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给虎子把了脉,他的脉搏很是微弱,甚至头部看似恐怖的伤口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真正严重的,还是他被那些人拳打脚踢时受到的伤。
沈念拿出随身的药瓶,在虎子头上的伤口处撒了一层就没有再管头部的伤,反而是小心翼翼地脱去虎子身上的外衣,他身上的淤青才完全显露出来,青痕交加,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严重的淤痕已经开始泛紫,看着就让人觉得恐怖。
那些人下手重的很,哪怕是打在大人身上,都容易把人打成重伤,更别说是虎子这样半大的孩子。
沈念脸色不大好看。
她又让季苏白去陈家一趟,“把取暖的东西也带过来,要是没有,就往里正家里去借。”
季苏白听到沈念吩咐,下意识应声,走出两步,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这么乖巧地按照沈念说的去做了?他脚步一顿,又很快往外走。
还没有走出两步,马叔就从后面追上来,“这位大、大人,您还是留在这里,我、我去就好!村子里的人家我更熟一点。”
季苏白回头看了眼沈念,后者还在查看虎子的伤势,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想了想也是,陈婶的家他还认识,但要说里正的家,却是两眼一抹黑。
马叔得到肯定的答案,连忙跑出家门。
季苏白又站回到沈念后面,看着她那严肃的神情,忍不住问道,“很严重吗?”
那天他伤势也很重,刀伤开裂,还发高烧,情况俨然很是危急,但沈念好像也没有表现出这么严峻的神色,甚至醒来时,从沈念留下的方子上的字迹也能察觉到,对方并没有把他这伤放在眼里。
可现在,沈念的神色已然不同。
她伸手在虎子身上几处部位以不同的力道按下,即便是在昏迷中,虎子也在无意识地做出反应,显然这种力道的按压已经产生了难以承受的疼痛。
“很严重。”
沈念吐出一口气。
马婶子和马叔都出去拿东西,他们不在,沈念对着季苏白说实话也没有什么避讳。
“五脏六腑全都受到重创,青痕处还好,那些泛紫的淤痕下面全都是淤血,他这样的情况不宜移动,倘若我不在村子里,等马叔用牛车带着他到镇上,都撑不到半路。”
“……”
季苏白也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不由得有些庆幸,今天沈念就在沈家村,至少还能救下一条命。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愣住了——沈念只说出了诊断,甚至都没有开始治疗,如此严重的伤势,即便是皇城那些经验丰富的名医都会觉得棘手,可他却下意识认为沈念一定可以救下这个孩子。
他……
居然对沈念有如此的自信?
实在是匪夷所思!
沈念这边却是没有停下来,她从窗台边上取过一盏油灯,将其点然后,又从随身的袋子里取出一卷布帘子来,展开后,里面便是孔家人按照她的要求,花重金订制的金针。
一套一百零八根金针。
数十个能工巧匠在同一处分批打造,力求做到完美。
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一套金针的打造。
就是这看着灰扑扑的布帘子都是用最柔软的料子做里衬,外头再以重工的棉麻覆盖,不会让金针磨损,又能随意放进包里方便随身携带。
季苏白看不出金针的价值,却一眼就认出了布帘子的不凡,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沈念手伸向布帘子,捏起金针,一根又一根的往虎子身上扎。
她扎针的速度极快,对人身上的穴位也格外的熟悉,完全不用花时间去分辨就可以下手,数十根金针一晃神的功夫就密集地扎在了相应的位置。
而后,沈念下针的速度才慢下来。
季苏白也才能看清楚沈念究竟是怎么扎针的,她下针的手法与寻常的大夫不同,扎针时刺入穴位后,还会稍稍再提起来一些,复再扎进去,每每这个时候,虎子的呼吸都会变得急促一些,而后才恢复平缓。
他不懂医术,并不知道虎子的这个反应是好是坏,但是他能够肯定,哪怕是皇城的那些大夫站在这里,也未必有沈念的这种果决。
沈念扎完针,马婶子和陈婶两人才端着热水按着锅炉回来,一进门,两人就看到虎子身上扎满了金针,甚至在沈念抬手的那一瞬间,虎子整个人猛地抽搐了几下,一下子抬起头来吐出一大口血,随即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虎子!”
马婶子手里的锅炉直接就摔在地上,发出猛烈的声响,她不管不顾,径直扑向虎子。
沈念一把拉住她,厉声说道,“清醒一点,不要靠过去!”
马婶子一个激灵。
她泪眼朦胧地看向沈念,后者神色凝重,却不显得慌乱,她连忙往后退,不敢再往前,生怕打扰到沈念救治虎子,在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把全部的期望都押在沈念身上。
沈念见她理智回归,这才放开他的手,从布帘子里取出一根金针来,这根针比其他的都要粗一点,要是孔家已在这里,就能认出这是那天最后扎在他手指头上的金针。
沈念也是拿起虎子的手,在他其中两根手指指尖戳下去。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虎子的两根手指尖黑红一片,甚至还有点红肿。
这一阵扎下去,几乎是下一秒,黑血便“呲溜”地往外面流出来,就跟是中毒了一样,好一会儿,指尖流出的黑血才逐渐转为鲜红颜色,沈念见状,微微松了口气,给他洒上止血粉,才放下了他的手。
与此同时,虎子不安的神色也逐渐平缓下来,不再像先前那么不安稳。
“帕子。”
沈念的声音依旧沉稳。
她出声也把其他人从虎子的离奇反应里面拉回到现实里面。
陈婶早就在边上准备好了热水和帕子,在听到沈念说话后,赶紧拿把帕子打湿拧干后递过去。
沈念小心地擦拭着虎子吐出来的血迹,又给他清理了脑门上的伤口,重新洒了止血粉,最后再用干净的纱布把他脑门上的伤口包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马婶子才颤颤巍巍地开口,也不敢去看虎子和沈念,生怕得到什么噩耗。
“念、念丫头,虎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