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墨千离开s市已经有几日,她跟犯了什么事似的躲在家里,没事尽量不出门,连出门吃顿饭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袁英发现了行踪。
几日过去,风平浪静,何墨千终于放松了些紧绷的神经,她的警惕性仍旧很高,至少不像刚来小城时那样宛如惊弓之鸟。
除开那些不必要的担心,何墨千对自己早就相中的这个小城挺满意的,生活节奏慢物价低,本地人讲究吃,市区里那些没来得及拆除的老巷弄里经常藏着一两家开了二十年以上的老店,何墨千有大把的时间挥霍,探索了附近几家,滋味果然名不虚传。
时光在小城里慢悠悠地走,连日升月落的轨迹都是慵懒散漫的,如果有得选,何墨千真想一辈子定居在这里。
何墨千出狱之后迷茫了好一阵子,她忙忙碌碌地学习、工作、自怨自艾,她努力地想把生活恢复成十年前的样子,想借此证明自己不是废人,自己还有用。
直到最近何墨千才发现自己的心态早变了,她已经过了想拼一把的年纪,相比年轻时候的冲劲儿,她更喜欢的是现在这样慢慢吞吞的生活,和时间争分夺秒是年轻人的事,何墨千争不动了。
想通了,心情也好,何墨千手头有了余钱,也不再节衣缩食地亏待自己,有空了煲点汤,学学做菜,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几天功夫人就容光焕发,看着真精神。
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发梢毛茸茸搔得脖子养,何墨千本想一剪刀剪了去,想想还是找了根皮筋扎起来。太久没扎过头发,何墨千对着镜子照了照还觉得怪怪的,不过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唯一令何墨千放心不下的人就是沈思薇,沈思薇胆子太小,不会保护自己,何墨千怕学校里的人欺负她,更怕她那个刻薄的婶婶找她麻烦。
何墨千尽量保持和沈思薇两天通一次电话,一来了解沈思薇的近况,二来也跟沈思薇报个平安,不让她担心。
何墨千每次打电话都很小心,在离家很远的公共电话亭打,虽然这样还是有风险,为了能和沈思薇说说话,何墨千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沈思薇对何墨千的难处一无所知,她只知道一定要保持手机信号畅通,不能让千姨找不到自己。
傍晚,教室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出去吃晚饭去了,沈思薇一个人在教室里和何墨千通电话。
“千姨,我们昨天月考,我觉得挺有把握的,这次肯定能拿年级前十!”沈思薇兴冲冲地对何墨千汇报。
“真的?薇薇好样的!”何墨千听得也很高兴,她对沈思薇的成绩一向没什么要求,可是知道沈思薇这么努力,免不了像天下所有家长一样有一种“我女儿就是比别家孩子懂事”的骄傲。
“我们班新来了一个插班生,老师让她当我的同桌,她还是我的上铺舍友呢!”沈思薇开心地给何墨千介绍自己终于交到的好朋友,“她长得真高,和千姨一样高,人也特别好,千姨,等你回来了我带她回来玩好不好?”
“薇薇,如果千姨带你搬来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你愿不愿意?”
何墨千在征求沈思薇的意见,沈思薇的适应能力比普通的孩子差,交到朋友不容易,她好不容易在自己的学校生活得开心了,如果贸然让她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来重新开始,何墨千觉得对她不公平。
沈思薇果然犹豫起来,“千姨,你是不回来了么?”
“对,不过薇薇如果想继续在s市念书也没关系,暑假寒假千姨把你接到这里来一起过,开学再回去。”
沈思薇纠结起来,她才刚认识新朋友,虽然这个同桌兼室友话不多,还整天阴着脸,可沈思薇感受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照顾,就像上次体育考试跑八百米,沈思薇小身板跑完之后连路都走不动了,谁都不愿意管自己,是这个话不多的室友把自己背回去的。
而且,沈思薇找到了她们俩的相似点,她们都不合群。所以沈思薇异常地高兴,有一种室友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她有一个朋友不容易,有朋友的感觉太好了,那些心里的小秘密可以和同龄人分享,这种奇妙的感觉沈思薇第一次体会。
沈思薇不想和室友分开,同样的,她也舍不得何墨千。沈思薇很苦恼,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不能在一个地方生活,千姨说的那座城市沈思薇在地图上找过,离s市那么远,如果她跟着千姨走了,大概一辈子都交不到现在这样要好的朋友了。
何墨千觉察了沈思薇的犹豫,笑着安慰她:“薇薇不急,千姨也还没决定,没那么快的。”
沈思薇松了口气,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替她做决定,如果何墨千斩钉截铁地让自己必须一起走,沈思薇当然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走,可决定权交到沈思薇手上,沈思薇真不知怎么办。
转学的问题带过去,剩下的话题都轻松多了,看得出沈思薇和新同学的关系真的很好,张口闭口就是“阿白说”怎么怎么样,一句话要强调好几遍阿白。
“对了,千姨,最近袁阿姨经常来看我。”
何墨千心里一紧。
沈思薇又道:“她带了好多好吃的给我,不过她没打听你。”
“她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何墨千问。
“奇怪?”沈思薇想了想,“没有啊,袁阿姨一直乐呵呵的,不过阿白说袁阿姨很不开心。”
沈思薇小心翼翼地问:“千姨,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何墨千笑道,“薇薇,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吃饭吧,对了,鸡蛋和肉都得吃,不许挑食。”
“好,千姨你也去吃饭,我后天晚上再跟你说。”沈思薇乖乖地答道。
沈思薇就读的中学是不允许带手机的,她偷摸着把手机装进书包内侧,同桌刚巧吃完晚饭回来,手里还拎了一份打包回来的饭菜。
沈思薇看到同桌,弯起眼睛笑,“阿白你吃完啦?”
“嗯。”欧初白冷淡地坐下,把装着饭菜的饭盒放在沈思薇桌上,“吃。”
“哇!阿白你帮我带了饭?”沈思薇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里面有排骨有鸡腿,还有青菜和鸡蛋,沈思薇苦恼道:“太……太多了……”她饭量不大,这一顿就是再加一个她一起吃也吃不完。
欧初白把一次性筷子掰开塞到沈思薇手里,凶巴巴道:“啰嗦什么,快吃。”
“哦……”沈思薇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肉香混着咸甜的酱汁在嘴里蔓延,从头到脚都快幸福得蜷缩起来。
“真好吃!阿白你最好了!”沈思薇笑得傻兮兮的。
欧初白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专心致志看桌上的那本《教材全解》。
“阿白。”沈思薇叫欧初白,欧初白不理。
“阿白……”沈思薇又小声地叫了几遍。
“干嘛?”欧初白不耐烦地回应。
“你……你书拿反了……”
欧初白慌慌张张把书摆正,羞恼道:“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沈思薇捂着嘴偷笑,眼睛都笑得看不见了。
……
袁英和周然合作的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庄婕。
这件事牵扯太深,袁王两家老一辈的恩怨也牵扯其中,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周然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袁英,袁英才后知后觉地倒吸一口凉气。
按说王家早已退出大陆市场竞争,袁英只以为周然对王家有些了解,但内里的情况应该知之甚少,谁知从周然的资料来看,她已经笼络了王家的半壁江山,几乎接触到最核心了。
如此庞大繁复的关系网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起来的,袁英不知道周然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王家,十年前?不,可能周然还没坐稳这个位子的时候已经开始考虑这事了。
袁英眯起眼,把手上草草翻完的资料扔回桌子,“你都对王家了如指掌了,我相信套子也应该早就下好了,现在只管找个合适的时机收网,还需要我做什么?”
周然手里把玩着她惯用的签字钢笔,神情轻松,“哪有那么容易?这里面还缺了王氏内部核心的东西,袁小姐不会没看出来。”
当然缺了点东西,否则以周然的豺狼个性,她怎么会等到今日,袁英问她:“你怎么肯定我有这些资料?”
“你当然有。”周然把钢笔拍在桌子上,“袁英,我们念书的时候你过目不忘的本事就是出了名的,在王夫人身边那么多年,你不可能接触不到这些东西,也不可能记不下来。”
袁英点头,“不错,我知道。只是王家树大根深,凭周氏绝不可能吃得下去,你想怎么做?”
“王家外围铜墙铁壁,当然找不到缝隙,不过里头可就不一样了。”周然从袁英扔在桌子上的一堆纸里找到了某个人的资料。
一个中年男人,谢顶发福,袁英认得他,他中文名叫王智维,王智维这一线是王家最大的旁系分支,和王夫人的积怨由来已久。
“我要的不是整个王家,而是王家某一部分市场,王智维想分了王家自己当老大,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的诉求是一致的,袁小姐,你说对不对?”
袁英叹气,“你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接触王智维,挑起王家的内讧。”周然得意洋洋,“接下来只要左手渔翁之利就行。”
借刀杀人,这一招周然最擅长,她现在用来对付王家的这一套,除了那场意外火灾,竟然和当年袁家遇到的路数不差分毫。
袁英问:“周然,当年你也是这么说服王夫人对付袁家的?”
周然不屑道:“你高看我了,王夫人当年巴不得你父亲早点死才好,哪用得着我说服,是她自己巴巴地贴上来的,我还得考虑用不用她。”
袁英暗暗攥紧拳头,面上笑得和善,“周总果然高明。”
周然就爱看袁英这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愉悦地笑起来,“袁小姐过奖了。”
计划进行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袁英很快和王智维搭上线,再加上她这么多年手里头王家的机密,周然布了十年的网一点一点收紧,只用了不到半月,王氏的股票就已经一跌再跌,跌破了最底线,还横冲直撞地一路下行而去,连带着整个a国金融市场都开始动荡。
袁英半个月里一直待在周然办公室,她看着王氏股票又一路跌到了收盘,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合上笔记本电脑。
“王氏已经撑不住了。”袁英道。
商场如战场,资历再老的公司,顷刻倒塌也是正常,巨头倒下了,总会有新的巨头踩在它身体上站起来,如今的王氏就是那个即将倒下的巨头。
“没想到这么顺利。”周然从办公室里间的酒柜里拿了一瓶酒和两个杯子出来,分别在两个杯子里倒了小半杯酒,递了一杯给袁英,“来,庆祝一下。”
袁英瞥了那半杯酒一眼,想了想接了过来。
酒入愁肠愁更愁,袁英心情不好,本来是不大适合喝酒的。
“王氏倒了,然后呢?袁英,你有没有想过怎么给阿千报仇?”周然碰了碰袁英的酒杯。
“替阿千翻案,让王夫人和王逸诗受到应有的惩罚。”袁英面无表情道。
“出了学校这么多年,你身上还是这股子迂腐气。”周然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法律是为好人制定行为准则的,它把好人全部框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动弹不得,所以坏人才会有更多的机会伤害好人。”
论诡辩袁英永远不是周然的对手,她嗤笑,“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是在外头生活了多年的假洋鬼子,不懂得昔日曹公有一句话说得好,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她这是把自己比作曹操了,袁英微微一笑,“难怪你能到这个地位。”
周然虽然是周家的嫡女,可十年前还是她爷爷掌管周氏,按照周爷爷的说法,家长之位传儿不传女,他原想把当家人的位子交到二儿子家的长孙手里,后来不知周然用了什么手段,依旧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周然得意一笑,“权利是个好东西,有了权利,任何想要的东西都是唾手可得,甚至是爱情。”
袁英赞同道:“所以我永远比不过你。”
王家这边的事有条不紊,周然终于腾出功夫花在寻找何墨千的下落上面。
何墨千的住处并不难查,有沈思薇在这里,她早就露出了马脚,问题是怎么才能然何墨千心甘情愿地回来。
何墨千嘴硬心软,最不愿欠别人的人情,周然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想来何墨千早些时候说要带沈思薇给周然见见,竟然一直被耽误了,现在倒是个好时机。
……
这天不是何墨千固定给沈思薇打电话的日子,沈思薇十一点五十下了上午最后一节课,和欧初白一起出来吃午饭。
因为是星期六,所以学校的管理不如工作日严格,学生们可以趁机溜到校外吃点喜欢的小吃,不用老老实实吃食堂。
校门口挤满了流动小摊,什么凉皮煎饼果子馄饨和各种烧烤摊,每个摊位前都聚集了不少等吃的学生。
“阿白,你想吃什么?”沈思薇上次月考考了年级第二,有一千块钱的奖学金,她平时吃饭有饭卡喝水有水卡,没有花钱的地方,婶婶也很久没让她上缴奖学金了,剩的钱还挺多,沈思薇想请欧初白吃点好吃的。
欧初白扫了那些小吃摊一眼,嫌弃地皱眉,学校附近的馆子破破烂烂,别说吃饭,欧初白连进去的*都没有。她看看马路对面的肯德基还算干净,勉强抬手指指那块鲜红的招牌。
“太好了!我也想吃肯德基!”沈思薇高兴地挽着欧初白的手,“快快快,待会儿回去晚了宿舍要查人的!”
欧初白看看自己胳膊肘上的那双小细爪子,愣愣地由着沈思薇拖着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们在马路边等绿灯,这时一辆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学校门口。不起眼的帕萨特,s市的有钱人多,这么一辆车停在学校门口谁也没注意。
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半长的头发用一根头绳扎起来,化着淡妆,是那种有些锋利的漂亮。
周然一下车就把目光锁定在马路边一高一矮两个女孩身上。
高的那个她认识,京城欧老爷子家最受宠的宝贝小孙女,她的满月酒周然还去过,当年在京城颇为轰动。这姑娘从小就不爱说话,性格古里古怪的,不知脑子抽了什么风,跑到这地方的小破学校念书来了。
矮的那个周然在照片上看到过,正是何墨千的女儿。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周然想,自己正愁找不到机会和欧家套近乎呢,沈思薇就带着这个小宝贝儿送上门来了。
周然整理好表情走过去。
“阿白,你想喝奶茶吗?待会儿我们去喝奶茶好不好?”沈思薇抬头问一直沉默的欧初白,身后有一个女人问道:
“请问是薇薇吗?”
沈思薇回头,只见一个漂亮的大姐姐笑眯眯看着自己,她除了袁英以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于是也笑笑地回她:“姐姐,你认识我?”
欧初白皱着眉盯着周然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挡在了沈思薇身前。
“薇薇,论辈分你要叫我阿姨的。”周然笑得和蔼,“我不但认识你,还认识你妈妈何墨千。”
“你认识千姨?”沈思薇激动得从欧初白身后探出头来,“阿姨,你和千姨是朋友吗?”
“嗯,我是阿千的好朋友,我叫周然。阿千有事出去一段时间,她不放心你,拜托我过来看看。”周然道:“你们要去吃饭?”
“嗯!周阿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欧初白不悦地扯扯沈思薇的衣袖。
沈思薇没明白她的意思,“阿白,你怎么了?”
周然自然看得出来欧初白的不愿意,不过她装着没事人的样子,兴高采烈道:“好啊!阿姨好久没吃肯德基了,谢谢薇薇!”
沈思薇脸有点微红,“不、不客气……”
说话间马路对面的绿灯亮了,周然和欧初白把沈思薇一左一右护在身子里侧过马路。
沈思薇过完年长了点个子,上次体育测试的时候量身高,终于突破一米五了,可欧初白和周然两个人都是一米七五往上走的身高,把沈思薇夹在中间,显得沈思薇跟个小鸡仔儿似的。
过马路时两边车辆都停了,谁都没注意对面小区的大门里突然冲出来一辆似乎已经失控的轿车,直直朝过马路的三人撞过来。
“小心!”
周然眼疾手快地推开两个孩子,自己来不及躲闪,被那辆小车刮倒在地。
小车勾着周然的衣服拖行了两三米才停下来,沈思薇惊呆了,怔怔的半天回不过神来,欧初白很冷静,立马跑过去检查周然的伤势,顺便拨打了急救电话,准确无误告知了出事地点。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干瘦的男人,撞了人之后自己也吓傻了,握着方向盘不停地念叨:“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踩刹车的……谁知道那是油门啊……”头上冷汗直冒。
沈思薇双手颤抖地给何墨千打电话。
“薇薇?怎么了?”
“千姨,我……我闯祸了……”沈思薇一开口就急得哭出来。
沈思薇一哭,何墨千也急了,“薇薇别哭,有千姨呢,快告诉千姨出什么事了?”
沈思薇边哭边道:“有一个阿姨为了救我被车撞了……”
何墨千沉默了半分钟,当机立断:“我马上回去。”
因为只被刮蹭了一下,周然伤得不重,不过她被小轿车在地上拖了两米多的距离,大腿上磨了直径足有七八厘米的一大片擦伤,血肉模糊,还有头部也遭到了撞击,需要在医院里修养一段时间。
沈思薇自觉对周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经过好几道手续才请了两天假,在周然病床前自责,“周阿姨,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只顾着跟阿白说话没看路,您也不会受伤了。”
“薇薇说什么呢。”周然笑着安慰她,“要是薇薇有什么闪失,我才是没办法跟你妈妈交代了,再说了,阿姨身体好着呢,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她越这么说,沈思薇越内疚,晚上回宿舍之后都愁眉苦脸的。
欧初白见她这样,闷闷道:“那个女人不是好人。”
沈思薇这正内疚着呢,自己的好朋友还在背后说周然坏话,于是壮着胆子反驳,“阿白你别乱说,周阿姨救了我们的命,她是好人。”
好在欧初白只说了那一句,之后依旧像个闷葫芦一样不吭声。
何墨千接到沈思薇的消息后来不及细想,胡乱塞了两件衣服进背包,带上了钱包手机,狠狠心买了飞机票回s市。谁知遇上了飞机晚点,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才上了飞机。
她一夜没合眼,下了飞机立刻给沈思薇打电话,问她们在哪,在机场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医院赶。
到医院已经中午,沈思薇一心守在周然床边,欧初白定了三份外卖,三人在病房里安静地吃午饭,吃到一半,一脸憔悴焦急的何墨千推门而入。
“千姨!”沈思薇这下可是找到主心骨了,放下盒饭扑进何墨千怀里,小嘴一瘪就要哭,何墨千一把抱住她,“薇薇不怕,千姨回来了,快告诉千姨出了什么事?”
何墨千一心顾着抚慰沈思薇,忽略了房里另外两个人,周然手里端着盒饭,头上包着纱布,笑道:“阿千,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都快担心死我们了。”
何墨千抬头,愣了,“周然?”
“不错不错。”周然调侃道,“你还认识我,可喜可贺。”
“救薇薇的那个人是你?”
“就是周阿姨。”沈思薇擦干眼泪,抽噎道:“那辆车失控了,照着我们撞过来,如果不是周阿姨,我和阿白就要死了。”
欧初白听沈思薇叫自己,端着饭盒走到何墨千旁边,站在沈思薇身后,那姿势,比站军姿还标准。
“你是薇薇的朋友?”何墨千问。
欧初白挺了挺胸,面容坚毅地点点头。
何墨千被她逗笑了,拍拍她的肩膀道:“阿白,谢谢你照顾薇薇,薇薇老跟我说你。”
欧初白白皙的脸蛋浮现些许微红,眼神晶亮。
何墨千好好检查了沈思薇一遍,确认沈思薇真的没有受伤,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走到周然的病床边叹气,“好像我总是有事麻烦你。”
“不客气。”周然跟个弥勒佛一样乐呵呵靠在病床上,“你去哪了?我打你电话老关机,担心死我了快。”
“我……我出去散散心。”何墨千佯作咳嗽,“伤得严重么?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碍,就是大腿擦了一下,暂时走不了路,结痂了就好了。”
“那就好。”
周然没什么大碍,何墨千完全放心了,提醒沈思薇道:“薇薇快吃饭,葱花也要吃,不许挑食。”
沈思薇在默默把自己盒饭里的葱花往欧初白饭盒里拨,何墨千发话,沈思薇苦恼地收回了筷子。
周然赶紧出来解围,“阿千,你和袁英的事我听说了,这件事怪我没考虑周到,让你们之间生了误会。对了,你现在有地方住么?不如住我那里吧?”
何墨千拒绝道:“不用了,我就住医院附近的酒店,我和袁英的事也不是你的错。”
趁何墨千说话的功夫,欧初白帮着沈思薇一起挑完了她碗里的葱花。
“对了,袁英知道你回来了么?”周然又问。
何墨千摇头,“我没告诉她。”
“只能瞒一时啊。”周然感慨,“阿千,如果你真想摆脱袁英,我能帮你的,至少让她这段时间找不到你。”
“那就麻烦你了。”
何墨千有卧病在床的经验,照顾起病人也得心应手,周然的伤口几天就已经结痂,能动能走。
出院那天,周然的助理过来帮她收拾好衣物用具,周然意犹未尽道:“可惜啊,时间太短了。”
何墨千斜眼瞟她,只觉得好笑,“第一次听有人住院还嫌短的。”
“我这伤一好,你又得走了,能不短么?”周然哀嚎,“阿千,我舍不得你啊……”
何墨千也是没办法,如果能选择,谁愿意背井离乡?是袁英真的把她逼得不能不跑了,再不跑,何墨千都要疯了。
“算了算了,你和袁英的事我管不了。”周然摆摆手,一副不计较的样子,“总算出院了,怎么着也该好好吃一顿了,今晚去我家,带上薇薇和她的同学,也让你们尝尝我……”
“你还会做饭?”何墨千斜眼。
周然嘿嘿一笑,“我家厨子的手艺。”
何墨千记着周然救薇薇一命,爽快地答应,“好,那我就带女儿去你家蹭吃蹭喝了。”
周然哈哈大笑,“来来来,把我家吃塌了都不要紧。”
……
王家的事终于瞒不住了,连王逸诗这个脑子里只有包包化妆品的大小姐都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比如她妈妈特地给她在国内出行安排的保镖兼司机,最近老是神神秘秘地打电话,眼神躲闪。
在王逸诗的逼问下,保镖招出了实情,她才知道,原来王家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王逸诗气急败坏地踢了保镖一脚,“你怎么不早说?”
她穿的是那种尖细的高跟鞋,下脚的力道也不知收敛,平常人挨了这一脚起码得跪在地上抱着小腿嚎,保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纹丝不动,“夫人不让说。”
“那我妈现在怎么又让你告诉我了?”王逸诗又踢了他一脚。
“夫人说王家气数已尽,小姐要早做打算。”、
“胡说!王家那么大,怎么可能说尽就尽了?”王逸诗愤怒道,“是谁?是不是周然那个贱女人背地里耍了阴招?”
保镖不说话,算是默认。
王逸诗火冒三丈,踩着高跟鞋要去找周然算账,“我去跟她拼了!她算个什么东西?她就是个在王家嘴下边捡食吃的狗!就凭她也想动王家?”
保镖拉住她,“小姐,冷静。”
“我怎么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王逸诗歇斯底里,疯魔一样地摇晃保镖的肩膀,“我姐呢?我姐难道没有帮王家么?不……不!她和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王家没了她也没好日子过!我要去找她……你放我去找她!”
“表小姐……”保镖咬牙,“就是表小姐和周然里应外合,夫人才……”
王逸诗不敢相信事实,后退两步,腿一软歪倒在地上。
“呵呵呵……哈哈哈哈……”
她疯了一样大笑,狰狞道,“你让袁英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过来见我!我们王家对她还不够好么?她就这样吃里扒外?”
袁英没来,庄婕却来了。
庄婕看看满屋狼藉,还有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王逸诗,深深地叹了口气,“表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还敢来?”王逸诗冷哼,“你就是袁英手底下一条狗,你主子坑了王家,我就不信你没有参与。”
她又骂骂咧咧了一阵,庄婕低着头任她骂。
王逸诗骂累了,心里的委屈涌上来,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我不就是喜欢袁英么,这有什么错?她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王逸诗是被宠大的,从小要什么没有?为了一个袁英,她厚着脸皮巴巴地贴过来,明知道袁英讨厌她,晚上想想都觉得伤心,白天还要装得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厚脸皮地讨好那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庄婕叹息,“可你不该偷了袁氏的机密资料,不该放火烧楼,更不该嫁祸给何墨千。”
“我没有!”王逸诗嚎啕大哭,“我没有做这些事!这些都是何墨千那个贱人干的!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何墨千……何墨千她毁了我的脸!她毁了我的脸!”王逸诗哭嚎,“你看看我的脸!你知道我每天要抹多少层化妆品么?我不戴口罩都不敢见陌生人,我怕他们笑话我,笑话我是个丑八怪!”
“我是个没人要的丑八怪……何墨千她毁了袁家,毁了我,还反过来把一切都推在我身上……心狠手辣,我玩不过她……”
“证据确凿还死鸭子嘴硬。”庄婕为何墨千不平,“墨千和我同年入学同年毕业,她本该风华正茂,却在监狱里蹉跎了十年,还被人唾骂了十年。表小姐,你说人人都笑你,你想过别人是怎么戳着墨千的脊梁骨骂的么?”
“还有你在办公室里散播的那些邮件,哪一条不是戳在墨千的心上!”
王逸诗哭累了,鼻涕眼泪一大把地坐在地上,不停地抽噎,倦倦地冷笑,“哼,又是我做的,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坏透了,什么屎盆子都能往我头上扣?何墨千好手段,好心机,是我没本事,我没有她那么恶毒。”
袁英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眼珠子都是红的。
庄婕见王逸诗冥顽不灵,也懒得再劝,疲惫地退出来,对着袁英笑得讽刺,“看见没有,这就是你的好妹妹,墨千因为她受了多少委屈?你一句不动她,好样的,一笔勾销。”
庄婕越过袁英走了,在她耳畔撂下一句话,“袁英,我真看不起你。”
亲妹子对她的感情不正常,爱人恨她,朋友看不起她。
袁英笑了,现在唯一还把她当个人看的居然是从前的死对头周然。
袁英从庄婕出来的地方进去,冷冷地看着王逸诗。
保镖见袁英进来,想把她撵出去,袁英扫了他一眼,“你敢动我,王家明天就破产。”
保镖握紧拳头,王逸诗轻声道,“阿力,你出去吧。”
保镖恨恨地走出去,临走前给了袁英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还来干什么?”王逸诗问。
“我来看看,看看一个女人能有多坏,坏得敢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
王逸诗身体一僵。
袁英把那份多年前的亲子鉴定报告扔在王逸诗脸上,“你们不就是为了这个东西么?为了瞒下这个秘密,杀了父亲,害了我爱人,还连累袁家上下多少人,王逸诗,这些年你和你那恶毒的母亲是怎么睡得安心的?你就不怕父亲化成厉鬼找你索命么?”
“连你也认为是我干的?”王逸诗心死了,“好,是我,都是我,是我害死了你父亲。”
“那个老家伙对我那么好,我就知道有古怪,哈哈,没想到他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该死!他不死谁死?”
“还有何墨千,是我先认识你的,那个女人凭什么跟我抢你?她活该去坐牢!”王逸诗眼里的恨意几乎把地板戳出一个窟窿,“她本来被判了十八年,谁想到你会去给她求情。”
“那时候袁家什么都没有了,你动用不了从前的关系,用自己母亲祖传的一对翡翠镯子收买了法官,袁英,那对镯子是你母亲唯一的遗物,何墨千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她可是杀了你父亲的凶手!”
袁英一言不发地静静听王逸诗说,待她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她脸上。
“王逸诗,你已经无药可治了。”
“你打我?”王逸诗捂着脸疯狂地笑,“你打我也改变不了何墨千是个杀人犯的事实!”
“你!”袁英扬手作势还要打,王逸诗仰起脸无所畏惧地直视她,“你打,有种你就把我打死,让我下地狱告诉你爸爸,他养了一个好女儿!”
袁英缓缓地放下手,疲惫道:“王家完了,王逸诗,我没资格审判你,最终审判你的会是法律。”
王逸诗还一动不动坐在地上,袁英走了。
袁英想了很多,小时候带着王逸诗玩,长大了帮父亲处理袁家的琐事,再后来遇到何墨千,成天的腻歪。
她拥有过很多东西,最后又亲手丢开了它们,如今想找,什么都找不回来。
城市里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属于袁英的,连何墨千点亮的那一盏都会在未来属于别人。
一个不会伤害她,真心爱她,能让她幸福的人。
袁英认清了,那个人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