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盎来的时候,沈郊的头颅已经被高挂在辕门之上,还是那身装束,刘逸都怀疑冯盎不换衣服的。将冯盎迎进军营,看冯盎皱眉看辕门山头颅的表情,刘逸心里都有点尴尬,搓着手干笑着看冯盎,想要解释,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何难为情的?换做是我,别说怀疑老夫,只会做得更坚决,老夫自接到陛下的圣旨,就提兵前来,所幸你还没冲动。”
转过头垮着腰刀兀自进了军帐,刘逸跟随,这时候听听这老军骨的意见,绝对没错的。
“既然已经开了刀,那这背后的推手是谁,估计你也已经知道了吧?来说说,老夫虽然有了推测,却还不肯定。”
“韦挺之子,韦待价。携倭国之力,妄图混乱南地,趁机谋夺。哦,吐蕃,蒙舍诏,真腊都与他们有联系,估计真腊此时已经被韦待价掌控,此次匆匆将您请来,也是想听听您的意见。”
将地图展开,模拟的沙盘也已经做好,上面插满了旗帜,冯盎起身,看了半饷。
“交州和驩州虽然也算是在老夫治下,可是这里太过偏远,老夫以前也是鞭长莫及。只要没有叛乱发生,这里一般都由朝堂贬谪官员自行处理,老夫从不过问。不曾想,短短时日,居然已经被韦家小子弄到这样地步,老夫也有过错,当上书请罪。”
刘逸很想说您就别装了,估计冯大爷您只是不想管罢了,谁会没事带着家将到处平叛,这都是需要军费支持的好不,再说,冯盎巴不得自己被皇帝遗忘最好,哪里还会弄出一大堆功绩来招惹朝堂的注意。
“地处交界,你小子又带来的只是水师,陆上战力老夫姑且不提,老夫虽然又提了五千精兵,若是只是单纯扫平六诏混乱,这倒是不难,可是我们一旦离去,这里又会再次陷入混战之中,甚至,还要为韦待价做了台阶,得不偿失。所以,难啊。”
刘逸也是点头,就是因为这样,一战而平根本轻易实现不了,不陷入长期的拉锯战已经算是幸运了。
“小子听沈郊之言,倭国的海船舰队也在这片海域,所以我准备先灭了这只海船舰队,再平了交州和驩州,将韦待价逼出大唐的疆域,不管他去真腊也好,蒙舍诏也罢,我都暂时不准备去追击,固守交州驩州,将商队装载了运回岳州乃第一大事,待岳州稳定,咱们再好好的与他们算一算这笔帐!冯公以为如何?”
冯盎思索片刻,唔了一声。
“只能暂时如此了,扶南王刚去世,若咱们此时就深入,不为将帅之举,只是这地方你小子除了装载一些粮食之外,珍宝却是太少,你想要的象牙这些东西,交州和驩州可没有。”
“呵呵,取物不一定只有战争一途,待平了驩州与交州,小子准备在这里举办一次大型的交易,咱大唐的瓷器,还有茶叶,丝锦布匹,小子这次可带了许多,这些东西,可都是南洋的人最是想要的。此次是在这里,下次就是在番禺,番禺是好地方啊,天然海港,冯公你若不需要,小子可想得紧。我此次来其实并非为了打仗,主要是开商路,其实商业入侵,比战争入侵还要恐怖得多的。”
冯盎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什么叫商业入侵,接着又莞尔。
“也好,既然你小子有想法,那老夫也就做一回你的无忧之后,只是老夫好奇,听你部下说,这事情本来交给吴王殿下的,怎么突然会想到老夫,你就这么相信老夫?要知道,后方一乱,前事皆休。”
“不相信又如何,人生总要赌一把的,况且,这局的赢面,小子占了太大。至于吴王,聚集此地商家,便是他的职责了,不需要多久,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一部分人尝到了甜头,这样的模式会形成一个定式,而我所需要做的,就是派兵守护这样交易的安全进行,当然,若我力量足够了,对于一些阻挠商路的人,也会进行远距离的打击。”
开了一坛酒,又端上来一些小菜,抬手敬了老冯一杯,刘逸笑的很自信。
“这就是你上书陛下的市舶司?海政?你不是要在岳州施行的吗?”
老冯颌首沉吟,聪明人自然知道这里面的收益有多大,刘逸充当的是保镖和路霸的角色,陆路不通,刘逸控制了海路,只要利益巨大,商家自然只能选择求刘逸,这价钱会是多少,冯盎想到手都颤抖了一下。
“冯公,这是大唐的海政,是陛下的决策,你我都插手不了的,不过安排哪些官员,考究一番,我还是有权利的,就看冯公有没有兴趣了。”
又来了岳州的老招数了,偏偏冯盎还反对不了,刘逸的水师自己看了啊,三艘巨无霸,在海路之上他就是无敌的存在!能破开这个无敌的,也只有刘逸自己了,所以既然皇帝和刘逸铁了心在这里开海政,那就不止梅岭古道上的五千精锐甲士了,岭南说起来,已经在皇帝的包围之中了,就像刘逸所说,除了造反,那就只能接受了。
酒水一杯接一杯的被冯盎灌下了肚子,直到酒坛见底,才拍碎了酒坛,猛然站起。
“老夫就知道!你个小混账东西到了南地,老夫这里就安静不了!只是这样逼迫老夫,你还真不怕老夫一怒反了!到时候老夫是不好过,你刘逸也不会有好日子吧!你就这么有把握!”
老冯烦躁,刘逸也烦躁的厉害,跟着站立而起。
“冯公你当我想不成?岳州城我投入了多少精血进去,你该知道吧,有这些钱财,我刘逸舒舒服服过十辈子都足够了,非要跑到这湿热之地来受苦受罪?可是圣命难违,天下一统,大唐雄霸天下之机已经到来,陛下雄心万丈,小子躲得了?”
“南地的开发迟早会提上朝堂的议程,我不过将这提前了而已,我来这里,不过是想要赚一笔钱财回去,好好完成一下陛下交给我的任务,岳州若是糜烂,我刘逸的脑袋就要挂在午门示众了,我能干?所以这钱财和粮食我要定了!”
“可是你看看这破地方,一群雄心勃勃的人想要小子的命,不把你这盘山虎招来,我就只能跑天竺,或者更南方的岛屿,这要多少时间,等我回到岳州,那里人都要造反了!我能干?”
“我手里三千精兵,再加上你老冯的五千精兵,我手里有猛火油,陛下又许我装备火药,这破地方,我想平就平,怕得谁来?就他韦待价也想抓我?也不撒泡尿照照,有水师在,谁能拦我?你老冯都不行!何况是他?”
“吐蕃禄东赞盘踞六诏北地,看似凶猛,可是我敢保证,我打过去,他禄东赞屁都不敢放一个!五十万大军在吐谷浑打得那地方都要一片焦土了!他吐蕃怎么不下来帮助一下?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懂?可是他敢吗?真以为高原大唐就上不去?我有的是办法上去,逻姿我去过不止一次,我这就修书一封给禄东赞,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反应!”
“我在高句丽不过杀了两万人,就被称之为屠夫,可是老冯你可知道,若我真想杀,就这一片南地,我能杀个对穿!智戴兄在华胥求学,该知道青霉素为何物吧?这东西就是用来对方天花这些传染疾病的,我能搞定天花,你说我若以他做武器,这地方能有几人存活下来?再告诉你老冯一个消息,魏王泰如今正在研究一种叫做火炮的东西,以火药为引,装载炮弹,剧烈冲击而出,装备海船之上,我在海上就能炮轰沿岸任何一地,我再在下面装几个轮子,跟随大军前进,我军士都不用上来,你还未到近前,火炮已经将你轰成碎渣,你决定一只这样的军队开来,那些土石城墙能挡得住?”
一席话听得冯盎手捏的嘎吱作响,眼睛布满了血丝,样子凶狠择人欲噬,老吴和童彻在一旁收起全身肌肉,随时准备出击,进来的李恪虽然被冯盎的气势所摄,却是脸上一片傲气,努力昂起头颅。
陆瑶兮连佩剑都抽出了一半,脸上一片寒霜,将刘逸挡在身后,这只岭南的巨虎,没人敢轻视,况且,外面还有他冯家的五千精兵!
冯盎抬起手来,看得仔细,却突然哈哈一笑,声音贯穿九霄一般,将一众人的神经绷到了极点,猛然向下拍出,结实的楠木案几一条腿就如同骨折一样嘎吱作响,再一使劲,上方化作碎片,下方已经贯穿地板。碎屑纷飞,陆瑶兮铿锵一声抽出佩剑,剑花飞舞,挡住了碎屑,不进一毫。
“好!好剑法,好策略,好胆量!”
冯盎拂袖,散去了浑身气势。
“老夫一生征战,从未有惧怕过一分!刀剑无眼的,拼的就是一身胆气!肉与肉的厮杀,老夫惧得谁来?可是今日老夫心惊了啊,天花,火药,猛火油,海船,火炮,这些东西,就是你鬼谷的传承嘛!好一个华胥侯刘逸,好一个大唐女婿刘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