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发现的?那么多人,集中在一个烟霞殿内,就没引起你们的怀疑?32??”幽若空语气飘渺,似乎想象着什么。
副将迟疑了一下,方说道,“入夜之后,一切都很平静。直到二更过了,太上皇召集了后宫,相聚烟霞殿内嬉戏......太上皇素来有此习性,所以,末将等人不疑有什么…….”
幽若空岂会不知,他的好父亲有聚众而淫的习性,只是,一夜御百零七个宫妃,也太夸张了吧!这些人脑子怎么长的!
他内心充满无力感,示意那副将继续往下说。
副将的声音更低沉了三分,凝重地说,“他们的嬉戏一直延续到丑时,其间,欢声不断。末将起初不觉有异,后来,略微起了疑心,毕竟,就算用了丸药,也未必能……”顾及皇后在此,他将此段囫囵过去,“于是,末将冒死,推开门窗,向里窥视。却发现耳畔的欢声,陡然消失了,而室内的人,已全部……”惨死!
“所以,那些欢声是幻觉。你无法断定,他们死于何时?”幽若空问道。
副将把头往地上一叩,“求皇上恕罪。”
幽若空未置一词。他的注意力,已远离了谈话。旁若无人,陷入了沉思。
花溪烈代替皇帝说,“你二人先起来,一遍遍磕头,烦人得很。”
墨泠向皇帝瞧了一眼,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用脚勾了一下那副将。
副将蠕动了一下,失魂落魄的。夜里已吓个半死,今儿白天,又跪了半日,他现在几乎只剩一只手,勉强抠在死亡的悬崖上!丝毫不敢妄动。
幽若空回过神,向此人说,“先退下吧。此事,是朕疏忽了。”他是个明理的皇帝。他自己没想到,对方的目标可能是老皇帝。怪不得手下的一帮人。
副将缓缓站起身,退去了外面。
幽若空把目光投向墨泠,温和得像个伪君子,“朕身为人子,竟将长辈安危抛在脑后,实为大不孝。倒是墨泠,难为你了,竟能心系太上皇的安危……”
墨泠听得心里一沉,这严丝合缝的客套话,字字诛心啊。不解释清楚了,难保皇帝不会疑神疑鬼。
他连忙伏地,“微臣不过是受人提醒,略微布置了一二。最后还是失守了,当不得皇上夸赞。”
幽若空眉峰微耸,“哦?受人提醒?”
“正是。当时微臣与周二铁在密议太和殿外的部署,其中一个参与的领军问,太上皇也是贵族,要不要加点人手?当时,微臣颇不以为然,不过出于场面功夫,就应了他。谁知,竟被他料中了。”
幽若空目光深了深,“那领军是否自我请命,来参与了夜防?”
墨泠倏然抬头,强烈的目光,迎上皇帝淡淡的注视。心灵神会之下,面色大变,扭身对门外的副将说,“去找唐政过来。”
副将立刻转身而去。
墨泠仍是垂首躬身,态度毕恭毕敬的,表情却又沉重了三分。
这时,青芜和白莲进来了,剑上烤肉串似的挑着几条肥虫子。脸严肃得要山崩地裂,“陛下,这是魔道的手笔!”
幽若空心说,“朕又不是瞎子。”
他从墨泠身上移开目光,淡淡问道,“皇后说,此物会腐蚀人身?”
这态度,如此轻描淡写,好像刚才恶心得吐出来的人,并不是他。
花溪烈也是猜的。她不过是提起老皇帝的尸体瞧了瞧,发现里面掉下不少腐肉来,才如此断定的。
就算猜错了,又有什么关系?便点头道,“应是如此。”
于是,几人就这虫子如何腐蚀人身,又是如何被种进太上皇等人的身体里的,展开了各种猜测。
幽若空并不发言,只是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副将气喘吁吁来了,神色愈发难看,“皇上,唐政不见了。”
墨泠脸色大变。
无故失踪!不管是被害,还是潜逃,都与此案难逃干系了吧?
墨泠心里恼恨,气血往头上冲。该死的唐政!
幽若空却毫不意外,立刻顺着脉络往下挖,“墨泠,这个叫唐政的,是何来历?既也姓唐,跟唐云腾,可有干系?”
墨泠被这问题钉在了靶子上,僵硬住了。脑门儿上显见着泌出了冷汗。突然,双膝一曲,膝盖骨如石头似的砸在地上,“皇上恕罪。”
大家被他唬了一跳。
唯有幽若空,一点惊讶也没有。似乎一切皆在他的意料之中,表情仍是中正平和的,“墨泠,有话就说话,以你我的情谊,动不动就论罪,很不合适。”
墨泠缓缓抬头,凄楚地看了皇上一眼。莫名被他勾起许多委屈,喉咙里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青芜冷眼旁观墨泠的表情,不无感慨地想,师弟这皇帝,当得越发得心应手了。
墨泠定了定神,难堪地说,“回皇上,这唐政,乃唐云腾的侄子,也是经他带进宫的。本来,清除唐云腾党羽时,应该除了去。臣念着一份恩情,将他留在了宫里。”
这事儿上,他自作主张,犯了欺君之罪!简直罪该万死!
“是何恩情?”幽若空波澜不惊地问。
墨泠说,“当日,皇上被云玺和太上皇加害,微臣要冲进殿内护驾,遭到唐云腾等内廷卫的合击。其间,唐政多次暗中相助,才叫微臣撑了那么久......”
“这么说来,他于你有救命之恩?”
“回皇上,正是如此。”
“那事儿之前,你二人可有过交集?”
“回皇上,并无交集。”墨泠越说,预感越是不妙。牙槽都快被磨崩了。
可他二人的对话,旁人却听得懵懂。青芜、白莲大眼瞪小眼。花溪烈更是一脸茫然。
只有幽若空,面色沉凝,思维一脚踩住了这条线索。像踩中一条毒蛇一样,浑身鸡皮疙瘩竖成了方阵。
他的音量略微低了些,追寻着脑中的思绪道,“如果,唐政是故意给你施恩的,这说明什么问题?”
不等其他人得出所以然来,他自己给出了答案,“这说明,对方在当初,已在布今日的局。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父皇及他的后宫。那一百零八个贵族,不过是造了一场迷雾罢了。”
墨泠把眼睛鼓得圆圆的,死死盯着前方一尺的地面。
花溪烈无师自通地想道:这大概就是“五雷轰顶”的表情。
幽若空的面容沉下去,冷硬得可怕。“看来,对方不但有重生的优势,还对朕的心性和想法了然于胸。所以,把连环的计中计,玩得不着痕迹,十分高明。”
他说得轻淡,表情却是狠戾的。年轻俊美的脸庞,因为这一份锐利的狠,显出几分枭雄的风采来。
花溪烈定凝地瞧向他。内心蓦然升起的骄傲和喜欢,熠熠铺满了一双美目。
别人一团乱麻,想着正事儿。她却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不知在琢磨什么。
青芜道,“可是,就算他赢了,杀了太上皇又怎样?”死一个混账皇帝,不是挺好的嘛!青芜表示不解。
幽若空冷冷一笑,“接下来,恐怕难逃一场腥风血雨。”
毕竟,“天罚”都降下来了,各国正道、世外仙宗,还不得纷纷赶来,替天行道?
他虽是风国皇族,可从小到大,身边到处充斥着想夺他性命之人。这一回,恐怕更要成为众矢之的,被人分吃了去!
他怀了一丝担忧,下意识向妖精看了看。却冷不丁的,被她晶亮灼灼的双眸,击碎了思绪。
一瞬间,心如乱萤纷纷。
他故作自然,别开目光。压住内心被她勾起的不合时宜的旖旎。使劲沉下眉眼,向墨泠问道,“那唐云腾,如今在何处?”
“回陛下,在大狱中。本该处斩的,因着陛下大喜之日,留了他一条命。”
“你派人去瞧瞧,若不出朕所料,恐怕……他也消失了。”幽若空捻着拇指,把心里一股劲儿,越捻越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