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牛户人家

牛佬馆几辈人都是甘府的牛户，是附近大名鼎鼎的牛把式，不仅养牛有一套，而且牲畜一般的小病小灾都不用请兽医，他自己就能手到病除。

说是牛户，其实就是饲养员，甘府的骡马牛羊都归牛佬馆弟兄三人伺候，甘家湾南边打麦场旁圈起一片饲养院，专门堆放麦草，方便伺候这些对人类最友好的生灵。

自从老甘家的小少爷甘延寿有了喝牛奶的癖好以后，老管家阿福特地把牛佬馆叫到府中安顿，一定要安排家中手脚麻利干净卫生的女眷进行这项工作。

一瓦罐牛奶大约四五斤，每天下午就要按时送到甘府的厨房，不能耽搁全家老小第二天享用早餐。

于是乎，挤奶这件光荣而神圣的使命就落在了牛腊梅姑娘的肩上。

十三岁的腊梅姑娘是牛佬馆的小丫头，由老倌带了两趟路以后，自告奋勇揽下了挤牛奶送牛奶的重任，陪伴的只有一条毛茸茸活泼可爱的半大细狗。

一来二去，腊梅姑娘就与小乐阳和丫鬟秀秀成了好朋友，关键是小乐阳又爱上了那条名叫‘虎子’的细狗。

小腊梅人长得喜兴嘴又甜，手脚又麻利，还经常帮后厨干活，深得一家老幼的喜欢。

傅婉儿送小丫头几件丫鬟的旧衣裳，小腊梅摇身一变俨然就像大户人家的小姐，走路都贵气了几分。

按照甘延寿的吩咐，小腊梅第一时间就把牛群感染牛痘的消息告诉了他，还问以后牛奶送不送了。

“照送不误，还要适当加大点剂量，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傅婉儿望着儿子欲言又止，等小腊梅离开以后般迫不及待的问道：“寿儿，牛都出牛痘了，你还要病牛不干净的牛奶干啥，不怕得病呀，多不吉利。你太爷不在家，你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妈，你放心，这是好事，关键是这东西能让我和乐阳妹妹预防天花。”

甘延寿对着傅婉儿的耳朵悄悄说道：“这是道爷正在探索治疗天花的秘密，你先别告诉任何人，要严格保密。”

傅婉儿将信将疑，但出于对儿子没由头的信任，竟然答应了他的这个请求，无形中甘府成了预防天花的第一个实验场所。

如果甘延寿提供的方法，能有效预防天花瘟疫的大规模传染，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足以与上古神医扁鹊相提并论。

也许那天的惊雷炸醒了道爷的血性，老头子决意豁出身家性命搏一把，正式下决心与天花恶魔宣战。

回龙观的除了留下一个看家的道士，其余十几人全部出动，深入疫区各乡，对养牛人家开展专项调查。

回龙观的道士都经过道爷的精挑细选，无一例外地都是聪明伶俐的家伙，以便后期能快速继承道爷的衣钵。

得益于道爷高深的医术，回龙观类似医学类的私塾，里面的道童一进来就开始接触中医学知识，耳濡目染日积月累，自然非常人可比，用来搞传染病调查轻车熟路再合适不过。

民间早就有牛魔王保佑养牛人家不感染天花瘟疫的传说，但毕竟是传说，没凭没据，要想用于病理学调查，还需进行全面的普查，尽可能走访疫区所有的养牛户，掌握第一手翔实的数据。

道爷带着一个十二三岁聪明伶俐的小道童，由甘普和甘延寿爷孙俩作陪，到甘家湾牛佬馆家入户。

牛佬馆老兄弟三，连同子女总共二十九人，承揽了老甘家放牧割草、配种接生、清理棚圈、日常管护等一系列的养殖工作。

一看东家亲自带着大名鼎鼎的红毛老道上门，牛佬馆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招呼他们在简陋的正房就坐沏茶倒水，还要准备杀鸡招待贵客临门。

“老倌，不必忙活其他，有心就够了，今天我们上门，主要是陪道爷了解一下有关天花瘟疫的事情，你把你们老弟兄三人连同妇人都一块叫来，道爷有话要问。

你告诉大伙，不必多虑，尽管实话实说就好。”

“知道了老爷。”

牛佬馆领命而去，不一会三兄弟和三妯娌便结伴而来，问安之后或站或蹲，听候道爷的问话。

道爷捋着胡须笑呵呵开口道：“各位乡邻打扰了，耽误你们干农活，贫道这里先给你们说谢了。

长话短说，我也不绕弯子了。眼下天花瘟疫肆虐，霍乱人间，我等杏林中人呕心沥血寝食难安，想尽快找出治愈的良方。

早就听说你们牛户人家绝少感染天花瘟疫，其中肯定有玄机，贫道今日特地上门问询此事，希望诸位不要有所隐瞒，尽可能详细的告诉我想知道的一切好吗？”

“道爷客气了，治病救人，抗击瘟疫，乃是眼下最要紧积德行善的事情，只要我等草民能有所帮助便是最大的荣幸，所有您想知道的，我们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牛佬馆一听道爷前来与抗击瘟疫有关，立马胸膛拍得山响，这可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能参与进来真是与有荣焉。

“咱们牛户人家有个古老的传说——

在天庭，有马王爷、牛魔王、哮天犬等大神为人间的牲畜代言；也有春神百花仙子给地上的花卉草木张目。

话说牛魔王一日醉酒误入瑶池牡丹仙园，吃戒大开，管她好看与否，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狂嚼乱遭，把美丽的花园霍霍的不像样子，为此与春神和百花仙子与他势不两立世代结仇。

天庭的百花园养育奇花异草，日积月累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免不了会排出邪祟之气，从天而降就形成了天花瘟疫祸害人间。

但春神和百花仙子忌惮牛魔王的混不吝，为此特意给天花加持，不招惹人间的牛户人家，变相讨好牛魔王。”

牛佬馆眉飞色舞侃侃而谈：“说来也十分灵验，有了牛魔王大神的护佑，自古以来，咱们牛户人家的儿女，很少感染天花出痘。在天花瘟疫大流行的时候，即便是咱们牛户人家的子女有症状，也只不过就像是得了一场普通的风寒感冒，喝碗姜汤出出汗就过去了。

所以，我们牛户人家因为没有天花瘟疫的祸害，历来人丁兴旺，最起码在这方面几乎没有折损。

每年腊月小年，我们牛户人家在送灶爷的同时，还要祭拜牛魔王马王爷，祈求他们保佑人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正月初一，还要脱去牛鼻环马笼头，让这些帮助人们的生灵回归自然，自由自在的撒野踏青。”

“牛佬馆，你刚才说‘很少感染天花出痘’，也就是说，你们牛户人家也有出痘的人，并不是完全不得天花是嘛？”

道爷从牛佬馆的话中寻找到了重点发问道。

“道爷说的没错。”

牛佬馆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俗话说神仙也有打盹的时候，牛魔王也不例外，他老人家嗜酒如命，不能及时掌握人间牛户人家添丁进口的变化也在所难免。

老祖宗说了，天花流行时，我们牛户人家要重点关注当年娶进门的新媳妇和出生的孩子，因为她们还没有纳入牛魔王的庇护范围之内，也最容易出痘感染天花，所以要格外操心。”

接下来，老弟兄三和妯娌几个，七嘴八舌诉说陈年往事，无一例外，出事的都是新媳妇和新生儿，其他人在牛大神的护佑之下平安渡劫屁事没有，哈哈。

道爷详细询问了他们的生活饮食习惯，了解轻微感染者的症状，同时还根据甘延寿的提醒，在出痘牛群中采集了一部分牛痘脓液以及结疤的样本，结束了甘家湾下乡之行。

类似的事情在郁郅县各处上演，回龙观的弟子们最少两人一组，深入乡村，全面摸底牛户人家的各类第一手数据。

第二天，道爷又在甘家湾的普通人群中展开普查，以便于牛户人家的数据做对比研究。

得益于道爷在乡里德高望重的口碑，各地亭长里长都积极参与配合，调查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这无疑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天花刚开始也许只是家畜身上一种相对无害的痘病毒，经过逐渐进化和适应后才形成了天花这种人类疾病。而在往后，人们逐渐发现了类似牛痘感染人类的偶然情况。

天花这种致命的适应过程可能发生在人类进入农业时代之后，人们开始驯养新的动物，并和动物生活在一起，而且常常就在同一所房。天花也可能起源于人类与野生动物的接触，这就像今天中非地区的少数人被猴痘感染一样。

常见的病毒是大天花病毒，大天花是天花的一种，也是痘病毒的一种。除大天花外天花还分为中天花和小天花。大天花、中天花和小天花的病症完全相同，传染方式也一模一样。它们的区别在于感染大天花的患者大约25%都会死亡，中天花的致命率约为12%，而感染小天花的只有1%有生命危险。

历时三个月，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目的的对天花瘟疫传染病的小范围调查工作终于在北地郡郁郅县结束。

甘延寿设计了几张后世一目了然的统计表，采取最直观的曲线形态把所有统计数据，归纳整理后反映在图表上。

感染天花病毒后的潜伏期平均约为12天（7-17天）。感染后的初期症状包括：高烧、疲累、头疼及背痛。2-3天后，会有典型的天花红疹明显地分布在脸部、手臂和腿部。在发疹的初期，还会有淡红色的块状面积伴随疹子而出现。病灶在几天之后开始化脓，直到第2个星期开始结痂。接下来的3-4周慢慢发展成疥癣，然后慢慢剥落。

症状良性天花症状在患者受感染后的第一周内，病毒只在其体内安静的展开活动。患者身上不会有任何病象，而且就算他怀疑自己可能受到了感染，他也没办法确定。到了第九天左右，染病的第一批征兆开始出现：头痛、发烧、反胃、背痛，有时还伴随着一些痉挛或神经错乱。

在此潜伏期内，一些患者还会做噩梦，持续三四天不等。肤色白皙的患者脸上常常会出现一团团散开的深红色斑，有时还会遍及周身。潜伏期结束，患者高烧减退，并暂时感觉病情好转，也正是此时，天花病毒开始在患者身上生出其标志性的红疹，以宣告其存在。通常情况下，这些扁平的浅红色痘点最初出现在患者脸部，接着迅速扩散到胳膊、胸部、背部，最后到达腿部。

而脸部、前臂及腿部的疹子又要比身体中心部位的密集。之后几天内，扁平的痘疹开始肿胀，先是丘疹，接着变成水疱，然后是脓疱，之后脓包干裂，开始变成硬壳或结痂，而此过程疼痛难耐，患者全身肿胀。最严重时，这些脓包密集成堆。使患者的皮肤变得蜡黄。在皮肤白皙的患者身上水疱或早期的脓包周围会有一圈淡淡的红晕；而在丘疹期，整个出疹的皮肤都会变红。许多患者在出疹的头几天就会死去，其他人最多坚持一个星期也会很快丧命，有些人则甚至在红疹出现前就已死亡。

人们一旦被传染，也就只能听天由命。爆发性天花症状爆发性感染患者通常在3到5天内就会死亡，其致死原因一般为无法控制的毒血症，或大出血。在大出血情况下，患者体内血液大量流入皮肤、喉咙、肺、肠或子宫。

这样的患者身上不会出现典型的丘疹或水疱状突起，而只是平常的红色或紫色斑痕、瘀点或麻疹样的红斑。这些症状在人体受到与多严重感染、凝血机能受到严重破坏时也会出现。

在其他恶性感染情况下，天花病毒在组织层或皮肤深层受到严重破坏时造成扩散性破坏，患者在出现症状后10至14天内死亡，其时浑身脓包，有时脓包还会融合。而良性感染患者的病损则局限在表皮层，这样不易引起继发性细菌感染。

由天花病毒引起，在历史上造成如此之大的伤害与天花的特性密切相关。天花病毒繁殖速度快，而且是通过空气传播，传播速度惊人。带病毒者在感染后1周内最具传染性，因其唾液中含有最大量的天花病毒。但是直到病人结疤剥离后，天花还是可能通过病人传染给他人。

天花病毒有不同的品种，对人类会造成不同程度的感染。大多数的天花患者会痊愈，死亡情形常发生在发病后一或两周内，约有30%的死亡率。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