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马婶子就在家里忙活,大门也不用关,随口喊一声,就能听到她中气十足的声音。此时,门敲了好一会儿,院子里才传来人走动的声音。
门被打开,露出马婶子憔悴苍白的脸来,双眼通红,显然是哭了很久。
马婶子见到沈念,她才回过神,“你瞧我,昨个儿都忘记让我家的那个来镇上接你们了,你们……”
沈念看着她这幅样子,当即问道,“婶子,出什么事情了?我也是担心,就过来看看。”
她本就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马婶子听到沈念询问,眼泪当即又要落下来,面上露出气愤的神色,却又很快转为无奈,“还不是家里面的一堆破事,先进来吧。”
沈念跟着进门。
她才看到原本整齐的院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蹂躏,所有的菜地都一塌糊涂,没有一点原先整齐的样子,院子很多东西也都散落一地,不见一个完整的东西。
沈念沉声道,“马婶子,有人过来闹事了?”
马婶子无奈地点头,“是你马叔的亲侄子,他在赌坊连裤子都赔进去了,要债的砸了他家还不够,就到我们家里来闹事,家里攒的那点钱都给出去了,也还不够。”
沈念皱了皱眉。
侄子再亲,那也是分家了的。
她的记忆里,马家人也都不亲近,主要是分出去的那家人势力地很,瞧不上马大叔这一家,这会儿欠了赌债,居然还巴巴的过来有牵扯了。
不过……
沈念看着马婶子,后者虽然气愤,但却是无奈多一点,并没有不想拉扯的意思,沈念寻思着也就没有说什么,又见马家没有人出事,这才安慰了几句后塞了十两银子过去。
马婶子连连推却,“念丫头,这使不得啊,婶子怎么能要你的钱。”
沈念摇摇头,没强硬地把银子塞到对方手里,“婶子,平日里你对我们姐弟照顾颇多,这份情谊我们当然不会忘记,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理应互相帮助。”
她停顿了一下,“我在镇上买了个院子,今天就打算搬过去了,回头有什么事情,还得劳烦婶子到镇上来帮我一把。”
见马婶子还是不肯收下钱的样子。
沈念又说,“虎子不是还要读书?读书费钱,怎么都要留着点钱。”
“……”
马婶子手上推拒的力气越来越小。
沈念趁机松开手,“婶子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到时候就多来镇上看我,也看看信哥儿和玉儿两人。”
马婶子眼睛一红。
从昨天到今天,两天的时间里家里乱成一团,什么东西都被砸烂了,稍微看着好点的东西都被搬空,米粮也是一点儿不剩,家里的亲戚却都自觉离远了,让他们尝尽了冷眼。
到最后,却是沈念伸出援手,且态度如此诚恳。
马婶子赶紧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没让自己真的在沈念跟前掉眼泪,“念丫头你今天就要搬到镇上,我让你马叔送你!”
沈念连忙阻止她喊人。
“婶子,家里现在都乱的很,马叔想来也是不好受。”
“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再里正叔公借个牛车就好,你们就好好在家收拾收拾,多休息一下,日子不还得过下去吗?”
马婶子怔怔地看着沈念。
沈念冲她笑了笑,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这才离开了马家。
她从马家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沈梅花从沈家大门出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沈念只装作不认识,没有理会她。
沈梅花却是一下子没有认出沈念来,只是几个月的光景,沈念与先前在老沈家的那副瘦弱、脸颊凹陷、眼睛无光的样子截然不同,吃好喝好,她身体虽然还是看着瘦弱,却长高不少,脸上的肤色变得白嫩起来,更别说是那双眼睛,宛若经典之笔,让她整张脸都散发出别样的光彩,甚至有种一下子让人不敢直视的感觉。
沈梅花还没有跟沈念打过照面,印象里一直都是沈念原来的模样。
等到沈念走出好远,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刚才那个人居然是沈念?!
沈梅花连忙跑回家里去找刘桂花,“娘!娘!娘!”
刘桂花还在灶台生火,听到女儿大喊,赶紧走出来,“怎么了?”
沈梅花把刚才看到沈念从马家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桂花愣了一下,“马家不是跟赌债扯上关系了,沈念还往上贴过去?”
沈梅花点头,“我看得真真的,娘,她现在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看着就过的很好,那个贱人……”
沈梅花心里涌出一股嫉妒的情绪。
这么多年来,她在沈念身上是有一种优越感的,对方低到尘埃里面的样子,是她长久的乐趣,但如今,她们两个人的位置好像完全调转过来。
刘桂花想的却是跟沈梅花不一样。
她听到女儿的话,脑海里首先浮现出来的是沈念目光如炬,专心救治人的样子,哪怕对象是令人厌恶的沈老太,她也没有掺杂半点私怨,照样救了人,那副样子……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母女两人想的完全不同。
沈念却不在乎沈家人的想法,她从马家回来以后,转道去了沈宜修的家里,把这两天的纱布包取了,又给了五两银子,好让他支付酬劳。
做完这些,她才说起自己已经在镇上买了院子,到时候无法每天回来取纱布包。
沈宜修听着咂舌,心里却想到了老沈家闹事的事情,八成是跟她们有关,他叹了口气,“搬到镇上去也好,上工也方便。”
沈念笑了笑,“是啊。”
两人说了几句话,沈念就借口要收拾东西走回陈家。
信哥儿和玉儿已经在陈婶的帮助下把被褥一类的都收拾好了,沈念也没有多留,直接赶回镇上去了。
因为杏林堂还有事情,沈念把东西都搬进屋子以后,就把信哥儿和玉儿两个人留在家里,让他们先收拾,她匆忙赶回杏林堂。
信哥儿和玉儿两人在沈念离开后,打量着干净的院落和厅堂,两人眼睛里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我好像在做梦。”
沈玉儿眨巴着眼睛。
信哥儿看着她,伸手往她的脸上戳。
沈玉儿躲闪不及时,只能捂着腮帮子往旁边跳,“哥哥!”
信哥儿笑了笑,“现在还在做梦吗?”
两人一瞬间都笑出了声,心里充满了激动,赶紧都开始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