未来发展…”
韩桢的话刚落,在座的众声喧哗,大家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
一阵寒意从聂云深的手指末端迅速蔓延上来,她觉得喉咙很干涩,片刻后反问,“谁说你们是夫妻就可以代替她的职权?”
韩桢满脸平静继续道,“我的妻子傅云涵女士在精神方面出了一些问题,昨晚在律师的协助下已经签署了代理人监护的协议,同时她也已经将所有在傅雅的股份转让给我,当然这些仍然是属于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一语中的,全场哗然。
“股权证明的文件稍后会向董事会报备,到时候你们都可以看一下。”韩桢微微一笑,镇定自如地说,“不过这些只是我们家庭之间的事情。今天特地来这里,最主要的还是跟大家宣布下关于裴氏有意向收购傅雅这件事情。裴傅两家几十年来一直相辅相成,如今傅雅陷入困难,我们裴家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在众人的惊讶中,韩桢面不改色地将裴氏收购傅雅这件事情挑明了,只是开出的条件和价码并不像表面说的那么“友好”,甚至有些是明着在打压傅雅,简直是趁火打劫。
几个董事窃窃私语,早就听说各家公司有动作,也有传外头有公司恶意收购一事,难道这一切的幕后主脑说不定就是裴氏,等着坐收渔翁之利?裴氏和傅雅光一起合作的重点项目就有十几个个,这些年来的利益早就捆绑在一起,连乔清妍此刻就算恨极了眼前的男人,因为涉及到裴氏,她只能静静听着。
然而聂云深并没有听进那些收购的条件,她的脑中都被傅云涵的事情所困扰。
“傅云涵有精神病?你们以为精神病就是免死金牌么?”
韩桢表情无波澜,像是听很平常的事情一般,片刻后轻笑说,“云深,说实话你姐姐有这个问题我也很震惊…既然在场的各位都是自己人了,那我也直说了。鉴于你姐姐和你母亲都有这个问题,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对峙,不如花点时间找个医生也检查检查…毕竟精神病遗传的机率是非常高的。”
所有人惊疑的目光统统投向聂云深
聂云深面色瞬间发白,声音还算平静:“谢谢你关心我的个人健康问题。不过,韩先生,按照法律规定,董事会成员是由股东大会选举产生的,哪怕你现在手上拥有的股份再多,或者您是傅云涵女士的法定代理监护人,但是只要你一天没被选入董事会,就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韩桢对于聂云深从刚才的惊慌失措到立即的收敛情绪竟是有些许赞许,他抬了抬眉毛饶有意味地看着她,“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下一次的股东大会就在下个月1号,距离今天还有十天…其实我也不着急,这些日子各位叔伯们可要记得赏脸一起吃个饭,我会让助理联系你们预约时间的。那我先行告退了。”
韩桢的脚步声越行越远,终于消失在了会议室门外。
…………
最终会议室里只剩下聂云深和乔清妍。
聂云深作势低头收拾着自己手边的文件,实则内心翻腾,手上微小的颤抖动作已经出卖了她现在的情绪。
“难道傅云涵真的疯了…她明明知道最后出卖她的人就是韩桢,为什么…”聂云深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静静地定在刚才韩桢坐的位置上。
“为了脱罪。比起要在漫长的牢狱中度过那些年,不如赌一把。”与魔鬼结盟。
“如果裴氏要收购傅雅,裴老爷子真的会答应?我是指…”
“我想他也无能为力了,他现在也许连话都说不出了…上一代的情谊会随着老人们的逝去而完结,剩下的就是利益。”乔清妍站起身声音沉沉,“按照傅雅现在的情况,裴氏如果可以收购其实也算一个不错的出路,只是看你和其他傅家人怎么想了。既然傅云涵已经站在了韩桢那边,我想无论你多不愿意,你应该去看望下傅*。也许在这场战争里,她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肖然稍后进了会议室。
已经查到了那家空壳公司幕后的指使人就是白中恒…而白中恒在出事前曾经频繁接触的niccapital,一家欧洲的私募股权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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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要收购傅雅一事,不需半天就传遍了业界。
外界不少人称裴氏不念旧情,在傅家落难时候还踩上一脚,天下果然没有永远的情谊;而行内的人又觉得如今当家的韩桢既代表了裴家又代表了傅家,说不定是内部早就做好的盘算。
傅*被控非法持有枪支以及故意杀人罪未遂。但是由于英国那边的医生提供了她这些年来的病例以及精神病鉴定报告,明确证明了傅*有严重的精神活动障碍,被丈夫背叛的打击致使她当时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为无刑事责任能力。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白中恒本人脱离危险后,并未提起诉讼。傅*在处理完完白以薇的后事之后就被强制送去了精神病院,虽然媒体并未公布,不过很快聂云深就知道了地点,独自去到那所医院。
精神病院的地点很偏僻,前两年这里是所疗养院,有过次爆炸后重新休整,改成了精神病院。护士将聂云深带到属于傅*的房间,打开门,她走进去,见里面设施非常的简单,傅*躺在床上,背对着她,身上穿着这里面的浅蓝色白条病服,一头长发剪得很短。
再看到傅*又让她想起了上次的恐怖经历以及那个失去的孩子,一阵又一阵真实的痛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聂云深极力控制住情绪,冷冷地叫了一声。
“傅*。”
傅*似乎有些反应迟钝,半晌才回过头来,可是待看清聂云深后,本来有些茫然的双眼陡然变得清明,她“嚯”的一下坐起身来。
“你还活着。”白中恒的背叛和白以薇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聂云深差点就认不住她了。傅*整个人瘦脱了样子,皮肤如干树皮,眼角的皱纹再也遮掩不住,眼下浓浓的黑晕,看上去那样苍老和颓败。
“对,得要感谢你那一棒下手还不够重,还留得我可以站在这里看到如今的你。”
傅*轻笑了声,,“嘴巴还是很厉害,你来干什么?”
聂云深冷笑道:“董事会他们希望我来看看你,虽然你现在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独立思考’的行为能力。”
傅*脸色一白,终于想起了她身后还有一家公司和家族,自知道白以薇的死讯,她悲痛欲绝,她早就把这些抛在了脑后。
“白中恒私下将股份卖给了nic,”聂云深看着她轻声说道。
傅*听到白中恒的名字忍不住发起抖来。
“还有韩桢所代表的裴氏…有意收购【傅雅】,傅云涵为了脱罪,将股份都转让给了韩桢。到底是裴氏还是nic,也许还是要看你。”聂云深看着她,一字一句:“傅*,【傅雅】没有别的选择了。”
傅*冷笑一声:“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事情,你回来傅家就想着害死我们。聂云深,你没有这么无辜。现在我们家弄成这样,你很得意吧?”
聂云深直直地看着傅*,目光又冷又利,如一把刀,“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一直要我死的人,是你。”
傅*脸色一变,心虚地低下头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二十年前,聂云深父女所乘坐大巴翻下山那件事情她自然不会承认。
“今天你所承受的一切就是你的报应。”聂云深看着傅*缓缓道:“外婆给我的那些股份和资产我都会重新还给你们,可是【傅雅】是外婆一生的心血,现在无论是韩桢还是白中恒,我都不是对手。我知道你没有疯,傅云涵也没有…你今天踏入了这里,我相信白中恒就不会让你有机会再出去,同样傅云涵也是…”
“你胡说!”傅*忽然站起,激动地叫起来,她看着聂云深,眼睛睁得大大的,双眼血丝密布,神情恐怖,“你在胡说什么!”
一直站在门外的护士听见傅云涵的声音立即冲了进来压制住她,她看见护士们因为傅*的挣扎在暗地里踢了她的膝盖几脚。傅*原本娇贵的身子哪受过这种踢打,径直跪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聂云深不想再看下去,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