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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纹的父母得的乃是肺痨,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当年她父母卖掉了青纹就是为了给她哥哥娶媳妇。
她哥哥本是个老实人,只是娶的嫂子泼辣不仁。
自青纹双亲被诊出是肺痨之后,她嫂子便毫不留情地将两个老人扫地出门了。
还是长安支了银子给青纹租了房子安顿父母,又请医抓药,准了青纹告假。
做了这许多事情,青纹的双亲到底还是没能多熬上一段时日。
“她人呢?”长安进了房,脱了外披,问起青纹的所在。
“青纹姐姐回来了,只是桂嬷嬷不让她回院子。”翠羽也是眼儿红红的样子。
绿衣赶忙接上解释道:“桂嬷嬷怕病气通过青纹传给小姐您,要她单独在后头的小屋子里住上几天,等确定了无事再准她回来伺候。”
长安点头,肺痨是不治之症,且又容易传给旁人,桂嬷嬷这般的谨慎小心自然是不错的。
“她爹娘的灵柩可入土了?”长安追问。
翠羽一脸的不平:“可别提了,青纹姐姐那个嫂子,不肯将灵柩摆在家里,又趁着青纹不在的时候一把火将二老的尸身烧了个干净。”
“原本死于肺痨的人都是要烧了的,但也没有哪家像她嫂嫂那样迫不及待地就动手,半点犹豫也没有。”绿衣道:“可怜青纹姐姐订好了棺木回家,却连尸身都没有见到。”
长安并不喜欢青纹的家人。
青纹的父母,为了儿子可谓是劳心劳力,因为家中贫穷。为了给儿子筹钱成亲,不惜签下了死契卖掉了自己的女儿,就为着死契的价格比活契要高上几两银子。
平日从不上门探望青纹,只有每个月发例银的时候,她的家人才会偷偷摸摸地在后门等着青纹出来送银子。
这样的父母。丝毫没有可敬之处,但却是青纹心心念念的亲人,如今他们去了,青纹的悲伤可想而知。
“你们送些吃食过去给她,把我的话告诉她,就说近段日子不需要她伺候了。让她不用挂记着我这里。”长安忖了忖,又叹息道:“青纹向来都把事情放在心里不肯说出来,在小屋子里呆着也好,是该让她痛痛快快地哭几场才是。”
自此,每日照常是早起习字。一笔一划都用心写好。她前世本就研习书法多年,如今又有柳晏指点,将从前参不透的地方都明白了,水平竟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倒是长安生怕柳晏看出什么端倪来,交上去的习字总还故意将笔画写拙,便是如此,柳晏也已经十分满意了。
初春的时节最是让人舒畅。玉芽将房中的窗都打开,长安本是伏在案上练字,也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外头。
颓废了一冬的花草树木都开始抽出一星半点的绿意来。微微的春风由窗外飘进来,拂到脸上只觉一片融融暖意。
玉芽深吸了一口气,展颜道:“奴婢最喜欢这样的季节了,小姐出生在这时节,难怪性子也这么好。”
长安低头提笔,将手中的狼毫笔在砚里蘸了蘸墨。又在砚沿润了润:“你这样拐弯抹角地奉承,难道是打破了房中的什么物件不成?”
玉芽撅着嘴不依:“小姐。您又打趣我,奴婢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好好好。是真心话,”长安见她一脸的焦急的样子,也不再逗她:“再过半月就是小姐我的生辰了,你打算送些什么?可不许你就拿一句吉祥话来打发我了。”
玉芽正欲开口,门帘却突然被掀开。只见翠羽一脸喜色地在前头引路,后头跟着嘴角上扬的银环。
两人见到长安,双双行了个礼,喜气洋洋地道:“小姐快些去清潭院中,夫人要生了。”
原来,颜氏正和柳温明一道在花园中散步消食,突然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疼痛,颜氏是生过一胎的,立时感到与往日的疼痛不一样。
赶紧由人搀扶着挪回了院中,又把接生婆都叫过来一看,才知道果然是要生了。
“不是应该还有半月吗?怎么日子提前了?”长安了消息,将笔一扔,便一路小碎步冲到了清潭院。
因着男子不可近产房,柳温明只得在外头候着。他腿脚还没完全恢复,拄了拐杖来回的踱步,神色焦虑不安。
长安几步跑到他身边,搀住柳温明的胳臂,安慰道:“父亲不要心急,大夫之前不是说了母亲这胎安得好,生产必定顺当的,咱们耐心候一会就是。”
虽然已经请来了大夫,但大夫也是男子,进不得房,只能在外头候着,由珑绣在两头传话。
柳温明听了长安的话,点了点头,但两眼仍是紧紧盯着房门。
丫头仆妇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去,却迟迟听不到房内有动静。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柳温明急道:“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长安心中也有些不安,她前世虽然不曾生产,但璃王府中姬妾众多,难免有庶子庶女出生,她也是见过的,无一不是在房中叫喊的声嘶力竭。却从不曾有今日这样不哭不喊的情况。
“大夫,你看这……”长安问满头是汗的大夫。
“老爷小姐不要忧心,夫人许是动了胎气,才会提前了半月生产,所幸胎坐的稳,想来是无妨的。”那大夫抹着汗道:“此时,此时恐怕还没到时候,夫人怕是在养着力气呢。”
“快,去客院把你姑母请来,她是过来人,让她进去瞧瞧。”又待了半个时辰,柳温明按捺不住,让长安去请了柳明月来。
长安拦住:“姑母一早就携了表姐出府去了,这会子还没回来呢。”想想又道:“不如使人快马去将丁伯母请来,许能帮上什么。”
柳温明立时就差人备了帖子去丁府请人。
派过去的人前脚刚走,后脚颜氏房中就传出了痛苦的呻吟之声。长安听得母亲叫得沙哑的声音,心中既急且忧,柳温明更是变了脸色,不停地催问房外立着的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何以声音这般痛苦。
“老爷您别急,这妇人生产都是如此的啊。”那大夫被柳温明攥住领口,吓得面色发白。
丁夫人是个急性子,接到帖子,自己跨马扬鞭赶往柳府,倒把报信人给丢在丁府。
长安早在门口等候,一见丁夫人驰骋而至,也来不及惊讶,急急地将她引往清潭院里。
丁夫人一进院子就听到颜氏撕心裂肺的嚎啕之声,又见了长安父女忧心如焚的样子,拍着长安的肩道:“放宽心,伯母进去看着,包管你母亲母子平安。”
柳温明朝她长施一礼:“贱内就都拜托给夫人了。”
房中的痛苦喊声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弱了下来,长安父女的心也就一直高高悬着。直到夜幕低垂,产房中终于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喊。
生了!柳温明与长安眼睛一亮,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原地。
不多时,丁夫人笑盈盈地抱着刚刚出世的孩子走了出来,朝直着脖子往里望的两人道:“大喜,是个小小子。”
长安赶紧凑过去就着丁夫人的手看,她的弟弟被包在在襁褓里,小脸还皱在一起,头上几缕胎发稀疏地贴在额上,眼镜微微闭着,嘴唇红艳艳的,微微张着。
这就是她的弟弟啊,她有弟弟了,柳家也有了后继之人,将来再也没有人能够利用她来摆布柳家了。
“父亲,您快抱抱他啊。”长安见柳温明愣愣呆呆的表情,忙推他一下。
柳温明将手里的拐杖扔掉,两手有些发抖,想要接过孩子,刚刚碰到襁褓却又把手收了回来,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
“父亲?”长安疑惑地叫了声。
“噢,为父没事,没事,”柳温明眼眶微红,又问丁夫人:“我夫人可还好?”
丁夫人将手里的襁褓塞进柳温明怀中:“好着呢,就是有些劳累。”
柳温明捧着那小小的婴孩,诚惶诚恐,就犹如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长安见了,心中有点酸涩。
这个孩子,这个能真正继承柳家的孩子,能将柳这个姓一辈辈地传下去的孩子,想必父亲已经盼望很久了吧。但不管是前世今生,他都从不把这种渴望表现出来,更不曾为了这件事而责备颜氏,冷落长安。
但凡有人提起纳妾续香火的事,柳温明总是笑着道:“子女后嗣,都是天定,不能强求。”
父亲从不肯做一点伤害颜氏和长安的事情,故而长安这么多年来都没能想透,她怎么会有一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庶妹。
“好了好了,我这就先回去了,等到这小子满月酒,我再到府上来讨杯酒喝。”丁夫人见柳温明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捧着襁褓的样子,也不禁忍俊不禁。
“伯母留下来用完饭再走罢。”长安这才回过神来挽留。
柳温明将婴孩轻轻地交给桂嬷嬷,也出言挽留。
丁夫人笑道:“用膳就不必了,我看你们也没这心思招待我,只是还要烦你们套辆马车将我送回去。”
柳温明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客套,立时吩咐下去备马套车,将丁夫人送回丁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