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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力比多,即原始性力,是一种只为追求满足的性本能,而这样无理性的欲望,容易让人误解成爱情。
但这又是一个空想的概念。
因为它无法如荷尔蒙或多巴胺那样,从人的身体里真实检测出来。
所以力比多,真的存在吗?
——周楚今】
-
雨夜滂沱。
许织夏心虚悠悠的。
散场后四周空落,行人早已被大雨冲赶而去,街头巷尾也是一片冷清,肉眼可见范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怎么讲?”
男人轻慢的嗓音,自她头顶沉下。
檐下壁灯深黄的灯,将他们的影子模糊地拖下去,许织夏低着脸,一地波荡的水光,在她眼里染上了悬疑色彩的晦暗。
要怎样描述这种感觉呢。
他并没有显著的反常,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像是被他囚禁在了雨里,她得乖乖听话,否则会发生某些难以收场的情况。
但他的危险感,又不是真的危险,而是把她黏稠在一个特定的安全区。
可是转念一想,他是胜过亲兄长的哥哥,听他的话,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那十三年,她都是绝对依顺他的,不需要理由。
最重要的是。
哥哥对她怎么会装模作样呢。
内心千回百转过后,许织夏理不清头绪,只能归咎于自己心理学学魔怔了,高度敏感,才错误地感到不对劲。
“没有哥哥,我说笑的。”
某人却不顺着她揭过这茬,语调斯理:“你的弗洛伊德说过,没有所谓的玩笑,所有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
许织夏眼皮一跳。
——你的弗洛伊德。
不就是上回做性梦,被她用先哲的学术理论调侃了两句,还要阴阳怪气她。
哥哥现在不仅脸皮薄,还小心眼。
许织夏腹诽了会儿,脸仰起回去,重新同他相视:“我刚刚就是觉得,哥哥有点像犯罪片里的病态杀人狂。”
纪淮周唇角一勾,溢着鼻息低低笑了两声。
他的脸是标准的浓颜,眉眼和唇天生浓郁,本就有着极强的视觉冲击感,在人家面前这么一笑,哪怕他没心思,也能让人误解他是在故意勾引。
只不过许织夏见惯了。
但他这样笑,莫名玩味,有几分配合她坐实罪名的意思。
“所以。”他顿住话,一瞬不瞬看着许织夏那张纯良到不像话的脸,放轻了声音。
“你会乖的吧?”
许织夏咯噔了下,再度泛起心慌感。
又是这个眼神,眼眸深处隐约藏着一种近乎扭曲的疯,好像要掐住她脖颈,抵在她耳畔警告她乖一点。
不过这回许织夏不乱想了,若无其事回了他个怨怼的眼神:“我乖不乖你不知道?”
纪淮周唇边括弧加深。
“知道。”伴随着伞骨撑开伞面的轻响,他拖腔带调:“不但会乖,还会给哥哥添堵。”
“……”
童言无忌的话他居然记到现在,许织夏瘪了下嘴,正要泛上点小情绪,就见他抬起伞,径自迈进了雨里。
“我去开车。”他留下一句。
纪淮周刚走出两三步,许织夏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挽住他躲进伞里。
“诶!”
纪淮周眉眼秒沉的同时,把伞倾斜向她。
在他出声批评前,许织夏先朝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我陪哥哥一起过去。”
犯错的时候她惯会撒娇,从小就是。
一个陪字就叫他无从怪罪。
纪淮周妥协,带着她往水浅的路走。
许织夏抱着他胳膊,胸部自然而然压在他上臂,一遇到水洼,她就跳过去,一跳下意识抱得更紧。
她羽绒服薄薄的,他在那个瞬间能明显感受到女孩子柔软的挤压。
雨珠子在黑色伞面疯狂跳跃。
他喉结难以控制地滚动。
一句渺茫的电影台词声,隔着时空,从遥远的十七年前,自棠里镇翻山越岭,依稀荡入他耳底。
——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
纪淮周长腿一步一步迈着,忽而低声,状似闲聊:“Libido,心理学上怎么解释?”
“这是拉丁语,爱和欲望的意思。”许织夏跳过一个水洼,抬眼看他:“我的弗洛伊德,把它叫作力比多。”
故意重音强调“我的”两个字。
听出她的记仇,纪淮周掠过笑,目视前方走着。
“它是指身体器官所有本能的快感。”许织夏态度认真:“就好像性倒错者会在各自异常的心理下得到满足。”
“比如呢。”
“比如病态杀人狂。”
纪淮周在她的一字一句里弯着唇,侧目过去:“骂我呢?”
许织夏抿笑,略有丝狡黠,故作正经提醒他,仿佛他真是什么变态:“Libido是性本能的驱动力,它是非理性的,哥哥,在社会法律和道德的禁令下,我们要有意识地去压抑它。”
说完许织夏又疑惑:“哥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纪淮周在车子前停下,这处的街边昏暗,最近的路灯离了几步远,他没回答,只在黑沉沉的夜色里问。
“如果压抑不了呢?”
许织夏在伞下仰起脸。
有几秒的安静。
“那就接纳它,只要不伤害别人,它也是人类情感的一种力量。”
那一刻,许织夏天真如故。
没看清男人落下的目光里,那难以洞悉的深邃。
-
骤雨过后,翌日天气格外晴朗。
加州温柔的阳光照耀着斯坦福的校园,毕业典礼日,校园里随处都是毕业生和正
装出席的家人。
上午是主典礼,大广场,毕业生们穿着奇装异服按专业入场,这是斯坦福的奇特传统之一。
青翠的草坪,合唱校歌,听致辞演讲,节目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下午是各院系的分典礼。
许织夏拿到了她的硕士学位证书。
典礼后都在各自和家人或朋友拍照,许织夏老老实实穿着黑色毕业袍,挂着斯坦福的红绶带,也和周清梧,明廷,以及她的四个哥哥,在斯坦福的纪念教堂前拍了几张合照。
“今宝!小今宝——()”陆玺握着相机,一如曾经在她的成人礼上,来回运镜寻角度,咔嚓咔嚓地拍她。
许织夏笑得眼睛都睁不开。
陈家宿蹭进画面,在许织夏后面,比了两只兔耳朵到她的硕士帽上。
陆玺从镜头后探出脸,朝陈家宿晃晃相机:“我也要和今宝拍一张!?()?[()]『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纪淮周没过去,站在树荫下静静看着,双手放在裤袋里,一套平时不常穿的深色正装西服。
如同回到了许织夏成人礼那个夜晚。
——哥哥,你喜欢罗姐姐吗?
——那我呢?
纪淮周眼睫半垂。
“阿玦。”
纪淮周回眸,看见周清梧笑着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说:“你怎么不去和妹妹拍照?”
他下巴轻抬:“您看她有空么?”
周清梧望过去。
不远处,许织夏被那几个同学拉过去,芙妮不情不愿地帮里斯和许织夏合照,紧接着又过来几个没见过的外国男生,有金发的,有棕发的,似乎都想和许织夏拍照。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我们宝宝就是可爱,到哪里都讨喜。”周清梧骄傲:“昨晚芙妮说,学校有十几支足球队的男生想追她呢。”
纪淮周目光还定格在那边。
她那个叫谈近的学长,抱着束花上前,送到她怀里,可能是说了恭喜顺利毕业之类的话,老远都能感觉到,她眼里的笑意灿烂得快要溢出去。
纪淮周眼眸微微一眯:“您不管着点?”
周清梧好笑地瞅了眼他:“这年纪的女孩儿,恋爱自由,你这个当哥哥的还不让了?”
纪淮周远远地蔑视着那帮男生:“这几个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谈近那孩子挺不错的,性格温和,心思细腻,能说善道但懂分寸,和宝宝同频了。”周清梧说着看向纪淮周:“你觉得呢?”
纪淮周淡淡一哂。
周清梧笑了,佯怪道:“都看不上,你倒是给妹妹物色个满意的。”
他这态度,周清梧倒不觉得奇怪,他们的感情比亲兄妹都要深,跟老丈人嫌弃女婿似的,他看不惯那些男生也是合情合理。
昨晚许织夏的同学都在,不方便提他现在的身份,此刻独处,周清梧才有机会将话问出来:“阿玦,你这几年……”
“挺好的。”
()他还是老样子,苦和怨都自己放心里,只表露岁月静好的那一面。
周清梧莞尔:“那就好。”
随后周清梧突然没来由地说起:“我记得,宝宝小时候跟我讲的第一句话,是想回棠里镇找你。”
他看过来,周清梧回以意味深长的笑。
“她说,没有人陪哥哥了。”
纪淮周眼底动容。
“现在宝宝要回家了。”周清梧带着对四年前的生活的怀念:“阿玦,允许的话,常回来陪陪她,小姨这里也是你的家。”
纪淮周在这话里陷入沉默。
“会的。”良久后他低语,仿佛是在和自己说:“再给我点时间。”
“哥哥——”
纪淮周抬眸。
小姑娘双手压着硕士帽,奔到他面前:“我们去拍照,就差你了。”
阳光下她白皙的双颊漾着浅浅红晕。
纪淮周定定看住她:“我最后一个?”
许织夏冲着他笑容明媚,去拉他的手:“但我主动要拍的,你是第一个。”
哄人的本事见长。
纪淮周下压的唇角不经意扯出一点笑,任由她拽自己去到纪念教堂前。
天光晴好,碧空蔚蓝,教堂的精美壁画和华丽彩色玻璃窗前,许织夏和他牵着手,望着镜头,一双笑眼乌浓。
当晚有校友会举办的毕业晚宴。
日落后的斯坦福校园装饰着斑斓的灯,气球在晚风里轻轻摇晃,一张张长桌摆放着自助餐。
毕业生盛装出席,男生们西装革履,女孩子们妆容精致,都穿着漂亮的晚礼服,露天舞会在音乐声里进行着。
许织夏原本只想穿条日常的裙子,但芙妮强烈要求她穿黑丝,一哭二闹三上吊,说看不到她穿黑丝的样子死不瞑目。
许织夏在宿舍被她逗笑,拗不过答应了。
何况毕业分别在即,最后的时刻应该雀跃,她不能扫兴,幸亏芙妮没给她准备那天照片里的衣服。
不过也保守不到哪里去。
许织夏被芙妮带着出现在晚宴的时候,所有男生眼睛都直了。
纯黑色包臀连衣裙勾出她腰臀的线条,一字领长袖,颈肩配着条黑色颈圈,裙子的长度只到大腿的位置,下面黑丝半透,包裹着她细直的腿。
黑长发别在耳后,踩着双小高跟。
一改往日清纯。
许织夏不适应这样的穿搭,在起哄声中难为情得脸都红了,刚生出回宿舍换掉的心思。
下一秒,冷不防隔着人群,和男人的目光遥遥撞上。
她的四个哥哥居然没有先回酒店,都留在这里等她,此刻正在长廊,被热情的女孩子们众星捧月其中。
夜幕降临,舞会氛围热烈,时不时惊起路边那一群自由的白鸽,空气中都是鸡尾酒微醺的气息。
他在斯坦福特色西班牙建筑的拱门下,双眼被阴影半遮住,晦暗不明。
而她身边是一棵棕桐树,周围都是男生。
四目相对间,一盏盏氛围灯球慢慢旋转,眸光五光十色地变化着。
许织夏猛不丁想起昨晚那个让她心慌的近乎扭曲的眼神,和他在雨里那句似真似假的警告。
“会乖的吧?”
后知后觉颈圈有点勒,许织夏逐渐透不过气,好像有一双手抚上她的脖颈,手背突显出压抑的青筋,修长手指掐住她的脖子,一点点收紧。
许织夏不自觉就心虚了。
指尖忍不住刮蹭着腿边的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