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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出现,所有的星星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周楚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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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织夏的思绪完全冻结住了,每根神经都感到匪夷所思,在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
每张西餐桌上都有一盏中世纪铜烛台,长明的暖调烛光,在她身后,映着酒杯和玫瑰的阴影,明暗层次分明。
而他的身后是雨中的购物街。
他们都站在各自的昏暗处,透过玻璃,前面是彼此的眼睛,后面是沉浮的光影。
不知道过去了几秒,还是几分钟,许织夏都感觉自己循环在梦里。
这口气实在屏得人窒息,指尖透进一丝又一丝玻璃的凉意,她随着呼吸,冷不防呵出了温热的气息。
玻璃重新起雾,画面变得模糊。
许织夏头脑乱得很,好长时间才回过神,忙不迭抬手去擦玻璃,再次清晰时,外面空空无人,只有街道纷扰的雨。
眨眼间,许织夏转身奔出餐厅,迎面一阵挟着雨气的冷风,她四处张望,不见那人身影。
许织夏两眼茫茫。
难不成刚刚,是她饿昏了头的幻觉。
头顶撑过来一把伞,许织夏笑容和脸同时扬起,转瞬那张脸映入眼帘,却不是她以为中的。
许织夏的笑弧不由自主敛下去几分,尽管表情依旧是喜悦的,但失落也很明显。
“看来我到早了。”乔翊似笑非笑。
他不是她第一个想要见到的人。
许织夏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嘴角的弧度忙提回上去:“没有,乔翊哥,我正等你们呢。”
乔翊隐约探究了她一眼,没追问,收起伞:“先进去吧,这里冷。”
“好。”许织夏跟上乔翊,不死心地回头再望了一次,才迈进餐厅。
欧美不是所有餐厅都提供包间,这间西餐厅对食物和氛围都很考究,讲究敞亮,他们预订的是餐厅最佳的位置,一张十二人位的长桌,临着落地窗。
室内暖和,许织夏脱掉羽绒服,里面的薄毛衣短款,牛仔裤包裹着细直双腿。
没过几分钟,谈近到了,电话里问许织夏具体位置,许织夏想出去接,乔翊见她外套都脱了,起身替她去。
于是许织夏独自在餐厅。
她坐在桌前托着脸,一面百无聊赖,一面想着之前玻璃窗外面的情景。
“小今宝!”
一道欣喜若狂的呼喊掷地有声。
许织夏思绪断开,抬头见到了多年未见的陆玺。
他的外套印花面料,小众风设计感,还是和过去一样潮酷,头发也是十年如一日剃得露出青茬。
久违的感觉很强烈,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许织夏站起来,看着他飞奔到眼前,一笑,牙齿洁白整齐:“陆玺哥。”
他们之间的感情早有时间扎根,所以四年没见,其实并不陌生,就如那天乔翊出现,只觉得本该如此。
但记忆里她的稚嫩和懵懂,都在过去的四年里烟消云散了,眉眼间虽还残留着几丝青涩,但已全然是成人模样。
阔别一见,年长者很难不感慨和心疼。
陆玺这么聒噪的人,在她近在眼前的这一刻,都不知千言万语从何讲起了。
许织夏心领神会,小碎步上前,抱了他一下,一如从前乖乖说:“对不起陆玺哥。”
四年不和他联络。
她一道歉,陆玺顿时心软到没边:“只要你开心,四年算什么,就是四百年不理我,也是我活该!”
许织夏被他惹笑。
他正经不了两分钟,眉毛灵活挑动:“我是第一个见到你的吧?”
许织夏支支吾吾,笑而不语。
周清梧和明廷随后就到了,乔翊领着谈近和芙妮他们也都相继入座。
十二人位的长桌。
一排坐着芙妮,谈近,里斯,桑德,曼迪。
一排坐着陆玺,许织夏,周清梧,明廷,乔翊。
芙妮和乔翊各自的右手边都空着个座位。
许织夏这几个同学都具有社交天赋,是路过隔壁桌能熟稔地招呼人家吃好喝好,结果一问都不认识的程度。
他们不畏生,见到周清梧和明廷,就跟见到自己的父母似的,没一会儿就在餐桌上聊成一片。
芙妮浮夸说起:“我们夏在学校,有十几支足球队的追求者!”
“是吗?”周清梧没听过这回事,笑意浓重,眼神询问身边的许织夏。
许织夏嗔了芙妮一眼:“不要胡说。”
“我没有。”芙妮一脸无辜,做了个向左展示的手势:“这里就有两位。”
没等谈近和里斯发言。
忽然,餐厅里额外响起了一个嘹亮的声音。
“这里是还有两位啊。”
众人循声望去。
除了许织夏,全桌反应最大的,是英语半瓶子晃荡半天插不上话,正憋屈的陆玺。
他两条腿猛地蹬直,椅子在地面摩擦出一记尖锐而刺耳的“吱”声。
在所有的目光里。
纪淮周和陈家宿并肩走向长桌,画面养眼。
开嗓的陈家宿港式中分,花衬衫随性,走得东摇西摆:“Surprise!有无挂住我啊陆仔?”
陆玺迅速迎上去。
就在陈家宿张开双臂,准备和他来个紧紧相拥的瞬间,陆玺一步跨过去和他擦身而过,径直杵到了纪淮周面前。
陆玺眼里翻涌着复杂情绪,定定注视他半晌,终于闷闷出声:“老大。”
下一秒,纪淮周就一把推开了他。
一点矫情的机会都不给。
“老大!”陆玺委屈跺脚,视线从纪淮周的背影收回,落向陈家宿,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扑过去:“宿仔——”
陈家宿闪身避开,哼声走向餐桌,丢下一句“boring”。
今晚聚餐的邀请,出自明廷之手。
只是不确定他们能否出席,他没向任何人透露,周清梧也不知情。
见到他们,周清梧为人母的心情作祟,拉着两人的手红了眼眶,问候寒暄不急于一时,周清梧还当他们是少年般,让他们快坐下点餐。
纪淮周理所当然去坐许织夏旁边,被周清梧扯住,周清梧不知道他们在港区有过纠缠,在她的视角里,当初许织夏心理应激复发,都是由他而起。
为了照顾许织夏的情绪,周清梧暗示说:“那里陆玺坐了。”
纪淮周一眼瞟过去,陆玺忍气吞声让座。
“我可是今晚第一个见到小今宝的!”
乔翊沉默。
纪淮周也沉默。
“哥哥坐吧。”许织夏倾身,帮他把皮凳椅摆摆端正,再抬起脸,眸子里融着心照不宣的笑意,和他对视。
周清梧见状才算放心。
等他坐下,许织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唤他:“哥哥。”
纪淮周看着她,没讲话,手掌握上她细细的后颈,指腹缓缓摩挲在她耳后。
她后颈皮肤有些敏感,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到,她不适应地缩了下,往常他都是摸头的。
但许织夏也没有多言。
或许这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夜在港区机场和他告别,许织夏不知道他们能否再见,就如同不知道一个故事有无后续。
但她清楚的是,周玦在这个故事里,已经和她青春期的暗恋一同成为过去式。
现在她的哥哥是纪淮周。
是她清清白白,没有一丝杂质的哥哥。
这张餐桌上,谈近见过纪淮周,芙妮见过纪淮周,里斯也见过纪淮周,但在里斯眼里,纪淮周是那个对许织夏见色起意的陌生人。
里斯一下挺直脊背:“夏!”
看明白他表情,许织夏着急撇清,立刻给出结论,以免他乱问:“这是我哥哥。”
里斯自顾陷入困惑,摸不着头脑。
没见到里斯的反应,许织夏先听到身边的男人不咸不淡一句:“谁问你了么?”
许织夏回过脸:“我怕他误会。”
纪淮周目光耐人寻味,掠入她单纯的眸中,徐声:“误会什么?”
误会他想要对她图谋不轨。
但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幸好这时侍应生上了开胃菜,许织夏趁机笑笑敷衍过去。
今晚,许织夏的四个哥哥都到齐了,芙妮捧着脸各种痴迷,她看得最久的,还是对面的纪淮周:“亲爱的,你和你哥哥差几岁?”
“十岁。”许织夏脱口而出。
她有些饿了,切了块盘子里的鹅肝涂抹到面包,撒上点海盐,低头咬了口。
旁边的人纠正:“没有十岁。”
许织夏歪过头去看他,嘴唇因含着口面包微微嘟着。
“九岁零八个月
。”
“……”
纪淮周回视她,漫不经心:“不是你以前自己讲的?”
坐对面的陈家宿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朝许织夏扬了下脸:“今宝,老男人年纪大了爱较真,你就让着点儿他吧。”
许织夏似懂非懂点了下头。
“还是年轻好。”陈家宿有意无意地望向里斯和谈近:“两位小兄弟,追我们今宝呢?”
里斯坦荡一笑:“目前还没追上。”
谈近没回答,但没有否认。
纪淮周抬眼,野生眉之下阴沉而深邃的目光罩落向那两人身上,慵懒中夹杂着凉意。
他没讲话,搁下刀叉,慢悠悠擦着手。
那天晚上许织夏不回学校宿舍,陪周清梧他们去住酒店,外面的雨还在下,明廷和乔翊分别送芙妮他们回去。
许织夏坐纪淮周的车。
餐厅门口的屋檐下,许织夏跟他们挥手再见,目送他们离开。
陆玺和陈家宿这会儿又勾肩搭背到一块儿,说要去酒吧开下一场。
走前,陈家宿指了下纪淮周的腰腹,态度意味不明但又瞧不出异样:“你就不要去了,二哥,同今宝回酒店歇着啊。”
明天毕业,今晚他们都陪着她,这是许织夏在美国四年时光里最惬意的时刻。
她双手揣在羽绒服的口袋里,望着他们冒雨冲向对街,她唇角渲开笑:“陆玺哥和家宿哥不带你玩儿。”
纪淮周不着痕迹一声哼笑。
“他们是双向奔赴的感情了。”
他轻哂:“病情吧。”
许织夏昂着脸在看夜空坠落下的雨线,闻言瞅向他,语气有一丁点的嗔怨:“哥哥,你好好讲话。”
纪淮周垂下眼,眸光一寸寸审视过她的脸,嗓音低沉:“我在好好讲话。”
在他静如深渊的注视下,许织夏突然想到几个小时前,他站在玻璃门外的那个画面。
整面玻璃都起雾了,只有相框大小的那一部分清晰,她凑近窗前的脸,被拉了个特写镜头。
而她那双纯净的眼睛里,是视觉感知最舒服的中景。
他握着把黑伞,另一只手挡开了黑大衣,闲闲抄在裤袋里,里面那件本就偏低的古巴领衬衫,纽扣又往下松着一颗,高雅不俗的气质中,也不乏慵懒痞劲。
出现在那里,狭长眼尾勾着点笑,总让人感觉看到一位复古电影里的伪绅士,衣冠楚楚的外表下,其实是匹耐心的狼。
哗啦的落雨声淹没了世间所有声响,他们像两个在雨幕里秘密偷渡的人。
静静站在屋檐下不说话。
雨景中有昏黄的光,滴滴答答像落着星星,台阶溅着水花,地面水光发亮,城市霓虹的流光被雨水模糊成了一路潮湿的光晕。
不知对视了多久,雨水翻腾的声音,许织夏似有若无出声:“哥哥,你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纪淮周低下脸,拉近和她的距离,眸色渐渐变深变沉。
“哪里不一样?”
他目光无声加诸在她脸上,明明没有特别明显的情绪,却像是布下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笼住了她。
许织夏被他的眼神磨得,睫毛簌簌轻颤。
她第一次在哥哥身上感受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她躲开眼,难以描述这种感觉,屏住呼吸,艰难地说出一句不知恰不恰当的形容。
“你好像是在……装一副好哥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