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努力加餐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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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任平起身往门口迎去：“抱歉，小店已经打烊，还请……”他话还没说完，便忽然愣在了当地：“扬……扬晶先生？”

来人果然是美食家扬晶埃比泽姆。只是，这位一向风度翩翩的美食家，此刻脸色灰暗，憔悴无比，再加上似乎忘了梳理的一头乱发，看起来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他竟是一个人来的。

扬晶失魂落魄地走进来，从腰间拽下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随手撇在苏任平怀里：“突然想吃好吃的了，怎么也忍不住，有劳苏老板……”

他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被馋虫引动才出的门，这话怕是他自己说着都不信。说着说着，扬晶猛然瞧见晴方，才仿佛清醒了一些：“晴……晴方小姐？”

晴方矜持地向他点点头，优雅起身，对苏任平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苏任平忙道：“我去送送你。”

晴方摆摆手：“不用，我家护卫就在街口等着呢……”其实刚才门铃响时，晴方有那么一瞬还以为是那事儿多的护卫找上门来了呢。

虽然晴方说不用送，苏任平还是把她送到了门外，看着她上了宗相府的马车，这才折回身进了店。

扬晶坐在椅子上抬眼瞧了瞧他，有气无力道：“抱歉啊苏老板，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苏任平站到他的对面，也不坐下，只用手撑着桌子，道：“扬晶先生，您是熟客，也是我的朋友，不论何时上门，我自当好好接待，这一点，您倒是不必替我抱歉。”

扬晶勉强露出个笑容，道：“那，就有劳苏老板……”

“但是，”苏任平好像没听到扬晶说话似的，继续道，“既然您是我的熟客和朋友，自然也应该知道我这小店的规矩，那就是限量预约。请问您预约了吗？如果没有，那么从您的角度来说，您此时登门的确是太过冒昧。”

扬晶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良久，他才哆嗦着嘴唇，带着哭腔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你这儿……”

苏任平伸手过去，拍拍扬晶，顺手把钱袋子塞还给了他，道：“既然是非预约非营业时间，那我怎么能收你钱？”

“啊？”扬晶彻底被苏任平弄糊涂了，“你……我到底还能不能在你这儿吃饭？”

“能，当然能。而且还是专为伤心人单独开始的深夜食堂。”苏任平笑笑，卷了袖子往厨房走去，“你坐着暖和暖和，我给你整点儿好吃的。”

他没问扬晶想吃什么。以扬晶目前的状态，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苏任平决定自作主张了。

“这一宿一宿的，还叫不叫人睡觉了？”被锅碗瓢盆叮当乱响吵醒的细雪极其不满。

“那是你觉轻，不然人家钉子怎么还睡得呼呼的？”苏任平满不在乎。

细雪瞪着歪倒在地上睡的正香的钉子，恨恨道：“这傻狗，打雷都叫不醒它！别拿我跟这傻狗比较……你大半夜的鼓捣什么呢？”

“做夜宵啊。”苏任平忙里偷闲往厨房外指了指，“咱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能往外赶客人吧？”他还踢了踢细雪的后蹄儿，“你反正也醒了，干脆去陪客好了。”

“虽然我是驴，你也不能把我当社畜用吧？”细雪悲愤万分，只觉得驴生艰难，一天天的既要做苦力又得当探子，时不时的还要当试毒的小白鼠，店里生意好了还会被赶出去腾地方……熬了一天好不容易睡个觉吧，还给叫起来去接客！

还有没有王法！

细雪嘟嘟囔囔的，尽管满腹牢骚，但还是出了厨房。看见坐在桌旁发呆的扬晶，细雪微微一愣：“他怎么自己来了？”

印象中，扬晶从来都是和他的妻子卓颖一起出现的。

就像扬晶没心思瞧细雪一眼一样，细雪也对扬晶的独自到来没什么兴趣，它悄然卧在桌子和展示柜的角落里闭目养神，那个地方还算暖和。

夜渐渐深了，街上早没了人声，于是美食店厨房里哪怕只是轻微的碗勺磕碰的声音，都被衬托的清脆悠长，仿佛一首氤氲着烟火热气的小夜曲。

夜曲的旋律盘旋往复，层叠回还之后，终于冲上了曲调之潮的巅峰，迸发出热情奔涌的香气。

扬晶下意识地抬起头，循味望向小厨房，喃喃道：“好泼辣的味道……”

“不愧是美食家，瞧您用的这词儿，登时叫我这碗东西高大上了起来。”苏任平掀开门帘，端着一只托盘，笑着走到桌旁，将托盘上的大碗放到了扬晶面前。

苏任平放下托盘，将被烫到了的手指放到耳朵上，对扬晶笑道：“刚出锅，您趁热喝。”

大碗里满满的盛了什么汤食。说这碗东西是汤吧，看起来里头的菜食似乎也不少，琳琅满目稠乎乎的；说它是碗饭吧，明明又的确是液体状的汤。

“浓汤？”扬晶拿起碗边上的瓷勺，抬眼看向苏任平。

苏任平却只是笑笑：“您尝尝看？”

扬晶从碗里舀了浅浅的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热气，才放进了口中。

登时，他只觉一股辛辣的热浪冲进喉咙，瞬间兵分两路，一路飞流直下般落入胃内，停在那里，仿佛生了一盆火，叫整个肚腹乃至全身都立刻暖和了起来。这种暖意不同于屋内暖炉给人带来的温暖，那是一种由内向外的暖，能令被冷落的人的冰冻之心融化的暖意。

另一路，则似乎在接触唇舌的刹那便渗入血液，劈开他迟钝而纠结的神经，逆行向上，直抵脑内颅顶，铺陈于脑后，叫扬晶混沌的思绪为之一清，刚才还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终于找到了焦点。

扬晶愣愣看着苏任平，似乎想问什么，却也来不及说话，只低头又满满舀了一勺，连吹也没吹，猛然灌入口中。

第一口喝的太过意外，扬晶只尝出了汤里的火辣，直到这第二口落了肚，他才略微品出些滋味来：

“此汤浓稠，配料丰富，入口辛辣，入喉醇厚，回味……回味宛若烟花，只叫人想一口一口喝下去……苏老板，此汤何名？这好像和你店里的美食味道都不相同……你都用到了哪些可食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