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遫濮川进入腾格里大约两天路程的大漠深处,陇西马帮花大力气,专门从远处运来一个高大的石人矗立在一片流沙无法停留平坦的荒漠地带作为路标。
马帮的走私驼队走了无数次都准确无误,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个固定的关键节点出了问题。
夏末的一天,石人迎接了一队来自漠北的匈奴过客,其中有个大萨满说这个石人竖立的方向不对,便指挥随行人员调整方向做了改动,直到符合他们的祭祀标准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合骑候公孙敖大军的向导,是多次来往这条线路的老手,这家伙还吹嘘说自己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从遫濮川到达拐枣湖集结点,大军需要五天的行程,这个石人就在中间地带。
虽然遭遇到了初秋的沙尘暴,但是这个向导还是顺利把大军引领到了虽然所在的荒漠。向导丝毫没有察觉到石人指引的方向发生了误差,稍事休息以后,便带领合骑候张骞率领的近五万大军,毫不犹豫地踏上了歧途。
直到第五天大军携带的淡水即将用光的时候,这个向导才察觉好像方位不对,派出快马四处查探,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找到拐枣湖的踪迹。
此时合骑候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头,找来向导询问才确定大军迷路了!
在没有北斗GPS导航定位的年代,又遇到极端恶劣的沙尘天气,在周遭环境时常变幻的流动沙漠穿行,迷路是常有的事情。
此时追究责任已经于事无补,最关键的是如何带领大军安全返回到出现差错的石人处,重新确定正确的方向,用最快的速度抵达拐枣湖集结点。
合骑候公孙敖下令全军,严格控制淡水饮用,除了保障战马供给,其他所有人员骆驼一定要坚持到抵达拐枣湖。
茫茫的腾格里大漠中,并不是绝对的死亡之海,沿途还是会遇到羊圈和水井,解决部分饮水问题,但是想要供给五万大军的需求谈何容易。
只有弃卒保帅,保持战马有充足的体力,才会应付突发事件和接下来对匈奴的作战;如果把战马都损失在大漠,光靠步卒,完全就是给草原狼送人头,与自杀没啥两样。
这样一延误,一个来回就消耗掉了四天时间。
这一天,合骑候率军从北面的大漠深处而来,快要赶到石人所在地沙丘与荒漠犬牙交错地带的时候,忽然接到斥候来报——
“将军,大事不好,左前方发现大队人马,由于天气原因,无法分辨敌我。”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的斥候同样发现了我们,请将军火速定夺。”
“啊?!”
闻听此言,公孙敖大吃一惊:“不惜一切代价抵近查探,一定要搞清楚是不是敌人!”
“来人,传令各卫,就地摆开防御阵形,两翼派出警戒部队;”
“所有携带剩余淡水,一分为二,让战马饮水保持一战之力,其余分众将士润喉;”
“各部立马亮明旗帜,不得有误!”
公孙敖能文能武,性格坚毅,是大汉不可多得的将才,这番布置自然有他的道理。
如果前面是敌人,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拿出全部的淡水让人马最大程度地恢复战力,才会有必胜的把握和信心;只有打胜了才会绝处逢生,到时候哪怕吃马肉喝马血也不会心疼,但如果吃了败仗,有几人能逃出这死亡之海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如果是友军,那就更好办了,相互调剂一下饮用水资源,将就一下赶到目的地一切都好办。
大漠行军,特别是在剧烈的沙尘天气,行军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如果展开旗帜,那你就别想走路了,能控制旗帜不东倒西歪都异常艰难,更别说会提前给敌人暴露行踪。
但现在就急需亮明身份,不管是敌是友,两军相逢躲是躲不过去的。
就在大军拉开架势准备战斗的时候,前方斥候飞马来报——
“将军,前面是飞将军李广和博望侯张骞的东路军!”
紧绷的弦总算松弛下来了:“消息可靠?”
幸福来得太突然,人往往会觉得是幻觉。
“报告将军,肯定没错,因为属下见到了骠骑校尉李敢,他可是安西军原来统帅斥候卫大名鼎鼎的李阎王。”
“前出沙丘地带,在平坦处安营扎寨。”
警报解除,危机化解,两军皆大欢喜欢声雷动。
虽然同为领军将领,但合骑候公孙敖依然放下身段,前去拜见飞将军李广和博望侯张骞,因为他们二人的名望远在小小的合骑候之上。
出击河西走廊的三位主将,在大漠荒原相遇。
飞将军李广损兵折将罪责难逃,博望侯张骞和合骑候公孙敖迷失大漠,延误军机同样罪无可恕,三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只盼着接下来能戴罪立功。
十万大军粮草饮水告急,不能在大漠耽搁太久。
合兵一处,以飞将军李广为主将,张骞公孙敖为副将,当即决定现在就派出最精锐的两万骑兵,由骠骑校尉李敢率领,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拐枣湖集结点,携带粮草饮水返回接引。
其余一分为二,相距三十里互为照应向集结点挺进。
元狩二年农历七月十五,大军终于抵达拐枣湖集结点。
这其中还要数骠骑校尉李敢立了大功,当日天气好转,他率部星夜兼程赶赴拐枣湖,与冠军侯霍去病一部汇合,得知大军粮草饮水缺乏困于大漠,当即携带补给驰援,才缓解了危机。
望着眼前一汪碧波,所有人马第一时间扑向水面,尽情畅饮,直到肚皮鼓胀,犹自不肯罢休。
虽然大军暂时安全了,可三位将军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延误了最后的集结期限整整七天时间。
等不来援军,恐怕走漏消息,冠军侯霍去病已经按原计划带领三万大军,七天前就已经动身赶往雅布赖额日布盖大峡谷,得到补给以后,突袭巴丹吉林沙漠深处的居延海匈奴集结地,切断河西走廊与漠北的联系,准备从居延海干流黑河逆流而上,从背后发起攻击。
何去何从,三位急于戴罪立功的将军面临艰难无比的生死抉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