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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商陆和闻楹在六条胡同一起呆了三个小时,可蒋商陆看着似乎挺忙的,没一会儿接了个电话就忽然站起来说要走了。
闻楹没问他现在要去哪儿,但他看的出来蒋商陆情绪好像不太好,也很不想开口说话,所以他只淡淡地说了句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听到这句话男人忽然就笑了,低头把手里剩下来没吃完的枣花酥小心地包起来,又放到闻楹怀里说了句,那你好好放着等我晚上吃,我先走了。
然后他就真的走了。
坐在台阶上半天没动的闻楹远远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这一刻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很久之前他也曾经亲身经历过差不多的一幕,然后他就失去了某件很重要地东西。
有一个人对他说,好,我等你晚上回来,然后他就什么也没等到。
而伴着这种很古怪很不安的感觉,本来还安静地坐着的闻楹忽然就脑子抽疼了一下,脑海中每次都能给他带来一些未知讯息的声音也像警告声一样地来回刺激着他的神经,接着他脸色难看地猛地站起来忽然就快步追了上去,好不容易才在六条胡同外面的一个小巷子里追到了正准备走远的蒋商陆,并一把上去抓住了他的手。
“……闻楹?你怎么了?”
蒋商陆看上去被他吓了一跳,不明白眼前脸色很不好,还死死抓着自己手腕的青年这是怎么了,他其实这会儿正急着去陈永明那边协助他处理一下向备用基地转移的事,现在被闻楹这么强行拉着耽误了时间肯定不好。
可是闻楹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对劲,低着头抿着嘴唇的样子就像是在生一场格外折磨他的大病,而忽然就用了很大的力气把他给用力地抱在了自己怀里,冷着脸的闻楹压低着声音闭着眼睛用一种很可怕的口气道,
“不要去,无论你要去什么重要的地方,听我的,现在不许去。”
他的这种十分怪异的举动让蒋商陆跟着沉默了下来,也是头一次见到正常状态下的闻楹在自己面前这么失态,所以他实在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就这么被强行抵在身后的墙壁上,好半天之后的蒋商陆才用自己的手掌温柔地摸了摸闻楹的背,又神情平静地安抚了他一句道,
“恩,你说不去我就不去。”
听到他这么说,情绪不太好的闻楹也没动,过了一会儿,被他这么姿势别扭地抱着,两条腿都站麻了的蒋商陆忽然就感觉到的闻楹轻轻地松开了自己,接着他就被一路生拉硬拽地又强行带回了刚刚他走出来的六条胡同。
而一看到门口地上那些被闻楹给摔成碎渣的枣花酥后,顿时后悔自己刚刚没全吃完的蒋商陆还没来得及惋惜一句,他就眼看着皱着眉,板着脸的青年开锁推门进门一气呵成,先是像个紧张的不得了的老母鸡一样把两个人都给反锁在了蒋商陆的卧室里,又帮怀里的男人把脚上的鞋给脱了,这才在暗红色的床帐里抱着他躺着又不吭声了。
“……你到底怎么了,闻楹?稍微冷静一点,慢慢和我说,不要着急。”
男人的声音透出股关切和担心的意味,闻楹沉默了半天忽然就睁开了眼睛,等对上那泛着金红色光芒的瞳孔,知道他开花期快到了,自身很多物种特征都开始觉醒的蒋商陆见状一愣,刚要开口问问他这是怎么了,他就听着眼前皱着眉闭着眼睛的闻楹对他慢吞吞地开口解释道,
“1976年,在中国的河北曾发生过地震,当时在地震来临之前,蓟县穿芳峪一个地方的柳树,在枝条的前部出现了枝枯叶黄的现象,后来的很多现象也证明了,当树木出现重花,重果,或者突然枯萎死亡等异常情况时,那么很可能就是未知灾难将要发生了,我不是柳树,但同样也有这种高等植物预测危险的本能,只是之前暂时没有觉醒,但刚刚我看着你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就有那种很不好的预感了,所以听我的话,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为止,绝对……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这种神奇的事蒋商陆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说,但是闻楹既然都已经这么坚持了,他也不能说什么自己一定要走,只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可就在他自顾自想了会儿事之后,感觉外面的天都快黑了蒋商陆忽然就有点困了,而在他想着自己到底该不该提醒一下闻楹他们俩其实还没吃晚饭时,他放在外套衣兜里的电话忽然就响了。
因为有点犯困,所以神情显得懒洋洋的蒋商陆随手就拿起来接了,他现在人还被老母鸡闻楹给死死地抱着呢,所以两个人贴在一块电话里传出来什么动静肯定两个人都听得见。
而让蒋商陆怎么没想到的是,这个电话居然又是宗明苑那缠人的小子打来的,更甚至只听到他慢悠悠地喂了一声,那头的青年就哭哭啼啼地和他开始说话了。
“蒋先生……你现在在哪儿?赶紧快跑吧,老师要提前开始清理计划了,行动科今晚就动手,准备把地植办总部的陈派人员都收押起来再说,你要是被行动科抓住,老师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我不想……我不想你出事……虽然老师说的我真的很想要……但我不想你再死一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实在太紧张了,所以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的,蒋商陆听他这么一说也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只能一边无奈地想着,我要是真的等你现在再给我打电话报信,我人都死了几次,一边还是感念于他此刻的好意,稍微缓和下语气说了句谢谢你我知道了。
而那头的宗明苑听到他这么多天以来终于愿意和自己好好说话了,忽然就情绪很激动地啜泣了起来,半天这个胆子一直不大的青年才在蒋商陆和闻楹明显都愣了愣的表情中忽然口气酸溜溜地来了一句。
“虽然我知道,您现在刚刚失恋肯定什么都听不下去,但是我还是想说……闻楹这个人除了长得帅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他的脸本来就不是原装的,下巴也太尖了,我妈以前就和我说过,锥子脸是最不耐看的脸型……”
闻楹:“………………………………”
如果不是现在的气氛真的很不合适,蒋商陆肯定就要笑出声了,偏偏那头的宗明苑压根就不知道他嘴里的锥子脸此刻正在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对自己的脸使劲评头论足,而就在他说到闻楹的气质不好给人的感觉其实很娘时,终于听不下去的闻楹口气很冷漠地就冲他来了一句。
“你自己才一米五有什么资格说我。”
宗明苑:“………………………………”
自从苍青之后就再没有见过面的两人,因为现在这种很诡异的情况居然又再次说上话了,偷偷躲起来给蒋商陆偷偷报信的宗明苑尴尬的脸都涨红了,一边郁闷地想着他们怎么又凑到一块去了,一边又有点见不得光的嫉妒心泛上来了。
而闻楹也没去看似笑非笑的蒋商陆,就这么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拿起电话,又在宗明苑紧张不安的呼吸声中难得口气放的很重地开口道,
“谢谢你在最后一刻良心发现,但是你这次既然选择站在你那位老师的立场上,就不要再来骚扰他了,蒋商陆现在不需要为任何野心家服务,还有,天还没黑,不要做梦,他没失恋,我们很好,再见。”
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蒋商陆之前故意撒的那些谎都给拆穿了,蒋商陆一边有点头疼地想着你和他较劲什么,万一他让萧骜知道了就有的好看了,一边还是看了眼垂眸盯着自己的闻楹表情有点无奈地笑了笑道,
“……又知道了?”
“恩。”
一个字就几乎回答了接下来所有的问题,一向对自己挺有自信的蒋商陆这次是真的有点郁闷了。
明明他骗谁都骗的很轻松,萧骜陈永明这些老狐狸都看不出来什么问题,怎么到闻楹这边就不管用了呢,而闻楹似乎也不想和他在这种事情上纠结太久,直截了当地淡淡开口道,
“和你没有关系,我之前就猜到了,只是回来之后看到你的情况我更确定了而已。”
听出他的口气不太对劲,蒋商陆的脸上有点止不住的疑惑,他一直试图隐瞒萧骜还活着就是怕闻楹知道了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可现在这么看他居然早就知道了,而今天白天并没有和闻榕完全说实话,现在面对蒋商陆却不想隐瞒太多的闻楹想了想才靠在床头动了动嘴唇。
“你听过蝌蚪到处找自己的妈妈的故事么。”
“恩?听过,怎么了。”莫名其妙的蒋商陆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从来没听过这个故事,还是长大了之后才知道故事的原版是这样的,我妈只和我说过另一个很像的故事,可是我也给忘了,前段时间回萧山去的时候,我再一次听到了这个故事,但是这一次我却无意中听到了故事的真正结局。“
这般说着,闻楹的脸色有点不太好形容,至少蒋商陆就发自内心觉得一直不爱吭声的闻楹其实并不是真的心静如水,而是他的很多不悦,厌恶乃至愤怒都藏在了内心深处,不希望表露在脸上让别人察觉,而感觉到蒋商陆安抚地握着自己的手,同时也轻轻回握住他的闻楹闭上眼睛用一种平静到吓人的语气缓缓开口道,
“从前一棵幼种,生来就没有妈妈,幼种去问苹果,你是我的妈妈吗?苹果说不是,幼种又去问梨子,梨子也说不是,幼种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自己的妈妈,于是他也打算放弃了,可这个时候有一个茭白却忽然叫住了他,茭白和幼种说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妈妈,你的妈妈早就死了,但她才不是病死的,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她其实是被你外公害死的。”
青年的话让蒋商陆一下子愣住了,他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嘴唇,却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而且他实在不敢想象当眼前的闻楹亲口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时,他自己的真实心情到底是什么。
而半响心头不忍的男人只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俯下身凑到青年的面前一脸难过而珍惜地吻了吻他轻抿着的嘴唇道,
“……抱歉,闻楹。”
面无表情的闻楹没有说话,但他轻轻地回应了一下蒋商陆给自己的吻,他们都在为这场让彼此难过伤心的坦白而用心地安慰对方,而半响抱着怀里的男人默默平复了一下自己心情的闻楹这才皱着眉地轻轻开口道,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生你的气,我很不喜欢被人欺骗,但还是要告诉自己不能和你生气,要等你实在瞒不住了的时候,我再装作才知道的样子一点点问你,可你自己不告诉我,哪怕我一直努力猜我也有实在猜不出来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了,才这么一直肆无忌惮的,以为我根本就是个木头人,也压根不懂什么是伤心。”
第一次听到闻楹和自己说这么重的话,察觉到他真的有点生气了,蒋商陆脸色苍白地笑了笑,却只是抱着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他在心里想着要是没有你这个比谁都厉害敏感的怪物刚刚死活拉着我,我现在的确是已经做好准备又狠狠骗你一次,伤你一次性的准备了。
这般想着,蒋商陆只忍着眼眶里不断淌下来的眼泪又抵在他的肩头沉默了一会儿,而打从傍晚开始就脸色不很好的闻楹只死死地扣着他的腰,感觉着男人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接着也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质问着他道,
“告诉我,你刚刚准备去干什么,为什么宗明苑说萧骜准备提前行动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惊讶,如果不是我刚刚恰巧察觉到了即将发生你身上的危险,你这次又打算去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牺牲自己的命一次,一次不够还要一次,永远都学不会自私自利一点的蒋先生这次又要去背着我干什么了。”
彻底揭穿了一直以来蒋商陆苦苦隐瞒他的最后一场欺骗,闻楹打从在鄂伦春遇见他之后就在逐渐开始复苏的记忆也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地涌上他的心头。
而用手略有些颤抖的捧着蒋商陆湿漉漉的面颊,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总是让他牵肠挂肚,却一次次都要目睹他离去背影的男人,从来都很少有什么激动情绪产生的闻楹只艰难地眨了眨自己通红的眼睛,又一种很缓慢的语气冲他慢吞吞开口地道,
“我一直在找我的花去哪儿了……可从来没有人愿意告诉我,每个人都在帮着你骗我,我只能自己努力地想,有的时候甚至一夜都为了这件事而睡不着……后来你又出现了,可是你还是在一次次骗我……每一次都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让我彻底想起来了,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原来是个这么没用的人,每一次都口口声声答应要好好保护你,不让你难过,不让你受伤,给你想要的生活,可还是眼睁睁看着你死了……”
“……那个时候在苍青,我抱着你的尸体坐在那个屋子里很久,你闭着眼睛,心口都是血,我在你耳边叫了很久你的名字,可是你都不理我,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杀了我自己,哪怕我只是早到一步,你都不会这么凄惨的死去,可是我没有做到我的承诺,而且我不仅害死了你,还把你这辈子都给害了……”
“要一直不停地因为见不得光的身份被人误会,还要为了能让我不那么内疚,后半生能好好活下去,把什么事都给抹干净,哪怕为了能生存下去而选择离开,却还要自己的善良,继续被我所谓的家人逼着去做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你这辈子难道是为了而我活的吗?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从来都不用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也活的那么洒脱潇洒的蒋商陆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自己呢……”
“可以了……放过我吧,闻楹。”
猛地打断他的蒋商陆红着眼睛难堪地捂着自己的眼睛,他一直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可是当面被闻楹这么质问和揭穿还是让他打从心底的难过和痛苦。
而抱着他让男人靠着自己的肩膀沉默了一会儿,打定主意要把所有事情说清楚的闻楹慢慢地用手指替他擦掉眼眶边的眼泪又一次硬着心肠逼着他开口道,
“你什么时候放过你自己,我就什么时候放过你,现在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刚刚……或者说你等一会儿还是要坚持去的地方是哪儿?这一次你的合作者是谁?”
“……我已经没有什么所谓的合作者了……我只是去做我最后还能做的事情而已,如果说知情者的话,或许还有一个闻天明,众所周知前段时间我和他接触了一下,因为你讨厌他,所以我也没和他多说什么,只是稍微分享了一下我眼中的萧骜和他眼中的萧骜,结果相当惊喜,所以他这一次并不是萧骜的同谋,事实上同样也知道了真相的他比我更想阻止萧骜……”
这般轻轻地说着,许久才艰难地笑了笑,缓缓抬起头的蒋商陆的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但是当他卷起自己的衣袖把自己手臂上蔓延开来的黑色苔藓状物给面前的闻楹看时,他还是无奈且疲惫地冲眼前脸色瞬间难看下去的青年扯了扯嘴角道,
“我已经不是人了,虽然我本来也早就死了,但你马上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要着急躲开你了,凤凰尊,等时间一到,你面前的这个人就会变成你这辈子最大的敌人,如果你还不愿意相信,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的名字……叫第二岁。”
……
闻天明背着手站在老人的身边,鬓角斑白的老人挽着衣袖低着头,毛笔游走间摆在小桌上的纸面就多了几句字迹很有风骨,也暗含深意的题字。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鸿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天明,你觉得我这几个字写的怎么样?”
“……挺好的,爸。”
这么多年了都改不了这个口,哪怕当初和妻子萧红关系最不好的时候,闻天明见到萧骜也是得老老实实地叫一声爸的,而萧骜见他情绪有些不好的样子,也只是皱着眉擦擦手指上的墨迹又抬眼笑了笑,接着才缓缓开口道,
“怎么就愁眉苦脸的,咱们都布置这么长时间了,快有结果了不是挺好的吗?”
老人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让闻天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是过了半天,心里到底有点过不了自己这关的闻天明还是强逼着自己问了一句道,
“……陈永明的有些罪行的确应该被公之于众,可是那几个基地似乎是不能从外部强行突破的吧?我听小宗说,蒋商陆早就给您提过醒,里头的危险性非常大,还提交过报告详细说明,可现在您这么不打个招呼就行动会不会不太好呢……”
被闻天明开口质疑自己做法的话弄得微微愣住了,闻言的萧骜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才有点为难地低下头,接着才像一个可怜又虚弱的老树一样轻轻地叹了口气地道,
“我当然也不想这样……那些可能造成的后果我当然也曾经想过,可是天明,我们真的等不了,再放任陈永明这样继续作恶下去,我实在是担心会出更大的问题啊,你知不知道陈永明的危险性到底有多大,真的让他这一次带着大量的霉菌成*逃脱出首都这个放射中心地带,外面的世界就真的要大乱了,如果我再不找到他的把柄,再站出来让他收手,你能想象他还能干出什么事来么……”
这般说着,萧骜已经注意到闻天明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犹豫迟疑起来,深知眼前这个人虽然人品和感情观糟糕的一塌糊涂,但在正义感和大局观方面还是有一点的,所以掩着嘴咳嗽起来的萧骜只佯装表情恍惚,又带着点失望地喃喃道,
“而且你以为蒋商陆还是当初那个蒋商陆么,他打从一周前起已经强行切断了和我之间的联系,并且开始拒绝为我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了……我实在不想去这么想一个我本来很看重的晚辈,但是他现在的行为就是在丢他父母的脸,也是诛我的心……”
“这是……真的?他起异心了?”
也是到了首都才知道萧骜居然有蒋商陆这个绝对的王牌在手,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那个原本让闻天明都觉得气魄和胆量都很惊人的男人居然会选择反水。
而想到这儿就露出了明显在担忧在萧骜如今的表情,闻天明知道如今老人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也不敢怎么刺激他,只能口气艰难地安抚了他一句,而脸色不好的萧骜闻言也神情惨淡地笑了笑道,
“不知道,但陈永明一直没有找到我的所在,我想他对我还是有一点情分的吧,可我现在就担心阿楹那个单纯的孩子会被他误导……毕竟阿楹现在的身份可不一样了,要是真的落到陈永明的手里……”
“那个小子……不至于吧?他如果知道您还活着,一定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的,到时候您得到了来自神树的支持,一切的事情只会更加顺利啊……”
已经从萧骜的口中得知了闻楹如今这神奇的身份由来,闻天明这段时间会对闻楹这么刻意回避,也是因为他终于知道萧红当初到底对自己究竟做了多大的牺牲了。
可很多事情哪怕他现在想做点什么,也没办法做了,所以闻天明一面觉得老脸丢尽无颜面对任何人,一面为了补偿萧红只能在之前地尽可能地做些能帮助到萧骜重新返回地植办的事情,而把他的这种内心想法摸得很清楚的萧骜见他这么说也长叹了口气,接着才苦笑着开口道,
“不知道啊,我哪里敢见他,你这个做父亲的他都一点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我这种没照顾过他几天的外公,不过我听说他已经和蒋商陆不在一块了,这倒也好,其实我也能猜到他现在的想法……他现在的特殊身份注定了他已经站在植物链的上层,他的一切行为都会以全体植物的安全性出发,像我们这种政府内部的争斗,他只会旁观,不会随便出面,但他愿意和你过来,就已经说明了他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给我们一定帮助了……”
说到这儿,尽管还维持着老迈虚弱的样子可表情也难掩一丝得意,萧骜见闻天明也被自己安抚到了,便和他又这么说了会儿话练了会儿字。
到晚上九点的时候,行动科的人跑上来和萧骜略显紧张地说,首都地植办内部已经基本被控制住,发疯的陈永明在家中被人类军队和行动科包括七百多人一起团团包围住,暂时是逃不出去了,但是他手上的那几个基地已经空了,请求萧骜进一步指示。
而闻言萧骜只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在低着头的闻天明自觉地请求先离开一步之后,忽然就把手上的毛笔猛地地丢在桌上,又像是狠狠地出了口恶气一般痛痛快快地大笑了起来。
“赶紧让我去亲自看看这个不可一世的老东西现在落水狗的倒霉样子,基地的事情不着急,不是还有蒋商陆这个第二岁在么,杀了陈天明咱们再慢慢抓他,快去备好车,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地植办的所有人,他们的大英雄,萧骜终于就要回来了。”
……
闻天明下楼之后上了停在楼下的一辆越野车,进去之后他看了眼坐在前座的闻榕,先是脸色难看地皱了皱眉,又问了句你弟弟人呢。
闻榕这会儿还没搞明白今天晚上这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过来之前姚素兰忽然就打电话给他,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而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你干嘛这么关系我,想和我复婚了啊,姚素兰这个女人居然在沉默了一下之后,真的很忽然就冲他来了一句道,
“闻榕,要是过了今晚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咱们俩明天早上就带好户口本民政局门口见,谁不来谁就是狗娘养的。”
闻榕:“………………………………”
在闻榕和她大吵起来之前,姚素兰就果断挂上了电话,之后就怎么也拨不通了,闻榕心里实在憋气,可又有点担心她,就想趁着闻天明下来再仔细问问他,可是听他现在心神不定地问起闻楹,闻榕还是在明显愣了一下之后,皱着眉一脸凝重地问了他一句道,
“上将,到底出什么事了。”
闻榕的问题让闻天明缓缓地闭上眼睛,他的脑子里反复想着一些混乱遥远的画面,曾经美丽到让他心动的年轻女人,如今看来已经显得虚伪伪善的老人嘴脸,自己这一双各自早早离家的儿子,第二任妻子死去时充满恨意的眼神,而最终定格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很瘦很白,满面伤疤的苍白男人以一种交托后事般对他笑着开口诉说的话。
“……我早在最初接触陈永明的时候就被他强迫食用了那些致命菌类,我现在就和陈永明一样,是岁的预备培养基,按照陈永明的说法就是所谓的第二岁,只是因为我曾经接触过疫苗十三号,也就是闻楹曾经的战友季从云,再加上陈永明目前还活在世上,所以到现在还保存着自己清醒的意识……”
“萧骜这次会按捺不住提前行动,早在意料之中,陈永明的另一个帮手根本不可能过来帮他,因为我早在陈珂出事之前就把那个觉醒的水晶兰给找出来杀了,今晚之后,萧骜就能坐上陈永明现在的位置,可是你我都清楚,他现在的目的不仅仅是要让陈永明死……”
“小汤山上的那些微生物类人基地如果被行动科强行破坏,里面被关着的东西就会全部跑出来,作为曾经的废弃病毒医院旧址,被陈永明用来实验的霉菌都是携带着零几年爆发的那场*的致命病毒的……”
“我把他们暂时转移了地方,但萧骜不可能会被瞒上太久,一旦出事,临时基地附近土壤和水源都会被菌类废液污染,几百年内病毒造成的损失都不会挽回……不止是人类,类植体人畸形儿的概率都会变大,从基地里跑出来的微生物类人更是会进入市区大量袭击普通人,植物和动物之间的二百年保密生活协议也会全部作废……”
“到时候萧骜再站出来挽回局面,类植体人类这种存在就能真正地走到所有人的视野里来,心里早就有这种打算的他不在乎牺牲少数人的生命,他认为自己现在这样做是完全对的,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着萧骜亲手杀了陈永明,再让闻楹把他已经联系好的姚素兰的父亲推到前面来,和你一起揭穿萧骜的真实目的,这样一切就还来得及挽回……”
“至于我,也会从第二岁变成真正的岁,死在闻楹的手里,彻底了结这一切……”
脑海中微弱的声音渐渐消失,闻天明的眼眶却有些酸涩,低头的瞬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从祖父辈开始家中就多有军人,年少时他父亲总和他说起,多年前国家生死存亡之时,多有年纪轻轻就能被称为英雄之人,这些人或为了国家大义忍辱负重,或在生死存亡间从容赴死,死的没有一个是好过的。
可到了真正的和平的时候,却很少有人能记得这些人的名字,因为好日子从来轮不上这些无私的人,这个世界有时候也正是这么无奈且残酷。
而想到这儿,眼睛有点湿润的闻天明却是抬起头看向闻榕,又在压低声音后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没什么事,但是如果你能联系到他,就问问他,蒋商陆是不是他的身边,如果不在,就去赶紧找到他,无论如何,这次不要让他死,不然他会一辈子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