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夜,朦胧中,他感觉床边有人靠近。
那人手脚放得很轻,却走得很稳。拖鞋在地面上摩擦出细微的唰唰声。
贺春景的意识就像被按到池底的气球极速浮出水面,他惊叫一声坐起来,全身像野猫似的紧绷着,在看清床边确实站了个黑影的瞬间拼命蹬着腿,朝床的另一侧退去。
他感到自己鼻尖冰冷,脑子里一片混乱,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濒临绝境的崩溃。不要过来!
贺春景额前几乎霎时间冒了一层冷汗。除了开始的那声惊叫,他就像被扼住喉咙一般再发不出半点声响,目光散乱,漫无焦点,呼吸沉重且急促。
陈藩被吓了一跳,唰地伸手把落地台灯打开。
“是我!”陈藩想要喊他回魂,“贺春景!”
贺春景还是那副吓破了胆的样子,裹着被子拼命往后退,眼看着就要从床的另一头折下去了。陈藩飞快窜上床去,在贺春景掉下去之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一把给他拽回来,压在了床上。
“贺春景!醒醒!”陈藩重重拍了两下贺春景的脸。
贺春景被陈藩这两巴掌拍醒了一半,眼睛直勾勾落在陈藩脸上,大喘着气,被子底下的身体却放松下来。落地灯的橘色光芒打过来,陈藩的面颊有一半落在暗影里,另一半被映得很亮,足以让贺春景看清这是青春的、可爱的一个轮廓。
“……是你。”贺春景像是在说给自己,闭上眼睛又睁开,“是你。”
陈藩见他回神了,摸摸他浸了冷汗的额头:“做噩梦了?”
贺春景喘了几下,嗯了一声。他在撒谎。
方才他明明睡了几天来最踏实的一觉,但在他感觉到床边有人的时候,还是被一股巨大的恐慌击中了。
当贺春景再抬头,发现自己和陈藩正以一种相当暧昧又别扭的姿势叠在一起,他心头又是一阵恶寒。这放在以前,他铁定会脸红发热,羞涩万分,可现在他一点旖旎的情思都没有,他只觉得反胃。
贺春景推了推陈藩:“你起来。”
陈藩看他表情不对,侧身滑坐在他身边等他平复。
半晌,陈藩问他:“梦见什么了?”
贺春景深深呼吸了一下,翻身坐起来搓搓脸:“忘了。”
“……四点半了,要去威哥那吗?”陈藩站起身,扯了扯衣服,“还是今天先不去了?我看你状态还是不大好。”
“我没事。”贺春景掀开被子站起来,脚在地上趟了几下,把拖鞋穿好,“我去洗把脸。”
“去吧,灯的开关在进门墙上。”陈藩绕到床的那头去,把窗帘刷拉一下拽开。
西斜的日光猛撞进屋里,贺春景被晃得睁不开眼,这才有点脚踏实地的真实感。他眯着眼睛往门口挪了几步,伸手扶住墙,靠在墙边缓了几秒钟。
陈藩逆着光走过来,伸手在贺春景后颈上捏了捏,颇为担心地低头看他:“你到底怎么了。”
贺春景摇摇头,长得有些长了的发尾软软扫在陈藩手上。源源不断的热度从后颈传过来,让他感到安心又踏实。有一瞬间他真想时间永远不要再向前走了,就让他停留在充满安全感的陈藩的巢里,容许他落在陈藩的掌心上吧。
这念头一出,有些东西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陈藩,”贺春景扬起脑袋,怔怔地望着陈藩那双漂亮眼睛,“我能不能……”
话到嘴边,贺春景还是感到有些难以启齿。
他明知道陈藩对他抱有怎样的心思,也是他主动拒绝了陈藩的告白,还赖在陈藩身边非要当什么朋友。他把好处都占尽了拿绝了,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再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是一想到回到出租屋之后,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恐惧与折磨,贺春景无法阻止自己伸手去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什么?”陈藩皱着眉头看他。
贺春景心一横,终究还是把话问出了口——
“我能不能,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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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咱俩搭伙过吧
“你和二叔吵架了?”
尽管很难想象贺春景这么做的缘由,但陈藩还是大胆地猜想了一下。
“……没有。”贺春景尽可能笑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你想到哪去了。”
说着,贺春景把洗手间的灯啪一声按亮了。
“等我洗把脸,我现在可能不大清醒,乱说的话你先别听。”
“我看你是不大清醒,要搬家的话该怎么都得先和二叔说一声啊。”
陈藩抬手把贺春景放进洗手间里,又跟进去把人扯住,抬手抚上他的脸。
贺春景表情僵了一下:“干嘛?”
陈藩在他脸上轻轻揭下来个东西,粘在指尖上跟贺春景眼前晃了晃。
贺春景松了口气,肩膀一下子塌下去,原来是先前赵素丹往他和陈藩脸上一人贴了一个的小红花。
“干什么吓成这样,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陈藩把那贴纸随手粘在了一旁的洗漱台上,“不知道的以为我用牙给你撕下来的呢。”
“你倒有那个能耐。”贺春景往外轰他,“出去出去我上厕所。”
“你看看我有没有那个能耐!”陈藩被他撵到门外头,门板差点拍脸上,嘴里还要占便宜,“你出来咱俩试试!”
“你找毛肠试去!”
脑子被凉水一激,贺春景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刚才他浑浑噩噩间跟陈藩提出来的要求确实是太冲动,出去之后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陈藩解释。
磨磨蹭蹭洗了脸,贺春景对着陈藩挂在架子上的几条毛巾挑拣了半天,都挺干净的,分辨不出哪条擦脸哪条擦脚哪条擦屁股,他最终还是选择扯了几张面巾纸把脸擦了。
一开门,贺春景顶着一张洗得清清透透的小脸出来了,鬓角和额发都被水浸湿打绺,贴在皮肤上,更显出一股脆生生的漂亮来。
“头发该剪了,”陈藩抱着胳膊倚在门口瞧他,“再不剪回头到学校老高就要替你剪了。”
贺春景拨弄了两下头发,确实有点扎眼睛。
上次剪头发还是没开学的时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个月前。当时他兴高采烈跟着陈玉辉去了理发店,满脑子都是对陈玉辉的感恩崇拜,和对高中生活的无限向往。
“那老高怎么不替你剪?”贺春景看看陈藩那一脑袋明显不符合学校规定的,用发泥抓过的头发,撇撇嘴。
陈藩甩甩脑袋:“因为他知道,狼奔,或是板寸,我留什么发型都一样英俊。”
“……”
贺春景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自己没有把眼白翻到天上去。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分针就快爬到数字十二脚底下,临近下午五点钟。
“我得走了。”贺春景决定闭口不提刚才说要搬过来的事,就让陈藩当他是在说梦话好了。
可陈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