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横祸。
眼前这个叫……陈藩的大概率就是肇事分子——他想起先前墙内的那声暴喝,断定这就是被教导主任摸清了根底的高一二班陈藩。
恰逢此人嫌头发碍事,伸手随意向后一抹。贺春景借机上下打量了一眼,姓陈的把湿漉漉的头发胡乱捋到脑后,一双生得极为明亮的眉眼展露出来,贺春景被这双眼睛灼灼盯着久了,竟感到些莫名的扭捏。
“你先把我放开。”贺春景小心地动了动身子,发现手脚都完好无损,便想要坐起身来。
陈藩察觉到他的动作,一只手覆在贺春景脑门上,不让他乱动,“再躺一会儿,把鼻血止住。”他说。
也不知道是对方手太大,还是贺春景脸太小,一个巴掌压下来,连带着眼睛都给遮住了。
贺春景什么都瞧不见了,便不再反抗。忽地,他又听见巷子深处传来一阵让人牙酸的吱呀开门声,连带着一阵刷拉拉撕扯的声音。
原来那扇铁门是可以打开的,只是被爬山虎缠得紧了,不用力推的话就像是锁住了一样,贺春景想。
一阵乒乒乓乓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有两个人绕开满地的杂物赶了过来。
“陈老师,咱们发通知明令禁止好几回了,说不让打水气球,不让打水气球,打到女同学身上,那不是耍流氓吗?人家家长是要来找的!”
“不好意思,高主任。”
“而且他还跳墙!那熟练度你看见了吧,逃课没有一百次也有个八十回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贺春景听到捂着自己眼睛的人小声骂了句操。
“这,这怎么回事?”老高被眼前两人的阵势吓了一跳,“陈藩!你干什么了!”
“就……我撞了他一下。”陈藩把手掌拿开,低头看向贺春景,“鼻子好了吗?”
贺春景又被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盯着看,看得浑身不自在,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不流血了。”他慢吞吞坐起来,却尴尬地发现自己被陈藩半抱在怀里,伸手推了他一下,这才脱离出来。
“这位同学,你没事吧?”关切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
“我不是同学。”贺春景动了动手脚,被陈藩半扶半抱的坐起身,“也没什么事。”
他抬头看了一眼,小巷里一高一矮站了两个男人。矮的那个半秃,正用手背擦着额上的汗,应当是一路撵着学生跑的那位高主任。
同贺春景说话的是另一位,高个儿的那个。
这人体态端正颀长,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长得温文尔雅,书生气里还带了些紧绷绷的威严,是个标准出品的老师模样。
哪个老师看到学生捣蛋都不会给出太好的脸色,这位也不例外。他垂下眼自上而下地瞧了一眼陈藩,目光柔中藏利,不怒自威。
“就没有一天不闯祸的。”这位老师瞪了一眼陈藩,又转头缓和了脸色问贺春景,“先起来吧,还能起来吗?”
贺春景点点头,由陈藩半拖半抱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蓝裤子上头配了件白衬衣,确实和校服有几分相似,怪不得被错认成学生。
可眼下他的衬衣从袖口到肚皮都湿透了,前襟上还挂着黄的蓝的橡胶碎屑,周围也零星滚落着几只水气球。
原来陈藩越墙而过时,怀里抱的东西竟是一兜子水气球。
“二叔,我……”
“叫老师。”
“陈老师,”陈藩从善如流,知道自己闯了祸又被抓包,变得浑身上下服服帖帖一根刺儿没有,“我错了。”
陈老师懒得搭理他,径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灰白格子的手帕,凑近了给贺春景擦脸。贺春景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手足无措,瞪圆了眼睛站在那里,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姓陈的这家人怎么都有突然动手的习惯呢,贺春景在心里嘀咕。
“校医下班了,你们俩都到我办公室去,上药。”陈老师把沾了血的手帕三折两折揣进口袋里,对高主任点点头,“辛苦主任,人我先领走了。”
高主任苦着脸摆摆手,大致意思是让他赶快把陈藩这尊大佛请走。
贺春景很想再说一遍自己不是这里的学生,但他受到陈老师十数年积攒下来的师威震慑,不自禁地跟着走进了那扇挂着爬山虎的小铁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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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姓陈的
“你,走廊上面壁。你,进来。”
办公室的门关上,陈藩被留在了门外。
陈老师进屋之后并没有先开灯。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往里走了一阵,找到了自己的办公桌,随后按亮了桌上的一盏台灯。
这个时间没有晚课的老师已经下班回了家,有晚课的老师早都已经到教室去了,贺春景站在办公室里左右看看,不整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教辅书和作业本东垒一摞西叠一堆,被暗灯照得影影绰绰,像遮了迷障。
“你过来吧,”陈老师招呼到,“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收拾多少陈藩闯的祸了,今天真不好意思。”
贺春景跟过去,看见陈老师从底层抽屉里拿出一件叠得板板正正的白衬衣,又翻找出一条看上去很崭新的粉红色毛巾。
“运动会发的,还没用过。”陈老师似乎是笑了一下,贺春景看不大清。
“我叫陈玉辉,叫我陈老师就行。”陈玉辉的表情变得和蔼起来。
“可我不是学生。”贺春景说。
“那有什么关系,又没有规定只有学生才能叫老师。”陈玉辉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把湿衣服换了吧,晚上风凉,别吹感冒了。”
湿嗒嗒的布料贴在身上确实难受得紧,贺春景一颗颗解开扣子,把湿透的衬衫脱下来抓在手里。陈玉辉自然而然地接过去,又递上那块粉红色干毛巾:“擦擦。”
贺春景抓着毛巾胡乱在身上抹了两把。
他老家在东北,从小在澡堂子里什么场面没见过,完全不觉得当着别人的面擦拭身体有什么不妥,更何况眼前的还是个男人。他随手把毛巾放在桌边,要伸手去拿桌上的衬衣,却被陈玉辉抓住了手。
“我都忘了,还没上药呢。”他说。
贺春景哦了一声,又等对方把酒精和棉签翻出来。
“怎么这么多伤,回头真得揍陈藩那小子一顿!”陈玉辉伸手在一块青紫痕迹上按了按,看到贺春景打了个激灵,“我这没有红花油,要不给你把淤血揉开了,好得快。”
贺春景咬咬牙,想说不是,但又怕陈玉辉深究,于是把话咽回肚子里。
手肘和小臂上的擦伤都好说,麻烦的是贺春景后背蝴蝶骨上蹭破了一片,自己伸手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