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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铁丝网前的青岚扭头往看台上方望去。那里的贵人们和普通观众们一样,俱是一身黑袍,面目不清。可是青岚仍旧可以一眼便将他与旁人分辨开来。
宗相的声音在面具下模糊地传了出来:“我以为,现在最要紧的,是应该将比赛继续完吧?”
他的话像是一颗石头丢进池塘,顿时在赛场内引起了阵阵私语。和宗相看法一致的有,同情苏任平主张先救人的也有。但是不管是哪种主张,都不过是些议论罢了,最终做出决定的,还得看有权做出决定的人。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看台上方,等着红蓝两位领头人发话。
坐在宗相身旁的宗主始终没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弹着腿,仿佛突然超凡脱俗了,赛场种种均与他无关。
曦晨有些不安地动动身子,看看舞台上,再看看宗主。
宗主大人微微垂了眼睛,似乎突然对自己的手指生起了极大的兴趣。
曦晨有些犹豫地挪开了眼睛,随便往旁边扫了一眼。站着没动的宗相立刻抓住她的眼神,大声道:“请领头人定夺!”
曦晨无端有种自己被逼进了角落的感觉。避无可避。
她干咳了几声,最终咬咬牙,迎着无数人的目光坐定了,朗声道:“比赛继续。”
看台上顿时一片哗然。叫好的,和叫骂的,无数浑浊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掀起了阵阵声浪。
舞台之上,那位戴着红色牌的人拽了积苏蹲下身,正在为他帮手一起给苏任平按压包扎止血、处理伤口,此时听见曦晨的话,那人霍然回首,望了过去。
他的目光如此灼灼,以至于远在高台之上的曦晨不得不低了头,避开他的直视,方能继续开口说话:“那个……苏任平与比赛无关,把他抬下去,清场。”
舞台之上的红色牌人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呼吸有些艰难似的。他将自己还沾着血的手捂在胸口上,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才能让他尽快开口说话:
“唔,也好。这位苏先生伤势古怪而严重,必须立刻转入医所进行救治。”
他顿了顿,又斟酌道:“如果现场有精于医术的朋友,希望能和在下一起将苏先生送往医所。”
尽管他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但他知道,在满是身份高贵之人的现场,自己这句话其实是不该说的。
不过,作为苏任平的朋友,他现在也顾不上许多了。
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世界,医生都是受人尊敬且拥有先进知识的一群人,天然的身份高贵,在埃比泽姆亦不例外。
所以,眼下在场的观众之中,囊括了米亚城唯一一所医所大部分的精英。
站在台上的红色牌人目光扫视看台,眼瞅着有几位黑袍人慢吞吞地站起了身,胸前亮起的光牌,有红有蓝。
“按照斗一比赛的规矩,未分胜负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场。”宗相扫视一周,冷冷道。
本来已经站起来的那几位,又立马坐下了。
青岚叹口气,低头看一眼还昏睡的晴方,只觉得自己太有先见之明了。
站在舞台边缘的红色牌人往身后的苏任平一指,陡然抬高了声音,言语间的火气压都压不住:“也包括他吗?”
“那是自然。”宗相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虽然这人很显然既非受邀观战的贵客,也不是参赛的役使,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混进来的,但只要他在斗一场,就得遵循斗一的规矩。”
作为一个比赛,斗一有着这样那样的规矩,但最根本的规矩仍是那一句话:
不死不休。
这规矩不仅是斗一的特性所决定的,而且也客观地使得出现在斗一场的人,无论参赛不参赛,都会成为同谋,成为血腥残忍游戏的局内人,这样便谁也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摘旁人。
听见宗相的话,斗一场内的所有人立马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除了失去意识的苏任平和昏过去的晴方。
所有的人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了地上不省人事的苏任平。
若不能马上离开斗一场得到救治,他必死无疑。
宗相大人这是要赶尽杀绝啊!青岚下意识地握紧了冰冷的铁丝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冷静下来,不至于马上跳上台去把苏任平带离这里。
可是,真的就要这样看着苏任平就此死去吗?
突然跳上台的那人却不似青岚这般犹豫:“苏先生并非参与比赛的役使,并没有任何规矩限制他在台上耗死!请大人高抬贵手,允许苏任平离开此处去治伤!”
宗相依旧是波澜不惊:“是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还是这位先生听力不太好?只要进了斗一场的人,不管他是不是役使,都不得提前离开。这回,您听明白了吗?”
“可他已经快死了!”台上的红色牌人咬着牙说道。
宗相耸耸肩:“这不是我的错。”
台上那人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将目光转向了曦晨:“请问红色领头人大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一直垂着眼睛的曦晨终于抬起了头,可她的目光始终不去触碰台上那人追寻的眼神:“规矩,就是规矩。”
台上那人的手紧紧抓着胸口闪烁着红色光芒的圆牌,仿佛胸膛内里装着的许多言语,拥堵在那里却找不到出口。
即使他戴着面具,可所有看着他的人都似乎能看见,他的嘴唇在哆嗦。
他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宗相不屑地哼了一声,正要提醒凌霜积苏赶紧继续比赛,却看见舞台中间又多了一个人。
定睛细看,原来是主持人。
这位极其善于躲藏自己的主持人不知何时站到了苏任平身旁。他袍子的下摆都浸在了血泊之中,可他却仿若未觉,只微微昂起了头,高声道:“各位,在下以裁判的身份宣布,这位苏先生,完全有权在比赛之前离开斗一赛场!”
连领头人都默认苏任平不得提前离开斗一场,此时主持人这样说,岂不是明目张胆地跟众位大人对着干?
他还真把自己的裁判身份当瓣蒜啦?
宗相冷笑道:“即使是裁判,也无权破坏斗一传承下来的规矩。”
裁判,是规矩的执行者,而非规矩的制定者。宗相认为自己有义务提醒提醒眼前这位自以为是的裁判。
哪知这不知好歹的裁判却摇摇头,道:“大人,我这么说并没有破坏规矩。苏先生他的确有资格随时离开斗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