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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你可以帮我看看炉子上的汤药怎么样了吗。”萧珏正在给守望诊视他手臂上的伤痛处,突然叫了一声一直守在我们旁边的玉兰。
“好。”玉兰站起身,朝屋子外走了出去。
“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儿。”既然玉兰出去了,为书兰敷药的事就完全落在了我身上。那一大罐捣碎了的草药,带着些绿色的草汁,用捣锤从罐子里刮出来一点,把那烂糟糟的草药在她身上挨打的地方敷上,摊开。然后又缠上粗布的绷带……她身上那一道道的伤痕,触目惊心,我看着都觉得疼,真不知道那对禽兽父子是怎么才能对她下这么重的毒手。
“没事的,不疼了。”书兰侧过头,看到我的表情,她握住了我的手安慰道。
我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你这身伤,真是……怎么要你一个挨了打的反而来劝慰我呢。”
“一直以来都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那么疼了。”书兰像是想要缓和当下尴尬的气氛似的,故意装出一副不要紧的样子,反而让我觉得心里更不舒服。
“啊啊啊,疼……”守望叫出声来,可是很快也就意识到自己失态,竟然把话又给吞了回去。
“守望,”一直默声为他治疗手臂的萧珏,轻声说,“要是疼,你得说出来。知道你哪里疼,我才能知道你究竟哪里伤到了,有的位置并不严重,可有的位置受了伤如果不能好好治疗,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大人。”一听说守望的伤势可能很严重,书兰坐不住了,走了过去。“守望他……”
“不用担心,现在看来守望只是皮外伤。想必是他当时一手护着你,一手去挡长景父亲的责打,所以他受的伤大致上都是伤在了右臂上。”萧珏一手按着守望的上臂,一手握着守望的小臂摆动了几下,“幸好,没有伤到筋骨。”
书兰闭着眼睛长叹,看样子她终于松了口气。只是她看起来太绝望了。
我再三想要吞下这口气,可是看到她这副样子,实在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那老家伙为什么这么打你们?!竟然,守望护着你也会被打成这样!”
“不,不是的……”书兰竟还想要否认,可当她看到守望的时候,满眼都是自责和心疼。
“姐。”守望伸出另一只手去拉住书兰,然后他很小心地看了看萧珏,有意提醒书兰。
“难道比起挨打,揭发某些人的恶性更让你们觉得害怕吗?”我顺着守望的眼神看向萧珏,萧珏一直淡然处之,从头到尾没有说几句话,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也难怪守望会提醒书兰,不要当着他的面乱说话,“你们有什么,就放心说吧,他如果有胆子出卖你们,我就把他也丢到河里去。”
让他也尝尝,大冷天泡冷水的滋味。
萧珏听了这话,竟然莞尔一笑。可书兰和守望吓得够呛,他们惊恐地看着我,好像我就是一个随时会吃人的怪物,萧珏笑说,“你们要是当真受了委屈,就跟她说吧。也难得有她看不过眼的事,竟然会主动站出来想替你们主持公道了。”
“这,可以吗?”看起来书兰还是有些想要说的。
只是她刚问出口,守望立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唉!小兔崽子,是因为你吗?”我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书兰对他的授意显然是照办了,我出口挑衅,上前一把揪住了守望的领口,“是因为你吗?该不会是因为你有什么原因,才一直要你姐姐忍受着那对禽兽父子的折磨吧,你就这么一直看着他挨打,你以为你为她挡着就是帮她了?你要她在面对伤害时缄口不言,就是在帮伤害她的人,你在纵容他们对你们的伤害。”
“不,”书兰很担心似的扯着我的手腕,“不关守望的事,都是我,都怪我。”
守望经过我刚刚的一番教训,老实了很多,或者说,他根本就是被吓傻了,已经顾不上再做阻拦。书兰将我拉回到后面坐下,强忍着眼泪说,“都是因为我,才把他们也牵连进来的。”
“他们?!”她这话里的意思,还包括玉兰?
“我家里人死的早,就带着玉兰和守望一起嫁过去了。一直以来,他们也都住在长景家里,我一女人,玉兰和守望年纪又小,什么忙都帮不上,难免遭人嫌弃。”书兰低着头。
“他们打你,就是因为你们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想,要我完全适应这里的三观至少还需要一段时间。
书兰抬起头看向守望。
原来,书兰十二岁的时候,爹娘就先后都病死了。她带着弟弟妹妹实在没活路了,所以听从了村里长者的劝说,嫁给了长景,带着玉兰守望一起,住到了长景家里。长景家是村子里唯一有牛的人家,条件是村子里最好的,起初几年过得还行,可是书兰嫁过去两年之后,还是没有给长景生下一儿半女的,所以遭到长景父亲的嫌弃。
我压着嗓子,咳了一声。特别想骂人,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无论这里再怎么原始,婚配再怎么早,但是总要尊重生理发育的吧。她都还没发育完整就要她生孩子,生不出孩子就嫌弃她,这是什么世界啊。
书兰继续说,“……爹嫌弃我,怕我是个没福气的人,就张罗着要给长景再娶一个。”
然后他们就开始在村子里物色其他人家的闺女,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可是一直也找不到,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了,可书兰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长景脾气大,有一次被他父亲叫去训话,回来就拿书兰撒气,把书兰狠狠打了一顿。从那以后,他就好像找到发泄的地方了,但凡脾气大了,就拿书兰撒一通。
“王八蛋……”我咬着牙骂了句,还是没忍住。“你继续说。”
书兰抬着头看着我,她眼中露出些疑惑,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然后接着说,“玉兰比我小四岁,比守望长一岁……”
在那对禽兽父子继续物色合适的姑娘为他家传宗接代的同时,玉兰渐渐长大,长成亭亭玉立一个大姑娘。结果某一天开始,就被长景惦记上了,长景的父亲也和书兰说起这件事,希望书兰跟玉兰提,把玉兰许给长景当妾。书兰因为太清楚长景的品行,不愿玉兰也落入这火坑里,就一直拖。再后来,长景又看上了和青山青梅竹马的月蝉,月蝉爹有些势利,见青山一无所有,长景家条件又不错,就想着答应这事。可却遭到月蝉的抵死不从。书兰为了不让玉兰落入长景手中,还曾经亲自去找月蝉求过,希望月蝉嫁给长景。
只是月蝉并不答应,拖了一段时间之后,长景在月蝉那里讨不到甜头,就又把注意力挪到了玉兰身上。
“……可谁知道,他突然就死了。我还以为这件事终于就这么过去了,可是爹却说是我克死了长景,不但没有为长景生下儿子,还把长景也害死了。长景出事后,爹就埋怨我,然后就……”书兰用手背擦了下眼泪,她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殴打她的长景终于死了,没有等来平静的好日子,连长景的父亲都因为责怪她而打她。
“那这一次,也是因为这件事打你?”我还是觉得接受不了这种说法。
书兰点点头,“爹说,我怎么不陪着长景一起去死。”
“他就是要打死大姐,为了让大姐去阴间照顾他儿子!”守望愤愤不平地说道。
“变态。”我已经找不到更恰当的词来形容那对父子了。可是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既同情他们姐弟三个的遭遇,又莫名觉得心情很沉重。
“大人,药已经熬好了。”
我们说话间,玉兰捧着药盅从外面进来,双颊冻得通红,她站在屋里,又疑惑地看着屋里的人,问了句,“这药是给谁的?”
“给霍汐。”萧珏淡淡地说。
“给我干嘛?”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出去前你并没有喝药。”萧珏很笃定地说,原来他还记得我们在玉兰求助的时候急忙出去,我就手把药扔在了一边的事,“免得伤风,不好喝也喝了吧,你现在是最不能生病的人。”
这话说得让屋里的人都有些尴尬了,玉兰很听话地捧着药盅走过来,还未靠近,我就已经闻到了那股味道,十分嫌弃。刚才玉兰急匆匆跑来的时候,我可是如释重负一般放下药逃命似的出去的。
谁知道绕了一圈,这还得喝。我接过药盅,心里千百个不情愿,“对了,你们还要回去吗?”
书兰他们立刻沉默了。
他们应该也清楚,回去肯帝还得挨打,可是不回去,又能住在哪里呢。
“如果你希望留他们住下的话,你要和书兰、玉兰一间了。”这话或者算是提醒,可又好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萧珏这里不顶长景家,只有两间房子,在这之前,原本是他住一间,安排我住一间的。如果要让他们留下来过夜的话,那就是说,书兰玉兰和我要住一间,守望和他要住一间了。
守望向我投以求助的目光,他是在求我答应,让书兰和玉兰留下。“我不敢要求可以和大人住一起,我在院子里待一晚上就好,只是大姐二姐身子弱,求霍汐姑娘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