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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众人闻言俱是一惊。
积苏张张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是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两次出手,两次被反转,两次挽救自己和凌霜关系的宝贵机会被浪费……
除了让凌霜的仇恨翻倍,自己所做的努力,似乎一点儿用都没有呢。积苏这样想着,只觉得心都灰败了下去。
他下意识地往舞台边的黑暗角落里瞥了一眼,目光仿若一条茫然随波的游鱼,悄然滑过人群,投向了看台最高一层。
自己也辜负了雇主的信任了呢,一次,又一次。
难道,自己真的像凌霜所说的,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太不负责任?
可自己明明是想一个人把所有的责任都担下来的啊!
为什么会搞到现在这种状况呢?
触到积苏的眼神,曦晨不由在面具下皱了皱眉。尽管离舞台很远,但是积苏整个人的状态,还是全都落在了曦晨眼中。
这少年太过善良单纯,太容易被人带节奏,而且一旦被带走了,就容易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
曦晨决定帮帮他。
她往前坐直了些,清清嗓子道:“对不起啊,你是叫……凌霜是吧?对于赤心珠的说法,完全就是你一个人在讲,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情?你看,出于人道主义,我们也不可能真的剖开你的胸膛肚子去看看,对不对?”
宗主冷笑道:“打不过,就开始巧言令色了吗?”
“我这是合理质疑。”曦晨反驳道。
“凌霜是一名优秀的驱役,她的话若是不能信,还能信谁的?”宗主摇摇头。
“她是驱役不假,但她如今已成为斗一场上竞技的一员,还是代表贵方出战。一旦有了立场,怎么还能做公允之判?”曦晨不急不徐道,“而且凌霜这位驱役还有过改弦易张的经历,如此反复无常之人,她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宗主有些恼怒:“你这就是恶意揣度了!”
“我只是合理推测。”曦晨语气平静,“毕竟大家都已经站到了这竞技台上,就得讲究公平吧。不然我们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宗主猛地抬头喝道:“既然要公平,那就由裁判定夺吧!”
身兼裁判之职的主持人禁不住一个哆嗦,心里实在是后悔接了这活儿,要不是看在酬金高的份儿上……
主持人咳嗽一声,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快速盘算了一圈,道:“红色牌一方提出质疑尚属合理……”
“合理?”宗主的眼神简直像两把飞刀,嗖地投到了台上。
“但是!”主持人赶忙又接着说道,“质疑要合理,要让人家剖开伤口自证清白就太过了……”
“我好像没有要求这位驱役剖开伤口吧?”曦晨立马反唇相讥,“只不过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便是,谁说非得动刀动手这么血腥的了?除非她除了自剖别无他法。”
宗主不快道:“你这么说就刻薄了。怎么可以叫人家自剖……”
“我可以。”
突兀横来一声搭腔,曦晨和宗主猝不及防,均是一愣。
众人全都看向了说话的凌霜。
主持人迟疑一下,问道:“请问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们心里想的那样,”凌霜脸上始终带着一层仿若置身事外般的冷笑,就好像她说的事儿跟她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可以证明我自己所言非虚,哪怕将这伤口剖的更大更深也无所谓。”
“倒也不至于……不!不是,你干什么!”主持人正要打圆场,却眼见着凌霜用自己仍亮着短短尖刃的手,猛然掏进了自己的胸口!
积苏亦是一惊,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抓住凌霜的手腕,可已经是晚了。
凌霜自己把握着的拳头从自己身体里拿了出来,淋漓的,触目惊心的血滴滴答答地沾染了她的衣服,更多的则滚落舞台之上。
可她还是那般的满不在乎,好像刚才的所作所为根本不会令她感到疼痛似的。
“凌,凌霜……”积苏下意识地仍要去搀扶凌霜,却被少女胳膊一挡,给拨到了一旁。
凌霜将握着的拳头伸到主持人面前,手心朝上张开了,平静道:“你来看,是不是赤心珠?”
“是……是……”主持人只觉得突然放到跟前的血腥令他眼晕,忍不住要往后躲,但他还是尽责地瞧见,凌霜手心之中静卧着一只赤红的珠子,与积苏小心剜出来的那只赤心珠一模一样。
积苏站在主持人身后问道:“凌霜,你的伤……”
主持人急忙往后退开,看起来像是给积苏让位子似的:“对啊,凌霜,要不我们现在中断比赛,先为你处理一下伤口?”
“没必要。”凌霜始终平静如冰,“我还没报仇,怎么可能伤到自己性命?”
“真的……没事儿?”主持人都不敢看她胸前被鲜血浸染的一塌糊涂的伤口。
“没事儿,继续比赛可以吗?”凌霜在冰冷的面容下,终于露出了一些不耐烦的波纹。
“你是没事儿,但我有点儿问题。”曦晨笑笑,道,“就算你又生出了一枚赤心珠,可现在你已经自己将它取了出来,也就是说,令你成为役使的东西,再一次被你自己取出。那么,我们是不是仍旧可以质疑你现在的役使身份?”
“就知道你们会这样说。”凌霜冷冷一笑,道,“赤心珠由仇恨的执念而生,只要仇恨之根还在,再结出赤心珠来便是自然而然的事儿。”
说着,凌霜将手中的赤心珠往地上随随便便一丢,复又将血迹斑驳的手放到了胸前的伤口上:“如果你们还是不信,还想要证据,我还可以再剖出更多的赤心珠,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我面前的这个人还挡着我的路。”
挡路的积苏不仅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还转过身跟凌霜面对面:“凌霜,我不懂,为何你会这样恨?”他也像苏任平一样,意识到了凌霜的异样。
“因为你没有失去自己的亲人,你怎么可能知道想要复仇的恨会在心里扎下多深的根?”凌霜几乎咬着牙说道。
“我怎么没有?”积苏眼眶有些红,“难道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我甚至比你更早失去亲人,所有的亲人!”
凌霜愣了一下,仿佛刚刚意识到积苏成为孤儿已经许多年,而且在不久前还被他的部族给赶了出来。
可凌霜并不因此就认为自己不如积苏惨:“好吧,你也有自己的伤痛。我承认这一点,但你没有因为伤痛而生出仇恨这一点,并不是我的错。”
凌霜往前挪了半步,几乎和积苏鼻尖对鼻尖:“仇恨令人强大,可你自己非要选择做个弱者,这我也没办法。”
“我不认为伤痛就得生出仇恨来。”积苏摇摇头。
伤口虽然疼,可终究会有愈合的时候吧?
可积苏却忽略了,凌霜的伤口,总是在不停地撕裂,不停的,一次又一次地自我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