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元宏和沈念一起回医馆,回去的时候,他们手上的食盒已经空了,所有菜都被陈老板和孙掌柜两人包圆,只剩下空的碟子,还由酒楼的伙计抢过去洗干净了再装回食盒里面,只只锃光瓦亮!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的叫卖和砍价的声音传来,夹带着人的说笑声,姚元宏有点神情恍惚,不知道是还没有从酒楼热闹中回过来,还是因为刚才谈论的合作太过顺利的缘故。
他全程一句话没有,本以为还得来回扯皮,他都打算给沈念助势,结果沈念只说了几句话,所有的问题连同把药材包往外销售的路子都被陈老板包揽,还是白纸黑字写进契约里的那种。
姚元宏看向沈念,谈成这一笔大买卖,意味着杏林堂不用担心别家药店和药材商的打压,可以有更多的精力和他们耗着,甚至还额外盈利,但沈念脸上却没有一点意外。
“……”
他犹豫了一下,“师妹。”
“嗯?”
沈念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街道上,观察今天路两边的摊子有什么好吃的,回头还要带着沈立信和小团子两人出来玩。
姚元宏看到她这样,原本要说出口的那些感慨全都咽进肚子里,他换了个话题,“晚上在医馆吃饭吗?”
沈念顺口回答,“不吃了,我跟马叔约好了,今天晚一个时辰来接我们,到时候就带着他们两出去玩,也好让他们过过眼瘾,再多买点吃的,省得他们叨念着在家都快长霉了。”
姚元宏忍不住笑,“他们两看着倒是乖巧,不像是会闹人的。”
沈念点点头,“是啊,家里的活都被他们包揽了,信哥儿还嚷嚷着等腿好了要到镇上来找点活。”
姚元宏看了眼沈念,见后者说话的时候没有什么反应,想了想,“师妹,你有没有打算……”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农家子读书费时间又费钱,寻常人家都负担不起,沈念又从老沈家分出来单过,这女户的税赋也比一般人家搞的多,在这种情况下,他犹豫着要不要建议沈念把信哥儿送去学堂读书。
沈念没听到下文,倒是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直接开口,“读书?是有这个打算,我去送凉茶的时候还打听过,等再过两月,学堂才会开设启蒙班,我打算让信哥儿和玉儿都去读书。”
这下轮到姚元宏面露惊讶了,没想到沈念不但打算让他们读书,还一供就供两人,不过……眼下民风开化,虽没有禁止女子去读书,但学堂里都是男童,鲜少有人家会把女童也一道送过去。
家里底子丰厚的人家,一般都会在家请私塾先生给女子开蒙。
家里没钱的,那就更不用想了,一家子能够供出一个读书人就实属不易,更别说是女子上学。
沈念就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姚元宏的那些想法没有说出口,她就已经想到,“我救过学堂里那位韩先生,到时候我就去找他。”
“韩先生?韩饶先生?”
“是呀。”
“他肯定能同意!”
姚元宏听到沈念这么说,什么担忧都没了,这位韩先生除了好那一口吃的外,教学风格十分独特,讲求有教无类,向来是公平对待,同同学和老师都处的很好。
说起他这个人,镇上哪个人不知道他?
两人一边说这话,转眼就回到医馆,楼大夫、孔家已连同沈立信和沈玉儿四人全都聚在前厅,他们一进去,就得到了四双眼睛的注视。
沈念眨眨眼,还没开口问他们看什么,就见楼大夫匆忙上前。楼大夫一动,其他人也跟着一块儿上前。
姚元宏看到这阵势,下意识后腿两步。
“念丫头,你说家已他是心脏有病?!什么病?严重吗?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方才给他把了脉,脉象平稳正常,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有毛病了?”
楼大夫一张嘴就跟炮仗似的,嘚吧嘚语速又快。
沈念刚想张口解释,楼大夫就被推到边上,孔家已眼里满是不耐烦,显得面部更是面无表情,“你行了,都唠叨一中午了,我这病有什么要紧,正事要紧。”
“念丫头,你和大姚去推销药材包,情形如何?谈得可妥当?有没有被人欺负?要不要叔伯帮你们把关……”
话没问完,孔家已也被楼大夫推到边上。
楼大夫还不忘怼这个掉进钱眼里的人,“这又算什么大事!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念丫头,你别管他,先跟我说说他这个人有什么毛病。”
“你才有毛病呢!”
“你就是有病,还故意瞒着我,怎么是看不上我这个做大夫的吗?”
“那你刚才看出什么来了吗?啊,你又看不出什么来,还跟我吵吵吵……”
“……”
沈念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楼大夫脸红脖子粗跟人吵架的样子,比起他平日里的好脾气,倒是显得鲜活了不少。
她就在一旁围观看好戏,要不是怕动静太大,都想喊姚元宏去给她拿一把瓜子过来。
至于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姚元宏的后边,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楼大夫和孔家已,这两人先前的形象有多亲和又端庄,现在就有多么的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简直是滤镜碎了一地。
他们年纪轻,还很单纯,见到这样的场景,沈玉儿忍不住拉了拉沈立信,沈立信就扯姚元宏的衣袖,姚元宏则是踱步到沈念边上。
“师妹,这……”
声音细若蚊蝇。
要不是沈念耳朵好使,都不一定能听到他的声音。
姚元宏是真没见过楼大夫还有这样的一面,这种跟两个稚子孩童吵架的画面,再结合楼大夫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教导的画面,实在是格格不入,让人“耳目一新。”
他寻思着要不要让沈念劝劝架,他是不敢掺和进去了,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火烧到自己身上可不好,还是师妹能有主意。
沈念摆摆手,示意他们三个不要着急。
姚元宏和沈家兄妹两人同时把目光从吵架的两人身上挪开,看向沈念。
沈念想着两人吵得差不多了,直接迈步上前,“师父,孔叔伯,你们不要吵了。”
她担心两人吵架过于投入,还特意提高了点音量,正好能够把两人的声音盖过去,好让他们能听到她的声音,不仅如此,这声劝架也引来路人下意识驻足往医馆里面看进来——
他们也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吵架了。
“……”
楼大夫和孔家已气上天灵盖,吵得正欢,一听到沈念的声音,顿时收声,又见外面那些人还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两张老脸就更红了,这次是臊得脸红。
楼大夫轻咳两声,故作镇定,“懒得跟你计较!”
不等孔家已搭话,他就面朝外面,“没、没什么事情,争论了两句药方子。”
镇上的人都认得楼大夫,知道他常年浸淫在医术上,听到他说是跟人争论药方子,也都表示理解。
围观的人很快散去,医馆跟前重新恢复常态。
楼大夫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珠子,暗道这幼稚的吵架传出去,差点就名声不保。
他一回头,就对上沈念笑吟吟的脸,尤其是那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刚才吵架的气势就跟开闸的水,一下子就泄了,他没好意思地冲着沈念笑了笑,想要装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