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郎,今翰林院供职,姑苏人氏。
林如海的祖上曾经袭过列侯,爵位传至四世,林如海乃是五世孙。前林侯早逝,至林如海又无爵位传下。幸林家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
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且出了五服。好在林如海读书有成,只二十多岁便高中探花,娶妻荣国府嫡女贾敏。
婚后,夫妻恩爱,琴瑟和谐,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子嗣了。林老夫人虽然抱孙心切,然林家乃是书香门第,年过四十无嗣方得纳妾。林老夫人日夜礼佛唯盼抱孙,贾敏终有孕。
林如海年过三十方得一女,小名姝玉。老夫人虽有几分失望,然思及先开花后结果,自己生下林如海时亦是三十上,倒也能够按捺。
林姝玉虽为女儿却胜在聪慧秀美,学步开口比之一般孩童都早。林家子嗣单薄,虽是女公子,老夫人亦爱之如珠如宝。祖母、父母皆是娇惯,林姝玉却颇为自律。乃此女颇有些来历,携着前世记忆而生,生而知之。
幸而林姝玉懂得遮掩,林老夫人和林如海夫妻只道女儿早慧,并未多想。林姝玉两岁,老夫人冬日偶得寒症,竟一病不起,及后逝。林如海遂丁忧携妻女回姑苏守孝。
厚葬先慈,林如海每日于姑苏祖宅内读书不出,闲暇时抱女读书。姝玉天资高妙,过目成诵,令其父惊喜不已。林家如今唯有此女,却大大满足了林如海为父为师之心。
林姝玉三岁习文,四岁便要习武,林如海膝下无子,虽有几分将女儿当做小子养的心思,却也没想过让姑娘家学武,奈何拗不过爱女。
林如海只顺着女儿,想着不给她请武师父也就罢了,小孩儿过段日子便没了兴头。哪想到这女儿来历不一般,前世亦是儒门江湖世家出身,如今持之以恒,读书习武不过检习前世所得,根本无需他人教导。
初时,林姝玉只拿园中花枝当做木剑演习武艺,后贾敏见小小人儿每日早起摆弄“剑法”,身体倒也康健,心中促狭,便使人做了木剑木刀。无论花枝还是木剑,林姝玉全然不放在心中,依旧每日五更天起来练剑不辍。
幸林家乃是书香门第,不通武艺,林如海并不知女儿练得功夫精妙。及至五岁,林姝玉不论文武,便是小子亦不如也。林如海夫妻爱若珍宝,自不必说。
三年丁忧期满,林如海起复为兰台寺大夫。嫡妻贾敏再次有孕,因妊娠反应剧烈,林姝玉自告奋勇代母亲执掌中馈。贾敏感念爱女一片孝心,思及家中人丁单薄,便笑而应允。
不成想林姝玉小小人儿却颇有耐心,行事紧紧有条,对仆下赏罚分明,府中管事无不敢用命,倒是省了贾敏许多功夫。
再说林家丁忧期间,与京城联系不多,就是贾敏娘家荣国府也只是按节气走礼自不必说。
今返回京中,林姝玉又代母掌家事。林如海忙于接手新公务,结识新同僚。林姝玉便让人去探听如今京中新闻,以期理清往来人际。却不防听了外祖家中许多官司,自是摇头不已。
原来林家回京途中,林姝玉的二舅母王氏生下一子,竟然口中衔玉。外祖母史太君心中喜悦,爱重幼孙,竟然使人到处撒钱,传扬的满京皆知。
林姝玉的外祖家荣国府号称一门二公的,实际上外祖父代善公和隔房的宁国公都已经辞世。姝玉的母亲贾敏上有两个嫡亲兄长,三个庶出姨母。
三个姨母一个已经病亡,两个嫁的是姝玉外祖部下,因是武将,都随夫任上,又是庶女与京中少有往来。姝玉大舅舅贾赦,素来纨绔无甚大志,承一等将军爵位,却不得外祖母贾史氏喜爱,偏居东院。
二舅舅贾政号称善读书,却无功名。乃外祖临终时为其谋了工部员外郎之职,为人有些迂腐。贾政有方正之名,然林姝玉对这个二舅舅颇为不喜。书香世家最重嫡庶长幼,林姝玉前世乃是大唐四大武林世家之一长歌杨家子弟。
正所谓:儒门有志羁风雨,失鹿山河散若星,千古文人侠客梦,肯将碧血写丹青。林姝玉虽然带着几分江湖人的豪爽侠义却又深受儒门思想影响。
贾政身为幼子窃据正堂,以荣国府主人自居,林姝玉心中自是不屑。想林姝玉前世家中,大伯杨青月身体有恙,无法承门主之责,方由二伯杨逸飞出任门主。饶是如此,长歌门内无人敢在杨青月面前造次。
二伯杨逸飞虽为门主,对兄长却素来敬爱,兄弟孝悌,自不比说。
再说隔壁藏剑山庄,大庄主叶英素来喜静,二庄主叶晖打理庄中内外却依旧事事以兄长为先。
哪像姝玉这位二舅贾政,不说大舅贾赦虽有几分纨绔不成器,然也无甚恶行在身。贾政本身也无有太多才学,不过是矮子里选将军,看起来比贾赦好几分罢了。
然以次子窃据正堂,将袭爵兄长压制一旁,终究有失德之嫌。更不要说贾政处处以读书人自居,将对兄长之不屑溢于言表。
姝玉母贾敏素来与二兄睦好,对大兄不成器恨铁不成钢。饶是如此对贾政窃据正堂也有所不满,偏此事贾母一言定下。贾敏乃是出嫁女,自管不得母亲兄长行事,更不要说林姝玉这个姓林的小豆丁了。
一回京城,贾敏便身子不适卧床安胎。林如海带着林姝玉前往贾府拜访,父女二人呆了半日便匆匆回家了。只不过几日,又是二舅贾政嫡次子贾宝玉满月。林姝玉才回家又收到了贾府满月宴的帖子。
“母亲,这是表弟满月礼单,女儿查阅了之前送给大表兄和二表兄的满月礼单所拟,请母亲过目!”
贾敏已经显怀,林如海虽然上任,好在有个贴心的女儿,倒也不觉辛苦。
“我儿当真能干,倒是让母亲惫懒了!”贾敏笑着将女儿揽在怀里,取了礼单亲看。
“这礼似乎简薄了几分!”
“母亲,琏表兄是大舅舅嫡子,珠表兄是二舅舅长子。长幼有序,小表弟倒是不好越过他们去的。”
“理是这个理!”贾敏叹了口气道,“只是听说你外祖母对你这个表弟竟然疼爱至极,只怕看了这礼单多有不悦。”
至于二嫂王氏,贾敏与之素来不算和睦,才不管王氏高不高兴呢!
“母亲,女儿身为晚辈,许多话倒是不好说。今日只你我母子,女儿便直说了。嫡庶长幼乃是正理,外祖母年迈糊涂便也罢了。二舅舅——”林姝玉叹了口气,“如今父亲是兰台寺大夫,主管纠察弹劾之事。这小表弟是否真衔玉而生,女儿不得而知。然,此事外祖母宣言满京皆知,终非好事。若是表弟不成器也就罢了,若是表弟真有才德,只怕贾家大祸临门。外祖家事,父亲无论过问还是不过问都有所不妥。”
贾敏闻言,心中一惊,搂着姝玉道:“我儿竟是如此想的?你父亲虽提过衔玉而生之事有所不妥,母亲竟不知我儿倒是看的更加通透。”
“总之,这位小表弟我们是远不得近不得。只按礼行事,不落人口角方是正理。”
“倒是母亲所滤不周,只想着你外祖母高兴了!如此,便按着你说的办理吧!”贾敏欣喜道。
如贾敏这般的出嫁之女,不说偏向丈夫,却多半会偏心自己的孩子。
“母亲身体不适,我看表弟的满月礼也不必前往。那天父亲也不再休沐日,不如先送礼,到百日宴再前往道贺。彼时,母亲坐胎已稳,想来外祖母也能理解。”
“如此甚好!”
不日,贾家大摆流水席,宴请宾客。二房次子满月宴竟比长房嫡子及二房长子都要热闹,又惹来许多话头自不细说。只贾家丝毫不察,还自得于有个衔玉而生的异象不说。
林姝玉得了贾敏允许只将送给贾琏、贾珠的满月礼稍减两三成送去,言及贾敏身体不适无法亲往。因贾宝玉衔玉而生,相貌肖似代善公,贾母爱之远胜贾珠、贾琏自不必说。
贾敏没有亲往,送礼也不及送给贾琏、贾珠的,贾母心中便有些不悦。只是毕竟是嫡亲的母女,思及女儿年过三十未有儿子,如今怀孕一心安胎也不难理解,倒也不曾如何往心里去。
唯姝玉的二舅母王氏觉得林家没有主子亲自道贺,自己的儿子乃是衔玉而生,林家贺礼却比当初送给贾琏还简薄几分,心中记恨。想到小姑至今无子,自己却有两子一女,心中又得意非常。
林姝玉不喜外祖家行事,只当一门亲戚往来,自也不在意。而贾敏对贾家的感觉却要复杂许多,只是如今她丈夫敬爱,女儿聪慧孝顺,又怀着身孕,也没有许多心思去想娘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