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缓缓吐出来。
“下次记得,别在我身边留任何东西。”他笑着说。
“而且杀人嘛,得确定对方真的死了才能走啊,小朋友还是太心急了。”
在这个早春的夜里,松津市西郊的废旧水厂中,上演着一场死地求生的搏命。
两人都负了伤,又在寒夜里冻得肢体僵硬发麻,扭作一团头破血流,彼此间都吃不到什么好处。
陈玉辉到底是被冻狠了,力道和反应能力都大打折扣,被贺春景骑在身上狠狠砸拳头。可他有条绳子,眼下死死勒在贺春景脖子上,不出几秒钟,贺春景就不得不停下攻势,转而去扒脖子上的塑料绳。是他大意了。
他不该轻信陈玉辉的反应,不该随便离开蓄水池边,更不应该把陈玉辉和这样趁手的一件工具单独留在那里。
贺春景脸色憋得涨红,不慎脱力,被陈玉辉趁机拽倒在地,形势瞬间翻盘!
额角流下来的鲜血浸在嘴角,口腔中全是咸腥的味道。贺春景面朝下被压着,脖颈上的绳索半分不肯放松,氧气越来越少,头脑愈发昏沉。
可他仍不想放弃。
他的手胡乱在地面上摸索,企图找到点碎木片,或是尖锐石子一类的东西。
“好孩子,别费力气了。”
陈玉辉驭马一般骑在他后腰上,十分满意地看着贺春景一点一点步入窒息。他的体温随着激烈的打斗回升了不少,俯身在贺春景耳边低语的时候,有温凉的气息打在对方皮肤上。
“我实在是很好奇,你急着想离开我,究竟是要跑到哪里去?”他青白色的嘴唇在贺春景耳廓上吻了吻,“你眼下的一切都是我给的,除了我,还有谁能这样惯着你?嗯?”
陈玉辉手上一松,贺春景的呼吸骤然通畅,猛烈地咳嗽起来。
“除了我,你还能依靠谁过上这么好的生活?嗯?”
他声音放得很低,却带着透骨的疯狂。
事情险些脱出掌控酿成大祸,自己差点被一个小毛头,小玩意儿给弄得没了命,一向站在操盘位上的陈玉辉顶着一身湿冷的皮,胸腔里却被怒火燎烤得几欲爆裂。
他抓着贺春景的头发,将他侧脸死死压在地上。
“一间房子而已,它值三万?五万?我给你的前途又值多少钱!”
贺春景奋力转头看向陈玉辉,眼角瞥过来的目光像一柄淬毒的剑,恨不能把眼前这人剜心剔骨,腐蚀成一团渣滓。
陈玉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略带惊奇地问:“你过年回去,该不会是想要当了家底……去找陈藩吧?”
贺春景瞬间僵硬了一下。
“你们俩真在一起了?”陈玉辉大笑,“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死了,你就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他远走高飞,逍遥自在的享受好人生去?”
陈玉辉摇摇头,不甚赞同地感叹:“确实是小孩子会有的幼稚想法。”
贺春景不想再听他废话,攥紧了方才胡乱摸到的一根洋钉,猛地拧起身子后抬手,朝着陈玉辉的喉咙狠狠扎过去!
只可惜没有达到想象中的角度,加之陈玉辉一躲,钉子只在他颊侧划出长长一道口子。
“嘶……”
陈玉辉怒了,压着贺春景的后脑又将他的头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下。
贺春景的身子陡然软下去。
“贺春景,你想我死,以为我死了就能摆脱我,就能摆脱这一切,是吧?”
魔鬼在耳边低语,贺春景意识模糊,思维迟钝。他感觉自己额角旧伤处像是破了个冰冷的大洞,一抬头,脑仁就会滑落出去。
“不可能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话的人还在继续,一字一句扎进贺春景的鼓膜里。
“因为他是我意志的延伸,是我肉体的接续,”陈玉辉说,“他是我的孩子。”
像一口大钟骤然被撞响在颅骨里,贺春景眼前忽地发花,耳畔嗡鸣声盖过一切。
“你既然为了陈藩,连前途性命都豁得出去,贺春景。”
陈玉辉仍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唯一的听众却早已神魂俱裂,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了。
那么你替他去个地方吧,陈玉辉说,替他做个了结。
世界尽数湮灭,万物归于黑暗之中。
“陈老师,最后一节课了吧,春景好点了吗?”
齐彩霞看着走廊上迎面踱过来的陈玉辉,忧心忡忡地问。
毕竟是班主任,自己班的学生半个月没来上课,她担心得紧,又不方便到陈玉辉家探病,只好隔三差五问一问。
“哦,他还是得卧床修养一阵子,腰伤嘛。”
陈玉辉把胳膊底下夹着的书本递给走廊上路过的一个学生,朝那孩子抬了抬下巴,叫他把材料送回教研室去。
“怎么就在水厂摔伤了腰,也是怪我那天没盯紧。”齐彩霞叹了口气,满眼都是自责,又抬眼往陈玉辉颊侧望了望,“你们这也是事赶事,你捡的猫也够凶的,家里两个伤员还得互相照顾。”
“哦,我这已经快好了,结痂都要掉了。”陈玉辉摸了摸腮边的那道划伤,“那猫是不大听话。”
齐彩霞不喜欢猫狗,听得直皱眉头。
“不过齐老师也别想太多,谁能想到摔一跤能赶上这样的寸劲儿呢。这孩子一开始连自己都没当回事,回家睡了一夜才发现不对。”陈玉辉笑着安慰道。
“难怪你说那天回去他情绪有问题,可能是忍着疼不敢说,怕麻烦到你。”齐彩霞摇摇头,“确实是我没察觉到,也没问他。”
说到这里,齐彩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颇为小心地开口。
“陈老师,你确实帮了春景不少,但有些话吧,我还是觉得得跟你聊一聊。这孩子性格好是好,就是心思太重。以前还行,和同学们相处不错,现在可能是青春期到了,有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学习劲头也不那么足了。他家里情况……咱们也知道,又到了高二转高三的关键点,这当老师的,尤其你还算他半个家长,确实得多关心关心。”
“那是自然。”陈玉辉神色态度都端正极了,“齐老师也费心了。”
恰逢上课铃打响,齐彩霞还有课,于是跟陈玉辉摆了摆手:“陈老师快回吧,还得回去照顾孩子,辛苦了。”
“应该的。”陈玉辉了然笑笑,“回见。”
从学校到出租屋,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陈玉辉站在防盗门口细细听了一阵,屋里半天没有什么响动,而后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走了进去。
屋里和他中午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桌椅都好端端摆在原有的地方,窗户紧闭,卧室床上鼓起一个棉被堆。
掀开被子,一只橘黄色身影“咪”得蹿出老远,像是吓得不轻。
那是只三四个月大的猫。
陈玉辉皱了皱眉头,脸上的划伤忽然抽痛了一下。
他对人说这伤口是被野猫挠的。
那天他把贺春景送走之后,顺路到南郊的