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做好了被沈念拒绝的准备,他早打听过,知道这个小姑娘看着瘦弱,在沈家村都做了什么惊人的举动,哪怕是在镇上,敢立女户的人也不见得有一个。
但沈念应得干脆。
王掌柜愣了一下,对上沈念的视线,“那走着。”
两人一道走去映月楼,此时天刚亮堂起来,茶楼里已经忙开了,跑堂的负责里外打扫,还有来送食材的人进出,充满了人气。
似乎是为了安沈念的心,王掌柜没有带她去楼上包厢,而是打发了跑堂沏茶,就在厅堂角落坐下。
“沈姑娘,想必也知道王某的来意,上次是在下唐突了。”王掌柜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来意,“希望沈姑娘可以给王某一个机会,重新商谈关于……”
“王掌柜。”
沈念出言打断。
王掌柜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很快隐去神情。
沈念也懒得跟他拖延,道不同不相为谋,哪怕她没能顺利找到可以合作的茶楼,她也不会跟映月楼合作。
“王掌柜这几天也没闲着,既然都让人打听到村子里了,肯定也知道,我已经和品茶楼的柯掌柜谈好了,凉茶只供他们家。”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你……”
“王掌柜,”沈念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可以毁了柯掌柜的约,他日也可以毁了跟你的约。做人,讲究的是一个信字,已经谈好的事情,我就不会无故反悔。”
王掌柜没想到沈念已经知道自己派人到村里的事情,更没有想到沈念油盐不进,他才开了个头,就已经被一口回绝。
他脸上的神色逐渐冷下来,“你都知道了,就不怕别人来你家闹事?”
这已经是明着威胁了。
沈念没有正面回答,开口问道,“我只想知道,楼大夫他们两个人去哪里了。”
王掌柜再次被拒绝,对上沈念不卑不亢的样子,他顿觉恼怒,“他们两个现在是自身难保,杏林堂就快开不下去了!我看你的底气从哪里来!”
沈念不慌不忙,“杏林堂开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倒闭就倒了?”
王掌柜呸得一声,面带嘲讽,“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镇上的几家药铺和药材商结了个联盟,每家药铺的价格都至少便宜三四成,唯独杏林堂的价格居高不下,谁来会去看病?”
医馆和药材商结成联盟?
沈念恍然大悟,这几天来的疑惑终于解开——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通过结盟,打通药材的兜售渠道,从而形成垄断整个地方的药材贩售的买卖。
难怪这些药材商有恃无恐,拉拢杏林堂不成,反过来设局,想把杏林堂从这个镇上排挤出去。
王掌柜见沈念不说话,以为她是被这个消息吓到,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姑娘家,为此,他特意放缓了语气。
“我知道你的打算,姑娘家日后还是要嫁人的,抛头露面做生意不合适,若是能够在医馆里学到点什么,方便以后安身立命,如果杏林堂就这么关门,影响你的安排,说出去也不好听。”
“如果你肯把凉茶方子卖给我,我不仅可以帮你挡掉村子里的麻烦,还可以拉扯杏林堂一把,至少短期内,保证他们的药材不会短缺。”
“沈姑娘,办法我给你了,就看你怎么想了。”
沈念看着王掌柜,难怪他今天话这么多,她要真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早就被他这几句话给唬住了。且不说王掌柜能不能帮她挡掉沈家人,就说帮衬杏林堂这事儿……
她要是拒绝,杏林堂倒了,就是她见死不救,内心少不了自责;至于她答应卖了凉茶方子,等方子到手,这些承诺都是空口白话,对方可以翻脸不认,她又能找谁说理?
沈念站起身,把身前的茶杯推到王掌柜那半边,直白的表达了她拒绝的意思。
王掌柜当然不会想到,到了这个关口,沈念竟然还是选择拒绝,他猛地站起来,“你不想救杏林堂?!”
“王掌柜,”沈念突然就笑了,轻飘飘地笑声清晰地钻进人耳朵里,谁都能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嘲弄,“我只是一个学徒,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救杏林堂?它要是真倒了,也只能说时运不济。”
王掌柜:“……”
沈念说的话,理是这个理,讲感情却不该是这样。
他也没想到沈念会这么冷漠,一时间竟想不出接什么话。
沈念已经得到自己要的答案,她转身就走,走之前还不忘和王掌柜礼貌告别,“希望掌柜的还是少来找我,我这人,平日里看着好说话,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脱层皮的人也不会是我。”
“你!你!”王掌柜气到一张脸面色发青,眼睁睁看着沈念走出茶楼,自个儿还杵在原地没有动。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沈念威胁了!
“都站着干什么?!”
“吃饱了撑的吗?!还不赶紧干活!”
王掌柜冲着大厅的跑堂吼道。
其他人大气不敢出,忙装作忙碌起来,不敢再触王掌柜的霉头。
王掌柜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又逮着一两个跑堂骂了半天,仍感觉心头那股气散不去,他骂骂咧咧走向后堂,打定主意要让沈念付出代价,到时候她捧着方子过来,都得脱层皮!
沈念离开茶楼,街上的商贩和行人多了不少,她在路上买了五个肉包,往医馆方向走。
“念丫头!”姚元宏站在门口张望,看到沈念的第一时间就迎上去,“我跟师父匆忙出门,没能告诉你一声,你刚才去哪儿了?”
沈念晃晃手里的包子,没提王掌柜的事情,“我敲门没人应,就到旁边街上买了包子,你和师父吃早点了吗?我给你们也带了。”
姚元宏松了口气,“还没呢,师父这会儿……”
也吃不下饭。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沈念不知道别的几家医馆结盟的事情,就算把事情告诉沈念,也是多了一个人担心,他连忙把话咽下去,“巧了,我们天没亮就出门,都没吃饭呢。”
他同沈念一道走进医馆,抬手招呼楼大夫,“师父,念丫头给我们带了两个包子。”
沈念抬头看向楼大夫。
后者就坐在平时经常坐诊的椅子上,只一个晚上没见,背影透出落寞,仿佛苍老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