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剑从未断过,景元便以为是系统提前把他接走了。
原来不是。
那柄剑的确断了。
但是没关系,他很擅长把碎掉的东西拼回来。
他做的那么好,自接过饮月之乱的烂摊子八百年来一直让仙舟安稳太平。彦卿是他一手带大的,他能重新把他拼好。
“不是彦卿的错……”
景元温声把少年搂在怀里,止住他的自我告罪。
“是彦卿的错!”
他倔强反驳,又因为这怀抱太温暖太包容,忍不住呜呜咽泣。
景元没有说话。
等少年缓了一会儿,他像曾经哄还是幼童的彦卿睡觉那样,轻轻拍他的背。
白发男人说道:“对,都是彦卿的错。将军必须狠狠地责怪你。”
“彦卿杳无音讯生死未知,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让将军心疼了。
“彦卿觉得将军不能来提瓦特,就该天天做在神策府办公,一点都不体谅将军。”
“彦卿觉得自己与丰饶有关,将军就会把他抛弃,一点都不信任将军。”
景元细数少年的罪过,语气像真的受了十足的委屈。
他这样说,反而让少年嗫嚅着轻声道:“不是的,我……”
彦卿被景元的胳膊搂住只能把脑袋贴在景元胸口,隔着衣襟听他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让少年感到安心。
“其实。”
景元说起一段他不曾提起的往事。
那时候小小的彦卿还在襁褓中,非常小,只比景元的手掌大上那么一点儿。
他淡金色的胎发软软贴在头顶,眼睛安详地闭着。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孩子是很可疑的事情。
但当景元抱起他,没有名字的孩子睁开眼,懵懂地去捉景元逗弄他的手指。
那温软的触觉很奇妙。
景元记了很久,给他取名彦卿。
“你并不是仙舟遗孤,而是我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孩子,你的父母或许就是丰饶民。”
“当时大家都劝我不要把你留下来。可是你看,彦卿不还是在我身边长大了吗。”
“还有那些被彦卿救下来的云骑,大家都等着当面感谢你呢。而且,我相信彦卿是好孩子,与丰饶有关也没关系。”
景元抱着他,怀中的少年劲瘦单薄,却蕴含蓬勃生机。
他想起青簇闲聊时打趣彦卿的话,说彦卿看着像只小团雀,实际上却是工造司新型高空打击武器。
而少年也做到了以剑技闻名罗浮。
人人都夸他神策将军慧眼识炬,早早为自己锻了一柄锋利无比的武器。
可是景元自己知道,他为什么会收养彦卿。
“彦卿变成什么样,都是将军的彦卿。我只希望你能健康长大,幸福平安。”
彦卿眼睛哭得红红的,吸鼻子,很轻很轻地问:“只是这样……就好了?”
他刚哭完,声音还有些颤。离开男人的怀抱,抬头,带着几分怯意地看向景元。
“是啊。”
白发男人摸上孩子的脸,用拇指轻柔地拭去彦卿斑驳的泪痕。常年握振刀的手长着粗糙的薄茧,少年却不觉得难受。
景元浅笑着说道:“哎呀,我的彦卿怎么这么大了还能哭成小花猫啊!”
少年当即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淡金色的睫毛扑闪,想要说什么,语气却又迟疑起来。
“可是将军,罗浮……”
“没关系,符卿不是天天念叨让我给她让位吗?你刚才也看到系统的转播了吧,尽管忙碌,但我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再说青簇也在,浴铁也在,罗浮的大家都在。不会有问题的。”
见他情绪好转,景元站起身拍拍他,继续向前走。
神策将军十分惬意,从袖里掏出一把檀木折扇展开扇了扇,颇有几分悠闲味道。
“而且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就当来提瓦特旅游了。值此机会我可得好好休息一下,无案牍之劳形的日子真是难得。”
他说着回头一笑。“对了,往生堂那里还有两件物品没拿,咱们顺路拿完再回去。是给彦卿的哦。”
“欸?是,是吗。”
少年追上景元,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到璃月港时天色渐黑,路上有人认出了他们,笑着感谢彦卿和景元在海灾时帮大家的忙,还非要请他们吃顿晚饭再走。
景元圆滑地谢过诸位,躲一样拉着彦卿去往生堂。
站在门外,金发少年扶住雕花的栏杆出神地望着天边的繁星与圆月。
景元很快便出来了。
看见的便是那抹月光笼在少年身上,给他加了层朦胧的冷色调。
他对月亮的感情很复杂,总体上是有些抵触的。月亮疏离清冷,却又有团圆之意。
容易借景思人。
他走过去。把手里的玉笛递给彦卿,少年立刻露出欣喜的模样。
这支和彦卿弄丢的那一支很像。一尺五寸,上等的好玉表面莹透温润,坠一缕流苏,轻轻摇晃。
柳叶随风拂过。
金发少年举起玉笛放到唇边。
他闭起眼,手指在笛孔上跳动,明亮清脆的笛声便徐徐响起,春天一样的声音。
活泼欢快,很简单的小调。
是六岁时,将军教他的第一首曲子。
彦卿吹罢有些羞涩,他不好意思地放下来,挠挠后脑勺。“好久没吹,手都生疏了。”
“依旧好听。”白发男人眯眼微笑。
“将军不嫌弃就好!”
少年高兴起来,又见将军抬手把什么东西挂在他胸前。
是一把长命锁。
借着月色,银制的饰品闪着细碎的光。三颗小铃铛挂在下面,拨弄一下便玲琅作响。
其实仙舟人是最不需要长生的,长命锁也逐渐淡出天人视线。只是景元格外在乎这方面的寓意,讨个吉祥,便让他一直戴。
原先那一把碎在了战场上,来不及捡也来不及补,显得少年衣服前襟有些空落落的。
之前两年景元与他跨星海视频时便一直觉着别扭,现在终于戴了回去。
彦卿现在又像出征前无忧无虑的少年郎了。
这样很好。景元想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却被问了一个问题。
金发少年抬起头,十分疑惑地问:“将军您哪来的钱啊,胡堂主给发工资了吗?”
景元一滞,略有几分心虚地说道:“是啊。够了些预付,彦卿可别再弄丢了哦。”
“好的,”少年乖乖回答。
不过预付不就是订金吗?
他常年在工造司买剑,有时月底上了新款,荷包瘪瘪时便先付定金等下月再来买,反正大家都知道他。
少年深知全款和定金带给人的压力多有不同,搓搓鼻子说道:
“将军要是钱不够的话,尽管像钟离先生那样把账单寄给北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