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5.69

刺目的烟花绽开得极为突然又极为理所当然，当时卓欢和容景正在去往九幽裂隙的路上，看到了之后，反应了一刹，才想起来这是那种金属小球能达到的效果，之前为防万一，每个裂隙处都有配发。

随及容景就调转了剑头，向着烟花之处而去。

宗门里苏冰清迅速集合了一队炼气高期的弟子、童子并杂侍，也向着那一处飞去。

对于这种情况，她们心中早有预演，在重要战略地点早就有魔族大部队入侵的情况下，那些裂隙之处，或早或迟必然不能幸免。

让她们略略有些诧异的是，最先被强行打开的裂隙竟然不是最为开阔，并且频频出事的九幽裂隙，而是先前小比森林里的那个，也就是最初出现角猫的那个地方。

因着距离不远，卓欢和容景到得极快，正好赶上此处炼气高期的监守者奔逃出林子，容景拔剑一扫，为他们清除了所有来自身后的攻击。

那几个监守者并没有因此放松分毫，他们一边纷纷甩出器符，乘坐着飞上了天，一边急急招呼容景和卓欢：“容师叔、卓师叔，来的魔族太多，我们还是先稍稍避让一二。”

“你们先走。”

容景又斩出了一道剑光，斩杀了一个最先追出来的青褐色肤色的人形魔族。

卓欢在手里扣了一把丹，并准备好了飞剑，但暂时倒是不用从容景剑上离开，这么居高临下的，目前还没有走位方面的问题，由容景控剑，她也能专心施展丹术。

不管人多人少，他们都得留下，尽力斩杀那些魔族，否则就算天浮宗有大阵保护，不会出什么事，这周边的村庄却无法幸免。

战争带来的从来都不止交阵两军之间的厮杀，还有普通民众的苦难。

这也是他们在裂隙处设监控点最根本的原因所在，否则单单天浮宗，哪怕没有一个金丹长老留存，也不会轻易被攻破。

更何况宗内还有长啸坐镇！

为他们的冷静所影响，那几个监守者很快收束起慌乱，掉转了方向，慷慨肃然地回应容景说：“我们也留下来并肩作战！”

就这么一点点的时间里，林子里已经又冲出了数十个魔族，皆是跟刚才那个一样的人形魔族，身上并无其他兵器，只有一只胳膊蔓延出了兵器的形状，或矛或枪或刀或剑，不一而足，除此之外却几乎再没有什么配饰，只有为数几个在腰腹、胸膛处系了一张皮革。

并且这一个个看着虽是狠厉，但魔气强度只比得上炼气八丨九期，至多不超过炼气十期的修士，无疑这只是一批马前小卒。

只是，这些小卒的数量真的太多了，仅就卓欢她们看了一眼的功夫又多了几个，并且林子后头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先前被容景斩杀的那个，说起来颇有些冤，却是抢攻冲过了头，不想折了自己的性命。

不待涌出的魔族小卒变得更多，容景已经又洒下了剑光，只是这次并不是一道，而是一片，卓欢那里，也撒出了一把地灵丹来。

作为最早先的练手之作，除去练习消耗掉的，她这里还有很多，正好用在此处。

那几个监守者也纷纷发出了自己的攻击，没有容景与卓欢这种强度，但也是助力，他们有眼色地都挑选了被剑光和丹药疏漏过去那部分。

只是顷刻之间，数十个魔族小卒都已然生死，但是取而代之的并不是那一片被肃清，而是前仆后继，只是刹那，后续涌出的魔族小卒就又填补了那片空白。

有了那些同族死亡的前车之鉴，他们并没有慌乱避逃，反而悍勇地举起了自己的那条武器之臂，射出一道道魔气，而后在空中汇聚成一柄巨大黑色的长矛，向着容景和卓欢贯穿而来！

他们背后有人！

瞬间卓欢与容景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也是瞬间，光环系统背后白虎虚影浮现，卓欢双脚一错，已然挡在了容景的身前，那把原本用来随时御剑离开的长剑继续履行了其武器本身的职责，斩出一道亮白的剑光，将那柄长矛牢牢地挡了下来，只在半空之中，不得前进分毫。

而容景那里，稍稍迟滞了片刻，也是一道剑光飚出，如同闪电一般迅捷，瞬间淹没在了林子里。

“被你发现了啊……”

一个同样皮肤青褐的魔族青年脚踩一把飞梭升上了半空，与卓欢容景相视。

青年长发飞扬，嘴角挂着一抹不羁的笑容，欣赏地看了一眼容景，道：“能从上千魔气中找出我来，你的感知相当不错。”

容景自不会去告诉他，这一切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他在那一堆不太好吃的食物当，要算得比较好吃的，当然会显得比较明显。

说起来，黑白貘的贪吃当真是把双刃剑，屡屡将卓欢和容景代入了险境，但也屡屡立功，不但指这次，也指九幽裂隙初初出现那次，若是没有黑白貘肃清那些幽魔鬼气，他们连进入都会困难，更不用说会有后面那些收获。

当下，容景不语，再次举剑。

这会儿，那柄黑色长矛已经被卓欢的剑气格住了所有的锐气，只剩下一团精纯的魔气，四散着要往下降，黑白貘就在容景的袖子里张口一吸，尽数将那些魔气都纳入了腹中。

与此同时，卓欢脚步再次一错，已经从容景的剑上离开，踩上了先前自己手中的那把，没有丝毫迟滞，就如行云流水般一样飞掠向前，一颗又一颗的地灵丹陆续落下，构成了一片丹阵，噼里啪啦炸成一片，瞬间将下面已然渐渐成形的千魔方阵炸得七零八落。

“借助外物，算什么本事！”

魔族青年恼怒地看向她。

“你看哪里。”

容景淡然道，剑光已到近前。

魔族青年冷哼一声，伸手向下一抓，顿时道道魔气自那些还未身死的小卒身上升腾而起，相较先前他们主动发出的更为粗大精纯，就这样在青年手中被捏到了一起，汇聚成了又一柄长矛。

此矛漆黑如墨，较之刚才那把凝实厉害了不知凡几，青年轻轻一举，堪堪在剑光及体之前格到，剑光因此停滞了下来，与魔气两相侵蚀，消磨了一会儿之后，溃散一空。

卓欢见此，鄙夷道：“你倒是不借助外物，你借助的只是外力而已。”

“你知道什么！”

青年看向卓欢的目光越发恼怒：“他们是我的魔兵，他们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怎么能叫外力。”

“呵……”

卓欢嘲弄道：“我的这些丹至少是我自己炼的，你的那些力量，有哪点是你自己修炼出来的？”

不等魔族青年回答，她又道：“哦，怎么把那些力量收归己用是你自己的，可说白了还只是借鸡下蛋。”

“我们青魔族就是这个样子的！”

魔族青年愤怒地驳斥说：“强者为尊，纳……你卑鄙！”

却是容景在他分神的当口又斩出了一剑，无声无息地已经到了他的身前，不是他发现得早，格挡及时，此刻举矛的那条胳膊已然要被卸下。

“狡猾至极！”

魔族青年悻悻地看了卓欢一眼，这时候他自是明白了，卓欢跟他斗嘴，并不是真要跟他争论什么，辩出曲折是非，只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而已，当即不再管她，聚精会神应付起容景来。

他手中的长矛集聚了近千人之力，哪怕那千人都不到炼气十期的实力，汇聚起来也还是相当可观，容景却是丝毫不惧，单单一把剑，甚至没有多少花巧，只是简单但又迅速的劈砍，每每都能攻其必救，让他应接不暇。

在这频频的交锋之中，长矛上的黑气竟是一点一点被崩开，渐渐显得不再那么凝实。

魔族青年的面色不由变得有些凝重。

这一时间，卓欢也没有闲着。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她并没有上前去协助容景，而是脚踩长剑，再次在那些魔族小卒的头顶上掠过，布下一片丹阵。

因为要将自己的魔力供给那个青年，那些小卒原本并没有抵抗的力量，但因为青年的捏合，他们所有人的魔气都被聚成了一束，一丝丝一缕缕在他们头顶汇聚，竟形成了一片隔绝伤害黑色雾罩，这一次，丹药竟没能造成一人损伤，只将那黑色雾罩震得颤了一颤而已。

“师叔，我们下去跟他们面对面真刀真枪！”

其中一个监守者咬牙说，那层黑气既是卓欢的丹药都能挡，他们的攻击自更是不关痛痒，而那些小卒眼下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贴身战却是各种不设防。

“太冒险。”

卓欢摇头，万一青年一松手卸了那股子力量，他们立刻就要被那群小卒给包了饺子。

上千的魔族小卒，两番清扫之下，死去的不过十之二三，剩下七八百，只是用体重堆，都能活活堆死他们！

再说，她远还没到束手无策的时候！

卓欢双手一伸，十根指头间，足足夹了八颗丹药。

只不过这一次再不是一品的地灵丹了，而都是四品丹——既是子弹穿不透，不妨试试大炮的威力！

“我来！”

将将要把丹药甩出去的时候，苏冰清终于赶到，远隔百米就书成了一个极大的暴字，向着那些魔族小卒推了过去，实是推过去一场巨大的冰雪风暴！

她们三个当中，最属她不惧人海战术，这些魔族小卒数量再多，只要近不了她的身也是徒然。

漫漫风雪，更是有一股研磨的劲儿，就算乌龟壳，也能磨薄磨穿！

不多时，魔族青年就识到了其中厉害，那层黑色雾罩在冰雪风暴的影响下渐渐竟有些不稳，凝聚长矛的魔气崩散得更加厉害，几欲完全崩毁。

“你们，”

魔族青年愤然道：“以多欺少！”

“哈……”

卓欢都被他给说乐了：“我们以三个对你们一千零一个，真的是太多了啊！”

话说，她这可一点都不夸张，他们这边，除去最早先那几个监守者出了次手，自他出现开始，就只有她跟容景在打了，再加上后来的苏冰清，真就只得三个人而已。

魔族青年被她说得一滞，手中长矛彻底崩毁。

他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双目变得通红，连忙祭出一块龟甲般的盾牌挡在身前，挡住容景的又一剑，同时大手一张，原本向他手中汇聚的那道道黑气立刻变得更加粗壮起来。

不，这已经不再是先前的那种魔气，而是那些小卒本身最为精纯的魔力，

这些魔力也不再仅仅凝结在他的手中，而是团团将他包裹，穿过了他的皮肤，直接渗透到他的身体里。

刚才还只是沉默不语的小卒，此刻尽皆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飞快萎靡萎顿了下来。

仅仅须臾，那些小卒尽皆身死，魔族青年须发皆立，无风自动，森然向他们道：“现在是三对一了吧……”

“是因为这个，魔族才会被叫做魔族呀……”

光环系统喃喃，提醒卓欢说：“这玩意儿跟魔阳丹其实差不多的，能瞬时提升境界，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后患——虽然不会像魔阳丹那样有那么严重的后遗症，但一口气收纳了这么多的魔气，他必须得在两刻钟内寻找地方细细消化掉才行，否则就会爆体而亡。”

“我们不止要拖他两刻钟。”

卓欢摇头说：“我们还要防止他逃跑。”

不论是他消化了这些魔气之后自己卷土重来，还是又是类似那种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那种状况，对他们来说都不可取，最理想的是将他彻底留在这里，某种程度上还可以给另外的魔族一些错觉：这一队魔兵在这里所向披靡、乐不思蜀，他们自无需再像这里分兵。

又哪怕让他们以为这队魔兵莫名失陷在了这里也好，起码存了畏惧之心，不敢轻举妄动。

卓欢与苏冰清对视了一眼，两人又想起了那个冰火相济的老法子——虽然老套，但确实实用，是消灭境界远超她们敌人的不二法宝。

苏冰清玉笔轻勾，一个压缩至极的微型冰雪风暴已然形成，将魔族青年整个儿包裹在了其中。

只是立刻，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相较于先前两次的残魂，眼前这个拥有血肉实体的魔族，对于风雪的撕扯之力畏惧并不太深，眼看就要脱困。

便在这时，一道白亮的剑光劈了过来，及时地将那个青年逼了回去。

苏冰清眼睛一亮，知是容景明白了她们的用意，而的确，有容景剑光的威胁，再想要脱离开这团风暴却是不易！

卓欢那里，双目连闪，已然计算出所需炎龙引的强度，当下一挥而就，指引火龙扑入了其中。

无声内陷的崩灭瞬间开始，并且瞬间完成。

出乎卓欢和苏冰清预料的是，这样强度的爆炸之后，魔族青年竟还没死，不待烟雾散开就双目喷火地向她们扑了过来。

容景凌厉的剑光早就等着，随及一扫，魔族青年大好的头颅顿时腾上了天空。

他似不信，自己这样突然的袭击竟被人伏击，一双愣愣的眼睛，怎么也不肯闭上。

“终于……结束了吗？”

身后有人愣愣地问，这番兔起鹞落，他们简直有些应接不暇。

“不一定呢。”

卓欢沉声道，经历了林蕊那档子事情之后，她对于这个世界的*毁灭已经不相信了！

她追着魔族青年的尸身落下，向光环系统求证：“他真的死透了吗，没有残魂留下？”

“还真有！”

光环系统叹道：“这厮身上好东西真心不少，刚才的玲珑塔能抵挡你们两个人合作的那种程度的爆炸不说，现在的阴阳魂镜也给他留下了一线生机，要不是你这么谨慎地来查看，要么不管，要么把他的尸身随便一埋，他都能逃出生天，夺舍重生！”

“是这个？”

卓欢一眼看到了他腰间悬挂的那面半黑半百的镜子。

“留我一命！”

卓欢的视线让魔族青年丧失了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忙出声讨饶：“我可以用东西赎自己，我有很多法宝……”

“来。”

卓欢压根就不搭理他，挥手招来了容景。

容景只一见到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稍稍蓄力，挟着一股毁灭之意，一剑刺下。

“你不能，我是……”

魔族青年焦急大喊。

随及阴阳魂镜“砰”的一声碎裂，他未尽的话就此断绝。

他这一生也就此断绝。

容景这时候才有空问先前的那些监守者：“另外两个人呢？”

这个监守处原本共有六个人在，但之前从林子里出来的仅仅四人而已。

他这话问得四人瞬间黯然了下来。

其中一人勉强回答说：“周师兄和孙师兄，为了掩护我们……”

虽是早猜出了是这样，但大家的心还是一沉。

战争当中，不可能人人都能全身而退，这一点谁都知道，但是真正面对伤亡，沉重还是难以避免。

定了定，苏冰清说：“你们先回去休息……”

“不！”

四人坚定地回答：“我们更要留下来！”

这处裂隙已经被彻底打开，不说会不会再有新的魔兵队伍过来，就是有其它魔族无意游荡到这里，也可能造成灾难。

苏冰清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不再说别的，领着大家进入林子，细细探查。

因着先前那些散逸魔气的影响，林子里的树木已经肉眼可辨的枯萎了下来，好在之前战斗结束的很快，最终的爆炸湮灭了最大的魔气源头，又有黑白貘吞吸过一回，情况并没有太严重，否则这片林子，大约已经成了罗刹陷魂阵那种森森诡异的样子了。

卓欢深叹了一口气，这场战争的性质暂且不论，单就这种环境方面的影响，就已经注定了人魔两族的矛盾完全不可调和。

越往前进，这种枯萎衰败越厉害，不一时到了裂隙所在，众人视线当中，上次那个连角猫都很难进出的两界裂隙，此刻已经是相当巨大的一个洞口，大量淡淡的魔气，正由这个洞口吹灌过来，是以影响到了那些树木的生存。

又其实不止那些树木被影响到了，就是他们到了此处也有些呼吸困难，体内的灵力流传都变得不太顺畅。

也是因为他们有些修为在身的，换作小山村里那些普通村民大概也还好些，要是那些尚未开蒙的孩子来了，只怕此刻已然魔气入体，就算不至于伤及性命，也要大病上一场。

因此略调整了一下呼吸，卓欢才凝神观察期那个洞口来。

洞口的切边毫不规则，但是至少能容纳数人并排来回。

联系到刚才魔族青年的攻击方式，和途中那些监守者的叙述，她瞬间模拟出了他当时狠狠一矛轰破两界裂隙的样子。

此刻她只庆幸，天浮宗一开始就是以监控为主，优先考虑监守者的安全问题，将监控地点安排得很远，否则可能，只一个照面，那六个监守者就都已经不存在了。

又其实，之后魔族青年未必不存了攆羊狩猎那样的心态，否则他们也不能留存到现在。

一句话，监守这些裂隙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只是监察动静还好，万一碰到有直接破坏裂隙实力的魔族，根本不是对手。

但又不能因此放弃监控，完全不设防的后果将更为可怕。

总得想个较为妥善的法子才行！

卓欢暂时先按捺下了这层顾虑，对苏冰清说：“苏师姐，我跟容景先过去看看，你守在这边，以防万一。”

“好。”

苏冰清点头，那边情况不明，冒冒然都过去，确实不是良策，留个人接应，也是留一步退路。

而在那边，有容景和卓欢相互照顾，她也能比较放心。

相反，要是容景和卓欢留在这里，只她一个人过去，他们必然放心不下。

并且，做为一个符修，她留在这里，还有另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