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以血还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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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一群人跟着你拼命是一件苦难的事情，尤其是刘正来历不明，恩威未施，更是很难命令他们。但是好在眼下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这些人又眼见到了妻儿老小死在眼前，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他们一同慢慢摸了回去，等看到老头等人焦急的目光，刘正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任楚能。

任楚能面容平庸，但是眼下他神色沉痛，表情狰狞，看来别有一种骇人之感。他看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众人，低声说道；“前面不是小郎君的护卫，而是胡人，咱们的老婆孩子，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刘嫂子，张二嫂和徐小妹，已经被杀了吃肉了！”

这句话好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立刻炸了锅！

刘正冷眼看着众人的反应，这里面有唉声叹气的，这是还有一点点良心的，有暴跳如雷，拉着任楚能就要去杀胡人的，这是还有一点血性的，而还有些人却脸色冷漠，双脚悄悄地向后退，这就要逃命的了。

百样米养百样人，贪生怕死，情有可原，可是若是妻小死在眼前却不知道报仇，这人活着就和死了没有什么分别了。

刘正举起长剑，高声喊道：“你们给我听好了！眼下，你们的老婆孩子就死在眼前，就要被那帮胡人杀了吃肉！而你们，却在这里左顾右盼，像什么样子！我和你们非亲非故，但是我刘家养天下数百年，与你们有香火之情，既然见到了这一幕，就不能不管！有血性的，就跟着我去杀胡人，不敢去的，先吃我一剑！”

他拔剑而立，凛凛生威！

任楚能三人手拿木枪站在身后，纷纷对神情犹疑者怒目而视，看他们的样子，谁要是敢不一起去，他们就要动手杀人！

老头看着神色不一的众人，叹了口气，拿起了放在身边的木枪：“老夫任则，带着大家逃了那么久，从村子逃到这里，逃了两天一夜，实在是逃不动啦！老夫想着，既然逃不动了，那就拼个你死我活吧，横竖还能算是个男人，到了地下也不算没脸见老兄弟们！你们要是还算是咱们大黄村的男人，就跟着小郎君一起走，一起杀胡人吧！老夫再也不逃了！天下再大，也不逃了！”

他话音一落，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刘正朝着他投去欣赏的一瞥。

这个老头，虽然怯懦，却终究还有汉家男儿的血性！

众人分成三队，刘正带一队，任楚能带一队，任则带一队，分三路包抄了过去。

走到一开始的小树林中，刘正观察起胡人的防御布置来。

不过他马上发现自己是多心了，这些人不知道是被一直以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还是根本没有哨卫警戒的意识，六个人蹲在一块吃人肉，一点防御都没有！

他们位于小山丘的最顶上，占据了视野，旁边是被绳子捆在一起的老弱妇孺，还有他们带来的十几匹马。这些马没有拴起来，而是任由他们在人肉人血滋养的野草地上吃草。

一块大石头上堆着六只马槊，这东西是南北朝时期的骑兵长矛，长一丈八（合四米多），因此又称“丈八蛇矛”，少数民族都是天生的骑兵，装备了这种武器再加上装备了马镫的战马，可以发挥强悍的冲阵能力，堪称是平地之上，所向无敌！

不过眼下这些人正在就着人肉大吃大喝，不管他们骑术如何精湛，都只有死路一条！

身边的柳变见到这一幕，已经满脸怒火，他低声问道：“小郎君，上不上！”

刘正没有马上发动攻击，他先是仔细看看六个胡人，发现他们浑然没有发觉自己等人的到来，正吃在兴头上，这才点了点头，长身而立，高举长剑，怒吼道：“是男人都上，杀胡人，救妻小了！”

“杀胡人，救妻小了！”他这一组的八个汉子纷纷怒吼着，好像受伤的雄狮一样杀了出去！

喊杀声此起彼伏，其他两面的伏兵听到这一声呐喊，也纷纷呐喊着，冲杀了出来！

刘正松了口气，总算成了！古代打仗最怕“分进合击”的高级战略，因为军队通讯不灵，谁知道你的援兵何时能到，当年北宋好水川之战、大明萨尔浒之战就是死在这“分进合击”之上的！

但是眼下他的人都是没有训练的农民，等于韩信所云“驱市人以战”，要是不能形成声势，只怕这些人就得一触即溃！

三路喊杀声声动九霄，好像是一条巨龙的怒吼，在山巅云际徘徊纵横。六个胡人听到这喊杀声，立刻警醒地丢下饭碗，抄起了身边的随身刀剑！

他们用的是铁环首刀，长一米二，宽四厘米，不能破甲，但是对于无甲士兵来说则是梦魇！

刘正知道胜败在此一举，因此待人冲锋之际，仍就没忘了对着被捆在一起的妇孺们高喊：“大黄村的男人救你们来了！你们要是想活命，就一起杀胡人！”

杀胡人啊！

喊杀声中，三队农民终于和胡人接战了！

刘正冲在最前头，他眼前是一个手持环首刀，身穿犀皮甲的胡人！

这皮甲配件不全，有左臂和身躯却没有右臂，不用问就知道，定然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胡人脸色狰狞地看着刘正，虽然是猝不及防，但是这些人都是打老了仗的，如何能被这一下给吓住！他双手持刀，眼神冰冷地看着刘正，只等着他上前送死！

刘正心情宁静无比，说来奇怪，虽然在喊杀声遍天的战场之上，可是他却心如止水，浑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和惊讶。

他好像就应该生活在战场之上，跃马疆场，横扫蛮夷！

近了，近了，刘正已经可以闻到胡人身上那令人作呕的羊皮味道和三年不洗澡的臭味！

近了，近了，他还能看到，胡人疙瘩丛生的丑脸，和他那伸出有一寸长的鼻毛！

胡人高高举起了刀，他要砍下来了！

刀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空气，带起了呲呲的响声，好像是要斩断整个时空一般！

刘正的身体斜斜一偏，抢入中宫，这一刀就在他的发髻上无可奈何地擦了过去，浑身的力量只能释放给空无一物的空气！

胡人脸上露出遗憾和错愕的神情，这其中又有一些愤怒和诧异，似乎想要重新发动攻击。

但是他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战场之上，生死之间，弹指刹那，存亡立判。

刘正手中的长剑端端正正地刺出，没有任何花俏，没有任何花招，就是平平地一次刺，朝着脖子刺了过去。

血水好像是喷泉一般喷射了出来，这鲜红色带着铁腥味的液体被体内强大的血压压迫，好像是一道血箭一般，直直喷射了出来。

呲呲！

这血箭喷了刘正满头满脸！

刘正慌忙用袖子去擦，而就在这时他却听见后脑一阵风声！

就地一滚！

他快速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然后在这一瞬间用袖子抹去了脸上的血液。

丝绸的衣服很柔和，擦过眼睛没有痛感，他的眼睛恢复清明。

眼前是一个大大张着嘴的胡人，他手里高高举着一柄铁剑，眼看就要劈砍下来！

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柄长长的木枪从他的后心传了过来，然后直接扎透后心，将他罪恶的心脏展现给刘正。

然后是一个熟悉的笑脸，这是任楚能救了他一命。

“好兄弟，干得好！”刘正从地上爬起来，高声吼道：“已经杀了两个胡人了，大家再接再厉，杀胡人啊！”

杀胡人啊！

这是女人和老人的呼声，他们虽然身上缠着绳索，但是显然这些绳索不足以束缚住他们的身体，更不要说他们的内心，在得到援救的情况下，他们高声吼叫着，从地上拾起石头和被杀死的男人的木棒，向着四个胡人劈头盖脸地打去！

“杀！”刘正高吼一声，趁着一个胡人被人打得昏头涨脑，一脚从身后将他踹倒，然后将长剑从他的脖子插了进去！

咔咔咔

这是长剑和颈骨摩擦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刺耳而难听，可是在刘正听来却好像是九天韶乐一般悦耳动听，随之而来的是刺破纸张的触感，虽然微微有些阻塞感，但是也不过如此！

生命之轻有如一张薄纸，轻轻戳破就是一条人命。

打败了晋朝十万兵的胡人，纵横北中国所向无敌的胡人，原来也是肉体凡胎，只要用剑插进脖子，就会死，就会死！

血花绽放，在青草的大地上绚烂一时。

“还剩三个，还剩三个！”男人们越战越勇，将手里的长枪用力捅了出去，这些尖头的木棒虽然不算锋利，但是对付脖子、腹部、大腿这样的部位还是足够了，这样的锋利足够杀死一个满手血腥的胡人。

胡人们一个一个倒下，男人们也一个一个倒下，虽然占据人数优势，但是困兽犹斗的胡人还是有着令人敬畏的战斗力。

一个胡人大腿被戳中，发出痛苦的哀嚎，男人一声怒吼，想要扑上去殴打这个杀死了自己亲人的胡人，却被他拦腰抱住，用一柄匕首刺进腹部，结束了生命！

哪怕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喊杀声响了很久，直到刘正恍然以为世界就是这样充斥这战吼声和喊杀声，一个满脸血污的脸才兴奋地对他说道：“小郎君，小郎君，咱们赢了，咱们赢了！”

那是朱恒，他肩膀受伤，正汩汩流着血，但是毕竟活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咱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