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断直直地注视他,“你叫我什么?”
幽若空走过去,一手撑住石洞的一侧,跷脚站着。优雅而无耻地一笑。这两年刻意培养的帝王气质,被抛得一干二净,他又成了世外那只过街老鼠的模样。
“叫你哥啊,要是嫌辈份小了,叫爹也没问题。”
上官断:“……”
他还以为,这家伙恢复记忆了!原来只是在耍滑头。他心里划过失望,冰冷地说,“我不会帮你。你想融开时间,可以用‘炼日’那一招。自己学。”
幽若空瞧了他半晌,忽然说,“诛神是你给金玹的?”
上官断不回答。
幽若空:“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说吧,在这结界里,别人也听不见。说出来,咱哥俩商榷商榷,找个解决办法。”
他掏心掏肺的,好像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龃龉和仇恨,生来就是情深意笃的好兄弟。
上官断不吭声。冰冷的眼里静静映射出一个毫无妥协的“不”字。上一世,就是提前把计划说了出来,又提前把他放了出去,最后功败垂成!
这一次,绝不能心软!
他的阿弟是软硬不吃的脾性。现在,又被仇人抹去了记忆。多费唇舌根本无益,只能用残酷的现实引领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上官断悠悠开口说,“阴谋?你认为我有何阴谋?”
他幽深漆黑的眼里,一片冰清无滓的坦荡。看得幽若空有点傻眼。
“你没阴谋,难道我有阴谋?”他刚戴上的“好兄弟”面具掉了,冷着脸诘问道,“我卑鄙无耻,觊觎别人的娘子?”
上官断唇角冷冷一弯,语出惊人,“她本就是我的。我和你对她而言,是同一个人。作为人类,你或许无法明白……”
幽若空怒气冲到脑门芯子,“我就是当了鬼也明白不了!”他再次不自量力,抡起拳头,挥了过去。
上官断一把握住他的拳,眼里的冰意直击他的灵魂,“别不知轻重,否则,你不会喜欢自己的下场。”
幽若空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四目相对之下,一个令人惊悚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他没本事收了上官断,那反过来呢?
如是一想,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天,这不会就是上官断的目的吧?如果真的发生了,他幽若空就彻底消失,变为上官断的一部分?
然后,娘子也成了他的?!
幽若空觉得心头“噗呲”被捅进了一刀子。吓得灵魂要出窍!神色怔怔的,出了一脸细密的冷汗。
他缓缓吸进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惶。眼眶窄了窄,把战意一直武装到睫毛。
上官断面无表情地欣赏着他色厉内荏的模样,然后,缓缓地松开了他。根本不屑恃强凌弱。
他走进那间墓室,漫不经心转悠一圈。最后在幽若空坐过的棺材板上坐下,若有所思瞧过来。即使“座椅”别具一格,也无法遮掩他的光芒。小墓室被他一点缀,简直成了神殿。
幽若空的目光,从眼角斜出去,冷冷地瞟着他。心里一连窜地骂爹。
妖精说的话其实句句都对:上官断确实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哪怕此人做了极端恶劣的事,说了极端无耻的话,他也无法真正对他恨起来。
连灭国之仇,在最初的狂风暴雨之后,也像潮水般淡去了。这种发自灵魂的亲近,简直让他感到可耻。
“在想什么?”上官断说,“不必瞎琢磨,凭你现在的脑筋,想一百年也不会明白。”
幽若空半天没吭声。双手捂脸,用力抹了一把。把“好兄弟”面具又重新戴了回去。
他疲惫而真诚地说,“哥,我的确想不明白。你跟我透露透露……这一连窜的的杰作,是你弄的吧?那个......写信的人是你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文采不错。”
上官断不说话。幽若空瞅了他一会,一脚踩住棺材板,手肘撑住膝盖,微微倾身问,“我娘子的花丝,是你弄断的?”
还是没有回应。
幽若空缓缓直起身,无可奈何呼了一口气。又特别温柔地问道,“那个梦,是不是你搞的鬼?给我种了幻觉是不是?”
上官断依然不吭声!睫毛也不抖一下,表情里空空如也。
幽若空狠狠地皱了脸。只恨这人太强大,没法子严刑逼供……他慢慢往对面的棺材板上一坐,用眼神跟他耗着。
上官断见他不再问了,抬头淡淡地说,“我想进去看一看娘子。”这口吻,俨然是以夫君自居了!
幽若空立刻捂住螺蛳壳说,“作为她的夫君,我不同意。”
上官断站了起来。
一股巨大的吸力,咬住了幽若空的手,往外拉。他拼命反抗,脸都胀紫了。手背上崩开了一道道血口子。
上官断轻轻一拂,用一丝凉凉的仙力治愈了他。连他袖上的血迹也给除了去。一边如此怀柔着,一边又用巨山般的魂识碾压住幽若空的灵府,不容抗拒地说,“她也是我的。”
“我若死也不答应呢?”幽若空顶着快被压扁的痛苦,强硬地问。
“你会答应的。”
“哪来的自信?”
上官断顿了顿,唇角忽然微不可见地弯了弯,“……成亲多日,还没洞房吧?”
幽若空:“……”
男人尊严瞬间被戳爆了,他面红耳赤呛声道,“爷太忙了,不行?”
“不是你太忙,是她根本没有欲念。”上官断一针见血地说,“一个没有欲念的妖,无论你怎样求欢,她也不可能像人类的女子那样委屈自己......”后面的话,他咽了下去。眼里划过一点微妙的暗示。
幽若空:“……别告诉我这是你的杰作!”
上官断这回倒是大方应答了,语气悠悠道,“作为她的正牌夫君,我能做什么?不过在她历劫之前,拿走她的欲念,让她不被凡间的臭男人玷污而已。”
幽若空听傻了,一颗心像熟透的松果一样裂了开来。直觉告诉他,这家伙一点没撒谎。
“把拿走的东西还回来。”幽若空说,“你这丧心病狂的玩意儿。”
上官断与他对视。缓缓将他的手从螺蛳壳上拉开。然后,径直飞了进去。
洞口的禁制根本没起作用。
幽若空想闪身跟进去,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动了。恨声道,“别碰她!你一身寒气跟冤鬼似的。”魂识探进去一看,哼!那家伙果然停在了床前两尺外。
幽若空勉强放了心。可是,满腔的醋却势头不减,酸得他五脏六腑都要发馊了似的,特别难受。
心头一连滚过好几个“岂有此理”!
皇帝当得好好的,皇宫没了;夫君当得好好的,凭空多出来一个!偏偏他对罪魁祸首,一点奈何不得。
不仅奈何不得,还时不时犯贱,冒出想跟他团圆一家亲的念头!这真是简直了......让他好想仰头嚎几嗓子!
就在这时,花溪烈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翻了一个身。看到床前有个人影儿。她粗粗辨认一下,闭眼嘀咕道,“幽若空……为何傻站着?”
声音不减平日的冷傲,却又有一丝轻浅的娇软与温柔。
这样一句迷糊的呓语,顿时叫两个男人五味杂陈。在各自的空间里,陷入了静默……
上官断站了一会,终究忍不住,上前帮她盖好了羽被。他的表情犹然是冷的,可是魂魄里的凄楚和沉痛,有如毒雾似的,弥漫得到处都是。
作为他的同源,幽若空一下子深受其害:
如同中了瘟疫一样,被这情绪感染得心头绞痛,眼睛泛酸,无端端想流泪。好像受了无边无际的苦,经历了千万个劫,才等到这一刻,再次站到爱人的身边,默默瞻仰着她的睡颜。
满腔都是汹涌的泪,偏偏一滴也流不出来......
幽若空怔了很久,醋意都被这莫名的泪,给冲走了。他蹭了蹭鼻子,沉声说,“看够没有,你可以滚出来了。”
上官断向洞口看了一眼,目光冷了冷。终究忍了一口气,飞了出来。
“有空吃醋,不如赶紧练功吧。不然等你出去,人都死光了。”
“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上官断并不理会。身影一闪,隐在了石壁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