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长生篇】十七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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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驰还是不太明白。问：“羲和有缺陷？那跟这个世界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羲和自诩为天神的儿子。”久天淡然地回答道，“这说明羲和是天神亲手创造的；而如果天神真的是完美的，羲和又为什么会死？也许你们人类觉得生老病死是个正常的事情，但你抛开常识，仔细跟着我想一想这个逻辑：你辛辛苦苦做了一个东西，会期待他什么时候坏掉吗？如果可能，你应该是想要永远保留它才对啊。我相信，天神在制造羲和这些天人的时候，也有同样的希望。他不可能特意给自己的作品设一个期限，比如说，我做的这个盘子会在1500年零三个月以后化为灰烬——不合理吧。”

“可是一个盘子，1500年以后化为灰烬，不是设计的问题，是他保存不了那么久。”

“bingo。”久天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因为天神没办法设计出永恒的天人——他并不是完美的。不过这只是一个论据。他真正的失败，还不是羲和死不死的问题。”

沈君驰点头道：“废话说了那么多，不过也有些道理。”给了久天一个手势，让他继续说。

“我们至今都不太明白天神的所作所为。但我们知道，天界应该是最先被创造出来的。而且，天神不仅创造出了天界，还创造出了一部分天人。这第一批天人——包括羲和，看上去有些威严，但是说白了，他们都是天神的试验品。而且这些试验品，失败了。”

“那羲和的……err……老公？就是帝俊，他也是天神创造的第一批天人么？”

“他是人类。是上古部落的首领，因其骁勇，死后升仙来到天界。后与羲和成亲。”

“如果帝俊是人类，那羲和岂不是大他很多。”

久天点点头，淡淡地说：“羲和生十子的时候其实已经日薄西山了，他确实比帝俊大很多。”

沈君驰摇了摇手指头：“不对。羲和既然和人类结合了，就说明当时已经有人界了吧？他还没死，怎么就知道这个试验品失败了呢？”

久天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表情似乎在说，这个问题你问到点上了：“所以，我一直怀疑，天神创造羲和的目的，并不是创造羲和。”

沈君驰呆愣了一会儿，然后抬抬眉毛：“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啊，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让我再捋一捋……”

“别捋了，我说简单一点，创造天人并不是天神的目的，只是个副产品。”

沈君驰一脸懵懵哒，也没敢说话。

久天眯起了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君驰一会儿，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那样子就好像一个中二生有了什么愚蠢的想法要分享，但又怕被人嘲笑一样。他问：“你没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吗？”

“奇怪？杨羽被附身了，又来了个长得像熊孩子的老妖精跟我谈牛鬼神蛇。是啊，太特么奇怪了，我三观都颠覆了。”

久天：“……”

久天突然转移话题：“我来给你讲讲轮回是怎么运行的吧。打个比方，一只野猫生前一直在佛堂上听和尚念经，然后就变得很有善缘。它死了以后进入地府，地府核对天机簿与生死簿，然后计算业力，发现这只猫也算积德了，于是给了它更多的福报。下一世，它的福报更多了，于是投胎到一户人家做宠物猫。因为它的敏感，让一家人免于地震的灾害，等于救了一户人的性命。这时候不仅有了福报，还可以投胎成为更高级的生物，比如人。你知道人和猫有什么区别么？”

沈君驰摇头。

“其实没什么区别，就是人的灵魂比猫的灵魂更大一些。那你知道这些灵魂为什么会变大吗？”

沈君驰依然傻子一样地摇头。

“灵魂如同橡皮泥一样，而且不生不灭。所以一个灵魂变大，一定是融合了别的灵魂。”

沈君驰到此为止都不知道久天想要说什么，整个人处于状况外。

只听久天接着说：“意思就是说，越高级的生物，所需要的灵魂就越大。”

沈君驰眨眨眼，小声说：“这么一听感觉因果报应跟开玩笑似的。”

许是久天听到了这句话，白了他一眼，道：“看上去越简单的事情，实际上背后藏着的秘密就越大。

我们来想这么一个问题。这个星球上，最先出现的生物，应该是能制造氧气的微生物。到今天，这种东西已经进化成了人类，并有了文明。也就是说，在生物非常原始的阶段，灵魂是非常非常微小的，小到只能支撑起一个细菌的肉体。而这些微小的灵魂，越聚越多，经过以亿为单位的时间演变、生物进化，最后融合成了地球上的这几十亿人——地球迄今为止最大的灵魂载体。而这个灵魂融合的过程还在周而复始地进行着。”

沈君驰抠着嘴角的疙瘩，他最近有点上火，问：“所以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久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还没明白吗？！这个就是问题啊！你没觉得这太像一个机制了——太像一个把散落在案板上的面粉一点一点搓成团的机制了吗？！”

要说沈君驰现在的表情还真是一言难尽。他觉得把灵魂融合比喻成搓面团还挺绝的，但他实在是不知道久天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这所有的事情跟羲和、跟癸、跟杨羽有什么关系。

久天期待着沈君驰智商上的奇迹，然而等来的只有失望，最后眼神慢慢变得暗淡，凉凉地说：“就知道你也不明白。我换一种说法吧，我一直在猜想——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天神的目的似乎就是想要把散粉一样的灵魂融合成一个庞大的个体。”

沈君驰看着自己的膝盖，想了想，说：“我大概明白你想要说什么了。也就是说，天神在制造那些天人的时候，从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只是想把灵魂融合在一起。所以天神真正认真对待的，不是那些天人，而是那些天人色身里的魂魄。他想把散落的魂魄通过天人的肉体融合在一起。然后他……失败了？”

久天欣慰地笑笑，心情如同沈君驰的智商一样回暖：“我猜是失败了。传闻都说羲和最后去了修罗道，可是修罗道到底是什么谁也没见过。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天神的垃圾场。”

到现在，沈君驰才终于明白久天所有话的含义。也就是说，不知道原因，但是天神想把散落的灵魂融合在一起，于是他制造了天界和一部分天人，试图强行把散沙一样的灵魂塞入他们的身体。但是失败了。于是天神就又想出了另一个主意，他又制造了人界和冥界，希望通过物种的生死轮回将灵魂融合。

沈君驰撇撇嘴，心说照这么看来，天神的这招还算管用了。然而他还是不知道这些事情跟癸有什么关系，于是转过头去问久天。

久天双手抱胸，也是一脸思忖的样子，最后说：“这不是你让我说说他的家庭环境么，至于跟他的动机有没有关系，我也拿不准。”

可是沈君驰看他的样子，分明就是头脑里有了一个可靠的猜想，便没皮没脸地问：“说说你怎么想的，我又不会笑话你。”

“我想，如果羲和是个失败品，那么某些失败的品质，也许会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